第三十三章
如今卻蹦出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我的江湖憧憬嘩啦一聲碎成千萬片。心裏又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任務，怎麼派了一個還一臉稚氣女孩子來？
堂屋裡亮著燈，似乎有不少人，我一走進去，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忽然發覺，我雖然沒有活多少年，卻一直東奔西跑，過著半流浪的生活。每次都是家裡住不常，又要去山裡。山裡住一陣，我娘想我了，又要把我叫回去。
我猛然轉過頭去，瞠目結舌。
我站在院子里，深深聞了一口夜花的芬芳，捶著酸軟的胳膊，嘆了口氣。
我心想就一個小印章，你們卻花了數年的時間才搞清楚在哪裡，皇帝養他們真是浪費糧食。可惜這話不能說，我只是笑著點頭，作出大為欣慰的模樣。
草兒接了碗，行禮告退，臨走之前，似乎是無心地說了一句：「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
現在更好，一口氣跑到異國他鄉來了。
那女官行完了禮，直著脖子，神情冷漠地盯著嘉月，說：「婢子乃是中宮大姑姑，公主可喚婢子明安。皇後娘娘特遣婢子過來給公主請安，娘娘說，公主一路車馬勞頓，應當好好休息才是。無奈大婚吉時已定，所以還請公主多多諒解。而且此樁婚事略有倉促，
ｈttｐs://wｗw•ｈｅtubｏoｋ.ｃｏm.cｏｍ宮中抓緊應對，也難免又不周之處，屆時也請公主體諒了。」
封崢幽黑的眸子對上我的，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原來他也不知道。
我點了點頭，她無聲地走了過來。
草兒乖順地站在我旁邊。我一邊吃，一邊問：「將來我若回南邊了，你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我正要發話，有人推門進來，道：「抱歉，在下來遲了。」
「張大人辛苦了。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我依他的話，坐了下來。
我悄悄打量她，見她一臉平靜淡然，十分沉得住氣，就好像昨天的事並沒有發生一般。我看著心裏也佩服。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驚呼聲脫口而出：「二師兄！」
我瞟了夏庭秋一眼，他笑得狡猾黠奸詐，怎麼看都不像個忠心愛國的傢伙。
我看著實在難受。覺得堂堂一個公主，到了這個份上，真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作踐。別說嘉月了，若換成我都受不了。
這聲音我更是熟悉了。
「放在當今國師處。」還是夏庭秋沒了耐心，搶先說了。
張大人走到我跟前，抬了抬手，「郡主，深夜勞您前來會晤，實在是辛苦您了。」
張大人搶ｈttｐs://ｍ.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ｍ了夏庭秋的話，說：「夏公子雖未有功名在身，卻忠心愛國，捐助重金以支持我等事業。況且夏公子走南闖北，結交廣闊，在北梁有許多路子。所以這次也請了夏公子在場，一同商計。」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追過去。
我左右望了望。
我靦腆地笑了笑，「什麼特使不特使的。不過是盡忠君之能事罷了。你看看，今天一來，居然全是熟人。這也好，話也好說多了。」
說白了，人不說話錢說話。
在我的想象中，那會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蒙面黑衣俠客悄悄來拜訪我。我們倆都神秘兮兮地對暗號。夜風吹拂著我們的頭髮和衣服，一派蕭索的江湖風度。然後那黑衣俠客由悄無聲息地翻牆離去，我背手站立在月色下，形象高大。
「郡主？」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原來張大人所說的特使，竟然是你！」
北梁京都的夜，很安靜。空氣冷冽，天空明凈，繁星似海。
草兒低聲道：「那地方並不遠，勞煩郡主隨我走一陣。」
夏庭秋笑著挑了挑眉毛，欠身道：「郡主。」
皇后女官走了后，嘉月一直哭到睡著為止。我等她睡下了，才悄悄從她房裡退了出來。
我鬆了口氣。這一路歷練，和圖書嘉月也比以往要懂事了許多。我們南梁戰敗和親，北梁肯按照正規程序辦理這樁婚事，已是很給面子了。聽說當年北梁戰敗，送來公主，那是直接抬進後宮，當天就侍寢的。
既然我爹吩咐我在和他們接上頭后，聽從對方的指揮行事，現在她不表露半點，那我也假裝一無所知。我不會裝聰明，裝笨一直很在行的。
果真如我所料，「可是師兄怎麼也在這裏？」
晚上沐浴過後，我坐在窗下，一邊擺弄著一個九連環，時不時看幾眼窗外皎潔的月亮。
我跟著她在巷子里走了一刻多鍾，繞了好幾個圈子，才停在一個普通的紅漆門前。這似乎是戶小戶人家的院子。
張大人將手一抬，道：「郡主，臣和下屬官員經過數年探訪，后又在夏公子的幫助之下，今日終於探出了寶物的下落。」
「郡主。」草兒端著冰鎮過的酸乳酪走進來，「您是現在用嗎？」
草兒說：「郡主若喜歡婢子，那就帶著婢子走好了。若是不方便，草兒也可以回原來的李府。李大人對我們下人是極好的。」
宮裡的皇後派來女官，給我們講解婚禮上的諸項禮節和宮裡的規矩。那女官穿著窄袖衫，細褶裙，四十多歲了，神情嚴肅，說話做事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是和圖書個不好應付的人。
「郡主，有幾位大人，需要您見一面。還請隨婢子來。」
「郡主。」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迴廊角落裡。
我耐著性子，「哦，那他究竟把寶物放在哪裡呢？」
「封崢？」
這異國的月亮，也和家鄉的一般圓。也不知道今夜的玉龍山是否也月色皎潔。師父和大師兄一家坐在院子，抬頭望著同一輪月亮。
「北梁帝得到了寶物，圍著如何好生安置，也是想盡了辦法。最開始是收藏於佛法寺的寶塔之內，然後又藏在宗廟的祭壇之下。可是他依舊不放心。」
第二天一早，草兒跟著夏荷服侍我起床更衣。
草兒朝我點頭微笑，退出屋子，關上了門。
我吃完了乳酪，朝她遞了過去。
草兒同裏面的人對上了暗號，門開了，我們走了進去。
張大人把手一背，頗為得意道：「這方寶印被叛軍帶到北梁后，曾一度輾轉于各位皇室成員之間，后一度流落到民間，最後於十三年前被北梁帝從民間尋了回來。這可謂一路艱辛複雜呀。」
後面學習諸項宮廷禮節，明安雖然嚴厲，卻也沒可以為難嘉月。只是女醫官檢查身體的時候，嘉月覺得受辱，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嘉月的臉色立刻發白，但她還忍著一口氣，客客氣氣地回道wwｗ.hetｕbｏok.cｏｍ.cｏｍ：「皇後娘娘體恤我，讓我好生感激。他日進宮，我自噹噹面向娘娘致謝。我初來乍到，諸事不熟，還需要姑姑多多指點。」
「郡主放心，四下婢子都打點過了。」
「郡主說的甚是。」張大人把手一延，「郡主請上座，我們開始議事吧。」
「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這句是我爹當初在我臨行前，反覆叮囑、耳提面命過的，「到時候我們的探子會主動找到你，和你說這兩句詩。你記住別忘了！到時候不論對方是誰，都聽令行事！」
再不濟，也得是白日里見過的某個官員，來私下拜訪我，和顏悅色地說，郡主，咱們倆合作愉快，一起把寶來尋找。
張大人不悅地看了夏庭秋一眼，轉頭對我道：「郡主，正如夏公子所言，那寶物，此刻正在國師手裡。」
「現在用吧。」這北梁特有的吃食，我十分喜歡，每天都要吃一兩碗。
我接過她手裡的黑色披風披上，跟著她從僻靜的小路繞過了僕從和侍衛，走到了後院側門。一個灰衣僕人悄悄開了門，放我們出去。
「不敢！」我忙客氣道，「張大人，劉大人，你們這是……」
我繼續笑，「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張大人開門見山到：「郡主，正如您所猜測的，今日會面，正是為了金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