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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島西側，目光可及的地方有座小島，叫月牙島。每次潮落之後，兩個島之間會露出一條蜿蜒的小道來。月牙島很小，沒有住人，只有一片稀疏的椰子林。姑娘們時常去那裡遊玩。

我們跟著漁民一起出海打魚，又去珠貝水場挖貝、取珠。到了打撈海帶菜的時候，也撩起袖子和鄉親們一起拉繩索。

慧意哼了一聲，摔開林錦宏的手，「六姐姐也太好說話了。」

夏庭秋也是一臉爽朗的笑意，一改之前數日的陰鬱。

「好香的烤魚啊，把我大老遠地都吸引過來了！」男子朗聲笑著，幾步走上岸來。

我瞠目。

大狗耷拉著耳朵，夾著尾巴跑回來。夏庭秋拍拍它的頭，大狗發出討好地嗚嗚聲。

「走吧。」夏庭秋光著腳走上岸，「早飯該好了，今天還有著忙呢。」

船划近了擱在淺灘上，中間那個年輕男子率先跳下了船，踩著水大步走了過來。

良玉站了起來，喚了一聲：「大哥。」

我一聽，立刻來勁，跳下床，披了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他約莫二十齣頭，劍眉星目，俊朗軒昂，一身簡單的短打扮，露著肌肉結實的胳膊，腰間系著一把短劍。

「昨天在海灘上碰到的。她和她表姐，叫良玉。」

「良玉，那好像是你們家的船。」慧意用手擋著太陽，望了一陣，「奇怪，誰來了？」

早晨清涼濕潤的風吹拂和_圖_書著我的頭髮，空氣里有股陌生的花香。潮水褪去后露出來的大片的沙灘上，孩子們正提著竹簍捉擱淺的小魚。

「女大十八變呀。」夏庭秋晃了晃腦袋，丟了一顆石頭打鳥，那海鳥扑打著翅膀飛走了。沒想那隻大黃狗突然對那隻鳥起了興趣，丟了鞋子旺旺大叫著追鳥去了。

「哪裡靦腆了？」我莞爾，「一過來就熱情地拉我手，一口一個姐姐，都把我叫暈了。」

「你是哪門子的公子呀！」慧意頂了回去，「六姐明明比你大，叫你聲小弟又有什麼不可的？」

夏庭秋斜睨我，「小丫頭，居然敢瞧不起你師兄。」

次日天剛亮，我就醒過來了。一時還有點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山裡。突然一隻海鳥飛來停在窗戶上，沖我呱呱叫，我這才回過神來。

「那你當年也上過船了？」

夏庭秋回來接管家業，要做的事情特別多，一連幾天不見他的人是常有的事。不過慧意熱情好客，每日都來找我，帶著我到處轉。江湖女子都豪爽率真，我同她十分處得來。

「為什麼？」

林錦宏轉頭看到我，定了定，笑著問：「這就是夏三哥新認的妹妹？」

「我以前聽你說過，北海船王是海賊起家，現在還有黑旗船。」

我就是在那裡跟著慧意學會了如何用魚槍捕魚，還學會了划獨木舟。不過水性最好的還和圖書是良玉。這姑娘脫去裙子穿著短裝，身材修長健美。不論是下水捕魚，還是撒網划船，動作幹練又優美，真讓我對她刮目相看。

夏庭秋伸展手臂，深吸了一口氣，精神充沛道：「沒關係，事情解決了大半了。」

紅珊端著臉盆進屋來，揮走了鳥兒，笑著對我說：「姑娘起得好早。外面退潮了，孩子們都去捉魚撿貝殼，姑娘要去看看不？」

「五歲就跟著我爹和幾個叔叔上船走商了。」夏庭秋撿了一個活著的海螺，丟給我，「我爹和大哥待我還是不錯的，教了我許多東西。」

「離島不算大，夾在東齊和越國之間，能自成一統，靠的就是上下一心。北海船王一族，我們離島一族，都是靠這著條，才能在這海上立足。一旦渙散了，不說附近兩國，就是北海船王，都會立刻南下將我們侵吞了。」

「還順利嗎？」我問。

「目前都很順利。」

「不服那是當然的。」夏庭秋笑著輕擰了一下我的臉，「我常年不在家，又無功績，他們自然懷疑我的能力了。不過分家卻不可能。」

大狗聽話地叼著鞋子，使勁搖尾巴。夏庭秋捲起褲腳，踩到水中來。

我陪著他踩著水慢慢走，一邊撿貝殼海螺。

良玉站在我身旁，這時哧地笑了一聲。我轉頭看，見她臉上的譏諷一閃而過。

「誰是你的小丫頭呀。」我笑著頂回htｔps://www.ｈe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去，「我都是老丫頭了。那個什麼慧意妹妹，才是你的小丫頭吧？」

夏庭秋笑道：「也別當我們夏家就是良民了。在這海上做貿易營生的，多少都有背景。夏氏一族在一百多年前，躲避戰亂逃至島上。最初這裏全是荒地，一族的人吃什麼？還不是靠著打劫來往船隻罷了。」

海浪沖刷著我們的腳，陽光照耀在夏庭秋精神奕奕的臉上，讓我看著都覺得有點晃眼了。

小船上載著三個男人，兩個划船，一個人站在中間，朝我們揮了揮手。

我還是中規中矩地喚了他一聲：「林公子多禮了。」

「呀，是像！」慧意興奮地跳起來，「是大表哥！」

我赤著腳踩著濕軟的沙子，慢慢地走著。海面很平靜，極遠的地方停著幾艘漁船。昨日海潮洶湧的老鷹岩，現在果真十分平靜。懸崖下露出一大片石灘，孩子們翻開石頭，尋找著藏在下面的螃蟹。

「是呀！」慧意拉我過去，「這是六姐姐，這是我表兄，你喊他——六姐似乎還比錦宏哥略長半歲——那你叫他林小弟好了！」

我聽到幾聲狗叫，轉頭望去，只見夏庭秋一身翩翩白衣，手裡還牽著一頭大黃狗，遠遠朝我走來。

「那你在內陸生活這麼多年，本事丟得七零八落了吧。」

「阿牛！」夏庭秋氣急敗壞地吼。

恰好一個大浪打過來，捲走了那m•ｈｅtubｏｏk.ｃom•com雙鞋。夏庭秋追了幾步，空著手走回來。

我們那日網了許多魚，在島上生了火烤魚吃。

良玉皺眉看了片刻，說：「怎麼看著像我大哥？」

我踩在海水裡，笑著看他走近。

良玉站在旁邊冷眼看著，這時候又戲謔一笑，也不知道笑的是誰。

我笑彎了腰。

我很快就和當地的姑娘一樣，皮膚晒成了蜜色，穿著寬鬆涼快的褂子和寬腳褲，頭髮梳成辮子，脖子和手上戴滿了貝殼和珊瑚串成的鏈子，一走路就發出叮咚聲。而且天氣溫暖，我每日都鍛煉，原本孱弱的身子健壯了不少，下海游水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這邊沙灘又淺又寬，船在遠處停了，放了一艘小船下來。

「表哥怎麼有空來了？」慧意迎了過去，「我帶著夏家的六姐過來玩，本來想早點回去，不過來時走的旱路，只好等潮退。你來了正好，要送我們回島上。」

海鳥振翅盤旋，發出興奮的叫聲，偶爾落在地上，叼起孩子們漏下的魚。半個巴掌大的灰殼螃蟹在忙著築巢，人一走近，它們眨眼鑽進沙子里去了。

正同慧意描述著內陸深山裡的生活，就見一艘漆得油亮的兩層商船朝這邊開來。船上張著旗子，是一面藍色綉紅珊瑚的幡旗。

「於家的老二？」夏庭秋問，「你這麼快就見到她了？」

夏庭秋見我這樣，笑得更歡了，「以前沒和你說，就是怕把你嚇著wwｗ.he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不過你放心，你二師兄我清白得很，我們夏家也早就不做這殺人越貨損陰德的事了。只是家族裡的男兒到了年紀就要送到船上，一同出海歷練。咱們海島人，不會養出拿不動刀劍的男兒來。」

「天氣真好呀。」我高聲道。

「海島只有兩種天氣，要不颳風下雨，要不晴空碧日。」夏庭秋站定了，把鞋脫了下來，丟給那隻大黃狗，「阿牛，叼好了！」

林家大少爺寵溺地看著她，「一聽就知道是你出的鬼主意，跑來月牙島又不帶小船。老人說今天午後要起風，我要沒來，看你們要在這裏困多久！」

「你家叔伯沒有趁此機會撈一筆，或是不服你，想要分家的？」

夏庭秋歪著頭想了想，大概是不記得良玉了，「於家二姑娘的大姐就是我大嫂，她還有個姑姑嫁了我四表叔。這裏姻親關係複雜得很。之前大嫂去世，我回來奔喪，見過慧意，只記得是個靦腆的小姑娘。」

「慧意，別胡鬧了！」林錦宏尷尬地朝我抬手，道，「讓六姑娘見笑了。姑娘您隨便怎麼叫我都成。」

「不要吧！」林錦宏叫起來，「小弟，小弟地叫起來，像是船上廚房的幫工似的。六姑娘叫我林公子吧。」

慧意賴皮地拉著林少爺的手搖了搖，「錦宏哥哥是貴人，我們一有難，你就從天而降，啊不，是踏波而來了。」

「看你眼睛下面還發黑呢，昨晚一宿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