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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關在最裡面的一間，那裡靠著窗戶，推開窗終於有新鮮空氣撲面而來。

「周六之前呢？」穆彥突然轉過頭，目光鋒利。

窗外吹來正午的熱風，頭髮被風吹得絲絲刮在臉上。

我空洞地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也擠不出一個表情。

即使沒有人聽到穆彥說的那句話，我仍覺得身上被刺出一個大口子，血淋淋地暴露在冷空氣里，唯恐被人看出狼狽，所以越是要笑，要讓自己看上去安好愉悅。

「有價值嗎？」

穆彥鐵青了臉色，與我目光相峙。

「你怎麼了，不舒服？」

「你可以坦率一點，尋求上進不是錯事，但是用不著解釋，解釋多矯情。」穆彥竟然笑了，語氣輕輕巧巧，目光亮得怕人。

手指按鍵的時候還在發顫，我沒想到，會因他一句話而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就算與前男友分手時，也是平靜的黯然，沒有過這樣的憤怒、心傷與失望。

我說不出話，靠壁站著，只能搖ｍ.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ｏｍ頭，怕一開口說話聲音就抖。

好朋友的聲音是一劑強心針，讓我清醒過來，在混亂情緒中，迅速強迫自己平靜，意識到仍然身在公司，躲進分寸洗手間，也不容我發泄這可笑的小悲小傷。

「沒事，晚上再和你說，要上哪兒逛街？」我笑了笑，掩飾得很好的語氣，讓方雲曉鬆了口氣，「還以為你怎麼了，我就說姓穆的不是好人，老覺得他有一天要跟你過不去……」

「我怎麼看，對你還有價值嗎？」

我屏息走進去，站在門口角落裡，看著電梯門無聲無息合上。

她不放心地搖著頭走了。

手機傳來簡訊的聲音，是方雲曉，問我晚上逛不逛街。

從洗手間出來，回到座位，已快到上班時間。辦公區里人很多，一路走過去都有人和我打招呼，帶著殷殷笑意，比我平時所獲的關注多了很多。

我看著他的背影，目不轉睛。

「我聰明wｗw•heｔuｂｏok.cｏｍ.cｏm什麼？」我原本想好的話全都亂了，再想什麼也來不及，話已經自己衝出嘴邊，「穆彥，你這樣看我嗎？」

我對她綳起笑臉，「沒事，我休息會兒就好。」

「不，不用。」我搖頭，背靠在電梯壁上。

正要關掉電腦，看見OA上有條未讀信息，隨手點開竟是一張卡通圖片。

「安瀾，你不下嗎，快去吃飯。」

他面無表情，不再回應。

方雲曉很快撥了電話過來，劈頭就問，「他怎麼你了？！」

電梯升回35層，崔姐陪我回到座位，問我要不要吃藥。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笑臉之下，真正怎麼想，也不想知道。

發送人是程奕。

穆彥看見我，目光一抬，沒什麼表情。

什麼叫矯情，但凡自己不理解的，就可以輕易審判為矯情，這個人以為自己是上帝？

我起身去洗手間，從鏡子里看見自己臉色，才知道崔姐為什麼一直問我是不是中暑。

其他人走進電梯，好像和_圖_書是誰說了什麼，肩頭被人推了推，我猛地意識到她們是在問我。

「對你還有價值嗎？」

財務部的崔姐摸了摸我額頭，熱心地問我是不是中暑。

他目視前方，漠然回答，「我怎麼看，對你還有價值嗎？」

他轉過臉去，淡漠語聲里透出不想多言的厭倦，「安瀾，你比我認為的更聰明，好好工作，希望你成功。」

「升遷是好事，祝賀你。」穆彥語聲平靜。

是一隻胖胖的小狗捧著汽油桶仰頭大喝，旁邊有兩個字，「加油」。

再昂首挺胸，再自信滿滿，女人也是辦公室里的二等生物么？一言一行稍有不嚴謹，便被打上各式各樣的有色印記，就像這煙蒂上的口紅殘痕。

價值，他說價值。

我座位上東西不多，就那幾樣，便婉謝了他們的好意。

原來一句話真的能有劇毒的效力，令人瞬間麻痹，呼吸困難。

電梯無聲而迅速而下降，離3層越來越近。

狹路相逢總是在電梯，我恨電梯。

什麼時和_圖_書候，這冷冰冰的寫字樓里，已容不得真心的一點喜歡，哪怕僅僅就只是喜歡，也要被打上「價值」的標籤。我不是孟綺，可他卻早已習慣人人都是孟綺。

熱風驅逐了凍在肺里的冷，從那電梯里，從他話語里，帶來的冷。

我怔住。

電梯叮一聲開了，停在三樓的員工餐廳。

我寧願他怒目相向，也不要這個樣子，「我不是故意隱瞞，這件事一開始就很被動，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你說。一直等到周六，本來……」

「剛剛從外面回來才看到OA，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周末我打電話給你，想說這件事，你電話壞了，周日我又打過，你在開會。」我不知這時候該叫他穆彥還是穆總，每個字說起來都那麼艱難。

我心裏發堵，火氣上涌，被他刻薄的言辭激怒。

我卻非問不可，「你一直都這麼看我？」

我回復她，「你說得對，穆彥是個混蛋。」

實習時的偷偷仰望，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改換自己的軌跡，忍著委屈任他和圖書呼來斥去，以及在那夜的車裡……這些點滴在我心裏甘美如蜜，原來在他眼裡，都是別有目的，都可以打上一枚叫做「價值」的標籤。

我沉默聽著，目光無意識掃向旁邊窗檯，看見一截帶口紅的煙蒂，總有女同事躲在洗手間抽煙，怕在吸煙區眾目睽睽，被男人們盯著，不自在。

穆彥若無其事，對她們點點頭，露出風度迷人的笑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前幾天公司終於修好故障，重新啟用了專門電梯，直達35、36層，不予外人進出，我本來慶幸上下班再不用擠，可今天卻恨電梯空蕩蕩太讓人尷尬。他的表情已經讓我意識到後果的嚴峻，但我想著前些天他的溫和明理，心裏還是覺得可以解釋清楚的。

門外有同事已吃好了正要上去。

行政部的同事主動問我要不要幫忙搬家。

「我沒有尋求升遷，往哪裡調都是上級的決定，就算我想矯情，也要有矯情的資本吧！」急怒委屈之下，什麼上下級禮貌，都拋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