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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明明近了，卻像與那個人更加疏遠。

「馮海峰去了正信之後，所有人都說他不地道。」孟綺哂然搖頭，「可是，說出來都沒人肯信，當初老馮走的時候，滿以為公司會讓他再回去，以為過了那個風頭，穆彥會把市場部再招回來。」

如果真是這樣，就算馮海峰有委屈，但他信穆彥，接受穆彥的安排。最後穆彥的承諾落空，市場部裁了就裁了，人走了再沒有回來的位置。等他弄明白，BR的麻煩已經過去了，後果都由他和市場部承擔，再說什麼也沒人聽了。

方方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他做夢呢！」

來電是孟綺的號碼，接起來卻是個男人的聲音，說孟綺爛醉如泥，一個人在他的酒吧里喝到打烊還不肯走，現在神志不清，也不知家住哪裡。

孟綺的表情，讓我相信，這是實話。

一個八面玲瓏的美女，只要她願意，男人總樂於為她幫幫小忙，獻獻殷勤，關係總不會太壞。

看著她木然發怔地坐著，我也沉默，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最好。

「談不上。」孟綺頓了下，淡淡一笑，「男人嘛。」

「她捨得付出代價。」我並不贊同方方的最後一句話，卻也不想反駁。

我看著她的臉，留意到宿醉之後眼睛下面的淤青和浮腫，看上去已經不是最初認識的時候，那個青春飛揚，美得肆無忌憚的孟綺。我緩聲問，「你對穆彥做的事，自己不後悔嗎？」

而我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只想再知道一件事——

我站得離他們那麼近，卻一直看得雲山霧罩，慢慢發覺，一系列起伏轉折的背後，程奕才是最關鍵的環節——他究竟在紀遠堯與邱景國這場殺人不見血的爭鬥中，扮演了什wｗｗ•hｅtｕbook.ｃom.ｃｏm麼角色；又在穆彥，在孟綺身後演出了什麼戲份？

半夢半醒的意識里，掠過機場那個告別的擁抱。

我不想指責她，指責也沒有意義，只是為穆彥感到不值與不平，「他也沒有虧待過你，一手把我們帶出來，現在你回過頭害他……孟綺，你怎麼想的？」

針鋒相對了這麼久，一夜之間，這個人就被公司抹去，抹得不留痕迹。

方方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孟綺，又看看我。

酒吧老闆無奈找出她包里的手機，照著通話記錄里最後一個聯繫號碼撥過來，找到了方方。

「調查BR的時候，他給過我暗示，也算是拉攏……我想方設法撬開老馮的嘴，搞清楚了怎麼回事，但我沒告訴程奕。」孟綺古怪地笑了笑，「我知道穆彥有偏見，瞧不起我，但那時還相信只要努力，拿得出業績，他總會改觀……後來才算看清楚，要麼我離開公司，要麼換一個老大，跟在他手下，我已經被定義為不可信任的人，好機會永遠不會給我。」

捧了散發著檸檬清香的玻璃杯在手裡，一時誰都無話，只是低頭喝茶。

她們的目光都落在我臉上，神色各異，像要等我說些什麼。

孟綺笑笑，頭髮凌亂垂在臉側，「看來我被它列為不受歡迎的人了。」

剛才還是平靜的，提起穆彥，孟綺開始有些偏激。

我把貓抱下來，安撫地撓了撓它脖子，「這貓小心眼，獃頭獃腦的。」

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會不會樂意聽到我的問候。

到底朋友一場，方方惦記著孟綺，終於說，「打個電話給她吧。」

提起穆彥的名字，孟綺目光微變，顯出尖銳，聽到我這樣問，她反倒笑了，wwｗ.hetｕｂoｏｋ•com.com「好像個個都覺得我不識好歹，對大好人恩將仇報了？你也認為我該感恩戴德，假裝不知道穆彥有多瞧不起我？」

方方想了想，自己撥了孟綺的號碼。

將她塞到沙發上，拿毯子蓋上時，她吐了，幾乎吐到方方身上。

我難以理解，孟綺怎會犯這麼低級的錯，又有什麼理由不擇手段攻擊穆彥。

「當時BR的事情瞞不住了，穆彥為了保自己，暗地已經決定放棄市場部，卻跟老馮許諾，讓他暫時先離開公司，等事情過去，再招他們回來。」孟綺的目光投向我，「你知道的，老馮清楚不少底細，逼急了他說不定鬧得不好收拾。」

「這些，都和程奕無關？」我望著孟綺的眼睛。

回想馮海峰離開公司那天，茫然無措卻平靜接受的樣子，我想找出可反駁的地方，卻不得不接受腦子裡自動冒出的念頭——難怪馮海峰走時，沒為自己做半句辯解，之後卻做出那麼絕的事。

無法深想，越想越心涼。

「怎麼會。」我笑道，「這裏從來沒有不歡迎你。」

「那你告訴我，他有多壞？」我被她激得笑了，放下茶杯，反詰地問。

我沉默。

那一刻，為什麼我會僵硬不安，身體本能的退縮。

就這麼聰明反被聰明誤，成了糊塗炮灰。

「你當然有資格說這種話。」孟綺嘲諷地笑。

孟綺無所謂地笑笑，「我說了，只是八卦，是我背後道人是非，愛信不信。最好把這話拿去告訴穆彥，就告訴他是孟綺說的，讓他自己闢謠吧。」

我不知說什麼好，倒覺得，寧可聽見孟綺在哭，也比聽到剛才電話里的笑聲更好。

孟綺轉頭看它，宿醉后嗓音嘶啞，「小威，你也討厭我？」ｗwｗ.hｅtubｏｏk•cｏm.ｃｏｍ

「是啊，在討論一個人。」孟綺看著我，不掩譏誚，「安瀾心目中的大好人。」

她露出釋然表情，「謝謝你說真話。」

孟綺冷笑，「老馮沒做白日夢，只是太相信人，被他的好上司騙得死心塌地。」

我不想和她爭辯，只回答，「如果非要把人往壞處想，難免覺得誰都對不起你。」

「明知道周圍人都不喜歡自己，還是活得漂漂亮亮，我行我素，這一點她比我們都強。」方方感慨，「她是自私，但誰又不自私呢？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別人怎麼評價完全不管。做到她這種程度，也是人才，這個社會可能更喜歡這樣的人。」

兩個人的身影，在腦海中交剪而過，淡淡筆觸勾勒出的影廓，一晃就不見了。

「誰？」方方問。

孟綺還是選擇站到了穆彥的對立面，藉著程奕的高枝往上爬，繞開穆彥這個絆腳石，甚至以後也將踩過他頭上。有了程奕撐腰，只要穆彥失勢，康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擋在她面前的石頭就全都搬開了。有機會要上位，沒機會就製造機會上位。

「我不知道。」

她很倔強，始終沒說自己被利用，也不提程奕有沒有暗示或授意。

方方進廚房去給她弄解酒的檸檬茶。

孟綺抿了抿嘴角，「市場部的馮海峰，還記得吧？」

這是孟綺的如意算盤。

「在聊什麼呢？」方方好奇地問，「聽見你們說什麼好人壞人？」

我問她要不要進卧室再睡一會兒，她搖搖頭，很拘謹的樣子，問有沒有熱水喝。

我笑笑，怎麼能不記得。

「穆彥。」孟綺故意將這名字說得很清晰，「你不認為他是個大好人嗎？」

也不用深想，我知道，攤牌的時候就要到了。

孟綺大著嗓m•hｅtuｂｏｏｋ.com•com子邊說邊笑，明顯已經喝高了，在那環境里，根本聽不清我們在說什麼。

晚上和方方聊起孟綺，不約而同想到她以後的去向，這個打擊來得太突然，她毫無準備，狠狠一個跟頭栽下去，以後要怎麼辦，再從哪裡站起來……想著這些，心裏不是滋味。

孟綺盯著我，笑了笑，「你想知道，我就講個八卦，信不信由你。」

今天疲乏又低落，早早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方方調好三杯熱騰騰的檸檬茶端出來，並沒察覺我和孟綺之間的僵硬。

我們手忙腳亂扶她到衛生間，她吐了好幾次，狼狽不堪地滑坐在地，貼著冬天冰冷的瓷磚地面，長發散亂，滿身酒氣。我扶起她，讓她靠在我身上，怕她摔倒……方方弄來熱毛巾，幫她擦乾淨臉，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孟綺差不多緩過來，披頭散髮躺在沙發上，臉色青白，憔悴不堪。

她望著我們，有氣無力地說謝謝。

想起那天晚上，在會所露台，孟綺的茫然表情，不知道那樣的代價對她來說，是不是真的值得，但願她擁有外表所示的堅強。這次苦頭吃足，對她應該會是一個新的起點，要說有多同情，也談不上……只希望她能過得好吧。

電話接通之後，方方表情詫異，把手機遞到我耳邊——裏面傳來很High的音樂聲，男男女女的尖笑聲震耳掀天。

威震天警惕地跳到餐桌上，沖霸佔了它領地的孟綺不滿地豎起尾巴。

恐怕連她自己也至今沒搞清楚，程奕到底想做什麼，到底做了什麼。

她的眼神似乎被這問題刺得一縮，緘默了很久，姿態僵硬地看我，「你覺得，和他有關？」

方方愣愣地問，「可你怎麼知道，那馮什麼，說的就是真話？」

正在最尷尬的時候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程奕——像是專門給她的一個轉機，這一位職務更高，來頭更大，甚至對她更有興趣……我了解孟綺的轉變，這麼做無可厚非，誰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孟綺臉色變了變，沒有回答。

方方打斷，「你和那個馮什麼，關係很好？」

方方堅信她是受了程奕的利用，現在被程奕當棄子甩開。

我頓住撫摸小威的手，想了想，不想掩飾，「討厭過。」

方方尷尬無語，沒說幾句，那邊匆匆就掛了。

冬天深夜裡，我們打車趕過去，把醉得半死的孟綺半拖半扛地弄了回來。

「好像用不著我們操心，她也不愁再找份工作。」方方嘆口氣，「這方面，我挺佩服她的。」

真是這樣嗎？

凌晨兩點過，方方和我，被電話吵了起來。

我點點頭，「好，你說我聽。」

「我沒說過。」

那堵牆已經撞上去，穿不過，也退不回。

提起穆彥，孟綺眼裡切切的，也不知是不是憎惡，不知道她對穆彥是真有心思還是只想找個靠山，或者兼而有之。孟綺是聰明的，懂得捷徑之便，也深知男人的軟肋。

「安瀾……」孟綺抬眼，認真地看著我，「你從來沒討厭過我嗎？」

孟綺的目光與膚色一樣黯淡，「如果不是穆彥兩面三刀，老馮不一定會到正信去……老馮想不到他是那樣的人，誰又想得到呢。」

可在穆彥這裏，她撞上一壁牆，屢屢碰壁。

她笑得那麼張揚，張揚得近乎空洞。

「我也不知道。」

腦子裡滿是不同的面孔、奇奇怪怪的對話和景象，像在快鏡頭放映電影……神智有些迷糊，我閉著眼睛，放任思緒漂浮……穆彥明天要回來了，這個時候是在收拾行裝吧；紀遠堯又在哪裡呢，是一個人在酒店看書，還是拜訪朋友，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