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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做什麼呢？瞧你把弟弟給嚇得。」我一面假意斥責劉荊，一邊摟著劉衡輕拍。

不過，也有例外。

「弟弟還沒滿月，小嬰兒長得都這樣，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啊。」

「當然不是。」我騰出一隻手，摩挲著他的頭髮，安撫，「我的荊兒怎麼會是壞孩子呢？」

陳敏壓低了聲：「韓歆回鄉后，陛下隨即又遣了使節下詔書嚴厲斥責。之後，韓歆在家中攜子自殺身亡。」

劉荊舉了舉手裡的長棍：「我找六哥哥玩，六哥哥說要跟著四哥哥做學問，不理我。」他撅嘴，滿腹牢騷，「娘你什麼時候才能跟我玩啊，為什麼娘你每次生小弟弟都那麼麻煩？下次你生妹妹吧，生妹妹就不用躲起來了！」

劉荊撓頭。

劉衡本已漸漸止了哭聲，這乍一見劉荊，竟嚇得面色一變，哇地再次嚎啕，張開雙臂拱著腦袋直往我懷裡鑽。

「你太不聽話了，怎麼可以欺負小弟弟呢？」我又好氣又好笑，想打卻又捨不得，看他哭的樣子活脫脫就像是在看劉秀在哭，稍有不慎，我便得憋笑出內傷來。

我先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冷靜下來：「怎麼回事？」

「自殺？」這事可真有點玩大了。這幾年劉秀為了不讓朝臣在三公位置上做長做久，所以三公的頻繁更替已不算是什麼新鮮的事，但這回搞出人命，卻還是相當叫人震驚。

而劉京還太小，五官緊巴巴的湊在一起，還都沒長開，糰子臉，粉嘟嘟，肉圓圓。陳敏說小皇子長得像我，我左看右看，也沒瞧出個四五六來。

「娘……弟弟，喜歡……不喜歡……」他口齒不是很清楚，一邊說還一邊漲紅著小臉比手畫腳，和圖書很是傷心生氣的表情。

他似懂非懂的忽閃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我，三秒鐘后，小嘴一扁，哇的放聲大哭。這一回，眼淚倒真是貨真價實的掉下來了。

我哭笑不得，邊上抱著劉京的乳母插嘴道：「那是自然，皇帝是天子嘛。」

自從功臣一個個的皆在授予高爵的同時被罷去兵權后，作為河西士族代表的竇融上位，愈發使得他謹慎小心，處處謙卑，唯恐自己遭到皇帝不滿。

「荊兒，你不是好哥哥嗎？」

建武十三年四月廿五，冀州牧竇融受命任大司空。

「調查清楚了沒有？這中間可有隱情？」

十月，我順利產下一子，取名劉衡。四個月後，皇后郭聖通亦產下十皇子劉焉。

小孩子天性純良，十分好哄，他聽我贊他，像是一下子飄了起來，喜滋滋的拍著胸脯說：「是啊，父皇還誇我呢，說我會替娘照顧弟弟，是好哥哥。娘，父皇說的話是不是要比母后管用？」

殺雞儆猴固然是好的，但……我總覺得隱有不安，只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不禁嘆道：「這事能查便查，不能查也別硬來，我們犯不著和陛下的人硬擰著。」

我疼愛劉衡比新生兒更甚，這倒不是我故意將自己的子女分成三六九等去看待，以至偏心。而是隨著劉衡的逐漸長大，他的小臉蛋慢慢長開，口眼耳鼻、臉部輪廓無一不像劉秀的翻版。我這幾個孩子中，長得像父親的，男孩當屬劉荊，女孩當屬義王，可打從有了劉衡做對比后，竟發現再沒有比他更肖似父親的了。

我原本以為他摔倒了會哭，沒想到他眼眸彎彎的眯成一條縫，反倒咧開ｗww.heｔuｂook.coｍ•ｃｏｍ嘴笑了起來，露出稀稀拉拉的七八顆乳牙，笑得既傻氣又天真，活像個洋娃娃。

竇融恰在此時獲得重用，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的升遷，更像是被皇帝置身於火炭之上，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但從竇融三番兩次提交辭呈，也可看出，他這個大司空之位，實在做得有點如履薄冰。

照此等勢頭髮展下去，假以時日，多則五年，少則兩年，三公不被皇帝架空才怪。不過，那些三公九卿，也都不是酒囊飯袋的廢物，這一場不見硝煙的政斗，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韓歆自殺一事就此撂下，朝中官吏即使心有不滿，卻無人敢站出來替韓歆辯護。韓歆死後，汝南郡太守歐陽歙繼任大司徒。

劉秀的親力親為，造就了一大批與皇帝親近的尚書勢力抬頭。前朝漢武帝時為了突出皇權，削弱相權，將章奏的拆讀與審議，轉歸尚書。如今劉秀的一些做法，顯然也是打算利用尚書台，慢慢削奪三公原有的龐大職能與權力。

僅憑這一點，我便十分喜愛劉衡，常常將他捧在懷裡，使勁親他的小臉蛋。這孩子雖然從小身體養得不是最好，長相也顯得有點文弱，可嘴巴卻很甜，從牙牙學語起，他便爹啊娘的時常掛在嘴邊，叫個不停。

她略一點頭，吸氣，聲音冷得如同殿外屋檐上未融的冰霜：「韓歆死了！」

好容易把劉京哄睡了，我讓乳母將劉荊和劉衡領了出去，正覺得鬧了這陣子，身上乏了，想在床上躺一會兒，陳敏卻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

「諾。」

我忍笑：「哥哥們要做學問，你不會去找劉延玩么？」

看他抽m.hetubook.com.com抽噎噎的使勁用小手揉眼睛，卻不曾當真揉出眼淚來，我忍不住笑了。這小傢伙即使身為兄長，也不過才一歲多，跟他講什麼兄弟友愛的大道理，只怕是對牛彈琴。

他歪著腦袋想了會兒，伸手向後一指，脆生生的否定：「不對，九弟弟就很漂亮。」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劉衡正岔著兩條小肥腿，活像卓別林似的在室內晃來晃去，聽到我們提到他，他扭過頭來，不料滾圓的身子失了平衡，頓時一跤跌坐到地上，小手裡仍是傻傻的抓著木棍。

「七哥哥？算了吧。」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擺手，「母后不讓他跟我玩，說我太頑劣，把七哥哥也帶壞了……娘！」他蹭了過來，表情困惑中帶著受傷似的抑鬱，「我真是壞孩子嗎？」

按例仍得有一個月的時間被關在房間里無法走動，小劉京很乖，事實上我生養了那麼多的兒女，不管性子如何，在襁褓之時都顯得特別乖巧，撫育他們的乳母也都稱讚說是胎教做得好，所以孩子們不哭不鬧，十分好養活。

劉荊虎頭虎腦的如旋風般刮進來，手裡拖著一根長長的木棍，他身後跟了一群侍從，手裡亦是捧著或長或短，或大或小的各類小玩意。

我哈哈大笑，一邊替他擦眼淚，一邊順手捏他的小臉蛋。正軟聲細語的哄著，忽然門口有個聲音飄了過來：「娘，你叫我？」

我故意板起臉教訓他：「弟弟小，娘多照顧他一點也是應該的啊，你看你的哥哥們不也很疼惜你嗎？」

劉荊與劉衡兩兄弟玩在一塊兒，我讓乳母看緊著，叮囑她們注意別讓棍棒舞到兩位皇子，然後伸手將劉京抱進臂彎，這孩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黃疸才退沒多久，臉色不紅，也不白，呈出一副菜色。

我瞧她臉色不對，忙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暫時還查不到什麼眉目，陛下手底下的人把關極嚴，詳細的東西只怕不容易查出來。」

劉衡眼饞他手裡的棍子，嘴巴癟著，淚水含在眼眶裡，小手緊緊攥著，卻並不鬆手。

建武十五年元旦初始，三十五歲「高齡」的我再度產下一子，取名劉京，至此我已是五子三女的母親。

劉荊頓時歡呼雀躍：「那我只聽父皇的，不聽母后的。」正高興著，卻突然發覺自己手裡的棍子被一隻小手給悄悄攥住了，不由沉下臉來，「哭氣包，你要做什麼？」

朝廷雖設三公，然而皇帝卻躬好吏身，事事喜歡親力親為。舊制二千石長吏的任免，需三公委派掾史進行核查，但這舊制到了劉秀這兒，卻變成了皇帝直接聽取刺舉之吏的奏報。

劉荊爬上床，細細的盯著劉京瞅了會兒，很肯定的說：「醜醜的，皺巴巴的……」

建武十四年，時任太中大夫的梁統上疏建議加重刑罰，一度在朝中掀起爭論。

劉荊玩了會兒，忽然衝過來問道：「娘，小弟弟為什麼那麼丑？」

乳母心疼的將他抱起來，他還不依不饒的非要下地繼續走路，那副樣子惹得我又憐又愛，真想抱他過來，在他肥嘟嘟的臉上狠狠親上一口。

昔日里膽敢與皇帝分庭抗均的朝臣有了忌憚，君主權利在一點點的集中。

「衡兒，你個淘氣的！」我將他拎到自己腿上，掄起巴掌要揍他的小屁屁。他嘴巴一扁，沒等巴掌落下，已經眼淚汪汪一副可憐樣了。

「哥哥，玩……」劉衡怯生生的喊了句，眼淚尚含著，小嘴https://m.hetubook.com.com卻慢慢咧向兩邊，沖劉荊綻放出一個絢爛的笑容。

「有事？」

我一愣，嗔道：「胡說，小弟弟哪裡丑了？」

心念一轉，於是我換了一種方式，恐嚇道：「記住以後不許欺負小弟弟，不然你八哥哥也會這樣對你，知道嗎？」

數日之前才聽聞韓歆因為出言頂撞了皇帝，被罷免大司徒，遣送回鄉，怎麼突然又死了呢？

我眯起眼，微微吸氣，這事實在透著蹊蹺，劉秀罷了韓歆的職，居然還不依不饒的追加詔書，罵到門上去，直至將人「罵」死，這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劉京的小哥哥劉衡，雖然是足月生產，可生下時體重卻有些偏瘦，三個月大更是染了一場病，上吐下瀉，所以發育得比別的嬰兒緩慢，相對的，他的性情也變得格外嬌氣。他不足周歲便喜歡黏著我，平時不要乳母也不喜歡看婦宮女，任何人抱他，他都會扯著嗓門哭嚎。他這認人的毛病一直到弟弟劉京出生也沒得到改善，所以即使我在坐月子，乳母卻還是會經常把劉衡抱到我的寢室來見我。

劉衡的笑，到底有幾分殺傷力，回頭參照劉秀即可知曉答案。果然，劉荊愣了下神，手鬆開了，很小聲的嘟噥：「給你玩會兒吧。」說完還不忘加一句，「你別弄壞了噢。」

劉衡的醋勁很大，並不因為劉京是弟弟而稍許有了做兄長的意識，別看他年紀不大，背地裡卻也不是個沒心眼的寶寶。有一回我聽到床上正在睡覺的劉京哭，扭身去抱他的時候，卻發現劉衡整個人壓在劉京身上，右手更是偷偷掐著弟弟的小手。

我點點頭，人都死了，查不查其實意義並不大。我所擔心的是，劉秀如此操之過急的做法，可能會令他的聲名有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