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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江山4·朱雀卷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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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 八、賓客

第六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

八、賓客

我推了他一把,謔笑道:「你這老頭,老了老了,醋勁還這麼大。這都是哪個年頭的陳醋了,你聞聞,酸不酸哪?」
劉秀見我激動,忙出聲寬慰,一邊又細細的詢問:「奏報說結客襲殺,難道劉鯉還有同黨不成?」
我肅容道:「不聽教誨、死性不改的又何止他一個?不過,這個賢王,結黨縱凶,不分青紅皂白,害人性命,也未免太猖狂了點!」
「呃……」代卬猶豫了會兒,才回道:「據廷尉報稱,劉鯉記恨當年父親為劉恭所害,是以結客襲殺劉恭,以報父仇!」
這年夏天,伴隨著雷雨陣陣,雒陽城內捲起一片血雨腥風。沛太后郭聖通薨逝后數日,棺柩尚擱置在靈堂未曾出殯,沛王劉輔便被抓捕入獄,囚禁牢中。劉秀同時下詔各郡縣,搜捕諸侯王所有賓客,處決殺害劉恭的兇手。入獄連坐的賓客互相招供,一共牽扯出一千多人涉案,最終除這一千多人盡數處死外,其餘人等也各自按輕重罪名遭到處罰。
我故意把手湊近鼻端扇了扇,劉秀大窘,卻仍是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隔著一層竹簾,雖然看不清宗正的表情,但聽他的口氣卻是並不滿意的:「回稟皇後娘娘,此女年方十三,臣以為不入選為好。」
「皇後有所不知,此女乃馬援幼|女,臣以為不宜納選。」
劉秀替我拿捏著腿,漫不經心似的說:「子麗也不過比素荷大了六歲。」
我笑道:「子麗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可他怎麼說也https://m.hetubook.com.com是我的兒子,你難道要為了我的兒子來謝我不成?萬萬沒有這樣的道理!難道只許你替兒子考慮深遠,就不許我這個做娘的多替兒子考慮周全些?」
劉秀聽后,覺得張佚能直言,便拜他為太子太傅,另拜博士桓榮為太子少傅,賞賜輜車、乘馬。
劉秀感慨:「娶到你,果然是我最大的福氣。」
五王就國后,劉秀召開廷議,要替皇太子劉庄尋覓師傅,朝堂上的臣公察言觀色,一致推薦陰識,只博士張佚一人反對:「陛下立太子,是為陰家?還是為天下社稷?若是為陰家,可拜原鹿侯,若是為天下社稷,就該舉賢納才!」
代卬叫道:「哎唷,我的皇後娘娘喂,自然是大事才報上來的——京城發生命案了!」
他伸手攬過我,我靠在他懷裡,直接在他手上喝了鍾酒,甜中帶辣的酒氣差點嗆出我的眼淚:「以後酒還是少飲為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你用不著犯愁。你不是高祖,我也不是高皇后,夫妻間沒什麼事不好攤開講,不用擔心我會為了這樣的事生氣,我早不是那個任性衝動、總給你惹麻煩的陰麗華了。」頓了頓,我心生感慨,不由嘆息,「誰讓我們是帝后呢,帝王之家只能如此,我們已經儘力了……素荷還是更適合鄧訓,子麗要不起她,我也捨不得委屈她,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歡她。」
三日後,被劉秀叱責痛罵和_圖_書的劉輔從牢中放了出來,與同胞手足料理母親喪禮,將郭聖通靈柩送上邙山安葬。
我斜睨著眼偷笑,他有所覺察,忽爾低頭一笑,底下的話便沒再說下去。
「這個馬澄,選入太子宮吧!」
我抿嘴笑道:「說起來年紀長幼尚在其次,難得是鄧訓為人老實敦厚,家中連妾侍都沒有,素荷嫁過去后,他自然也會待她一心一意。」
這一日得閑,我對劉秀提議:「鄧訓與素荷這兩孩子年紀都不小了,難得他們情投意合,不如就選個日子替他們辦了這門親事吧。」
「馬援雖革去爵祿,但馬援的姑姐妹曾入選前朝成帝的婕妤,同葬延陵。論家世,馬家女子當可入選。」
「到底什麼事?你若報的是急事,我便饒你,若是報些無關緊要的事,看我不罰你!」
「是,陰次伯向來……看得比誰都透徹!」劉秀搖頭一笑,「不過,還是要多謝你能體諒我!」
劉秀聞言斂了笑容,我奇道:「命案就該上報廷尉!哪能報到皇帝這裏?」
正生著氣,門外大長秋又十萬火急似的有要事稟告,等不得讓代卬退下,他已激動的報道:「回陛下與娘娘,才北宮來報,沛太后——薨了!」
說是麻煩,其實也不過是推辭,真要做起來哪裡會被這點小事煩住。紗南明白我的心思,大聲答應了,這下別說宗正,就是外頭聽候的大長秋,以及身邊隨侍的黃門宮女們也都明白了我的心意。
「采女選的不正是十三歲到二十歲的女子和_圖_書么?她既然年齡符合,為何不能選呢?」
我倆正說笑,門外代卬的影子微微一晃,似乎想進門,探了下頭卻又縮了回去。
這個馬澄,不管她身家原是馬援之女,多麼遭人不待見,但有我今天這句話放出去,她在宮裡宮外便是一位比陰素荷更值得呵捧的新寵。
宗正也不是個糊塗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自然也聽得出我在偏幫馬澄,於是稱了聲:「諾」便不再反對。
「高密侯為六子鄧訓求親。若說年紀,鄧訓比素荷大了兩歲,論家世人品倒也相當。」
「帶子魚!」我大聲招呼,「老東西,一把年紀也學頑童捉迷藏不成?還不趕緊進來!」
建武二十八年六月初七,那日雨下得特別大,因為濕氣太重,我的兩條腿又犯了宿疾,膝蓋疼得連路也不大好走,劉秀怕我無聊,索性也不忙著批審奏章了,兩個人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咣啷!」劉秀面色鐵青,一揮手把床上的酒鍾扔得老遠,鍾內酒水淋漓的灑在床上,「這個不聽教誨的忤逆子!」
代卬面露難色:「這事還真叫人犯難了。近年北宮諸王結納賓客,劉鯉依附沛王,這些黨眾,正是沛王賓客!」
劉彊臨走,將他的長女劉丘留在宮裡與我作伴,說是替他在母後面前略盡孝道。我讓劉秀破例封劉丘為縣公主,將沘陽縣划為她的食邑。一入宮就收到這麼一份大禮,令那個虛歲也才十一歲大的小女孩頗為受寵若驚。
「死的那個是原趙王郎www.hetubook.com.com中劉盆子的兄長劉恭,殺人的那個則是壽光侯劉鯉!廷尉不敢擅斷,上報宗正。這會兒宗正在宮門外侯著,卑臣進來討個聖意,看這事要如何了結?」
十五歲的左翊王劉焉以年幼為由被留在了雒陽皇宮,雖然結黨聚眾的藩王被驅逐回各自的封地,但我不能不留一手,即使如今郭聖通已經不在了,威脅太子的賓客勢力也被皇帝連根剷除,但成年後的藩王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遠方在外,即使不掌兵權,也實難叫人心安。
劉秀尚沒什麼明確反應,我卻從床上跳了起來:「劉鯉殺了劉恭?何故?」
八月正是歷年招納采女之期,三年孝期滿,這一次馬嚴將他的三個堂妹的名字也報了上來。宗正入宮將所有采女名單呈上時,我特意從當中勾出了馬澄的名字。
我有些心酸,更多的卻是坦然。
代卬這才訕笑著走了進來:「娘娘真愛說笑,卑臣瞧陛下正和娘娘說話,所以不敢打攪。」
這件事決定后,有許多陰氏內眷藉著進宮請安的機會,在我面前表現出諸多不滿,認為陛下這是在防範陰家。
我思忖片刻,又道:「算她是太子宮的人,不過先撥她到我宮裡服侍,陰素荷正好要出嫁,就讓她先補上這個缺。紗南,吩咐少府,也不用拘了哪份,就把雙份兒的俸祿都一起算在這位馬姑娘頭上便是,也免得麻煩。」
八月十九,居住于北宮的五位諸侯王——東海王劉彊、沛王劉輔、楚王劉英、濟南王劉康、淮陽王劉延,受詔和*圖*書離開雒陽,前往各自的封地居住。
「你也是為太子好!在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塊我都無法割捨,一面是自己的兒子,一面是自己的兄弟。可太子畢竟還年輕,人情世故遠沒有你看得通透。你為了他,能殺一千多賓客,驅逐其他成年的兒子,我為什麼不能做這點?何況,我大哥向來看得也遠,你想得到的,他很早就已經想到了,所以不用多慮,陰氏子弟從不是爭這點意氣的小家子。」
劉秀馬上反駁:「那倒也未必。鄧仲華妻妾成群,家風如此,鄧訓也未必能……」
劉秀點點頭,伸開雙臂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胡鬧!」我氣得一掌拍在床上,「劉恭何曾害過劉玄性命?這個劉鯉,小時候我還抱過他,打量他一副聰明樣,怎麼如今大了,做事這般糊塗?當年劉玄投降赤眉,若非有劉恭以性命擔保,劉玄早已喪命。謝祿害死劉玄后,是劉恭替他收了屍身,之後又不惜以身犯法殺死謝祿替劉玄報仇,若非陛下法外開恩,念他重情重義,劉恭早已抵命。這個劉鯉啊,愚不可及,竟然錯將恩人當仇人!如此蠻橫行事,忘恩負義,怎不叫世人心寒?」
劉秀沒有馬上答覆我,只是坐在案邊,一鍾接一鍾的喝著悶酒,直到我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去奪他的酒鍾,他才紅著眼,喃喃的對我說了句:「對不起。」
我對這些抱怨置之不理,而陰識那邊更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再過了一段時間,那些陰家夫人們也都沒了聲息,進宮時再不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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