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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君意2·宣帝篇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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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壘浮雲變古今 03、太史

第二章 玉壘浮雲變古今

03、太史

「朕的父王是怎麼死的?」
因為霍光的關係,劉弗已經背上了一次有違先祖厚德,有失國禮的罪名,如今若是再仿效孝武故事,則孝昭帝宮人也將盡數被趕至平陵奉守終身。
石渠閣位於未央宮的西北角,與天祿閣東西相距約兩百來丈,同樣是蕭何所建,只是閣內收錄的皆是從秦朝收穫得來的各類藏書圖籍,更是本朝各類博士學者們研究探討學術的場所。
霍夫人卻仍在毫不自覺的看著她歡暢的笑,似乎還為自己的好心提醒而感到分外得意。如意回望著她,終於在她神采飛揚的笑容中敗下陣來,悵然頹喪的低下頭,無力的答道:「顯夫人說得極是。」
如意的話還沒說完,嚴羅紨已不知不覺的換上崇敬之色,可沒等她介面應諾,邊上的霍夫人突然插嘴:「如意你這話說偏了,先祖們自有先祖們的做法和道理,但對於孝昭帝的宮人還是依照孝武帝舊例處理為好。」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門口那人卻難以抑制的打了個哆嗦,雙手捂著臉跪倒在地。
外戚世家的篇章並不多,僅僅記錄了倡伎出身的李夫人蒙受帝寵,連帶兄長李延年、李廣利也蒙受眷隆。李夫人生子劉髆后早亡,孝武帝劉徹卻仍是重用李廣利,任命其為貳師將軍征討大宛國。
嚴羅紨領了太后的懿旨后告辭離開,才走出長信殿門便沉下臉來,等出了未央宮宮門上了馬車,她越想越覺得剛才受了窩囊氣,一時氣憤得握緊拳頭恨聲啐罵:「真當長樂宮是她自家後花園了!」
劉賀的妻妾數十人,其中還未包括那些來自昌邑國的歌伎舞姬,這些新入駐未央宮掖庭的女人在嚴羅紨的率領下,和原先的掖庭宮人立即劃分出了鮮明的對比陣線。
嚴羅紨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最終勉強克制住,向上官如意請示道:「有件事妾不敢擅自作主,所hetubook.com.com以先問問太后的意思。關於掖庭孝昭帝的宮人……是都搬到長樂宮來陪太后解悶兒,還是遷到北宮或是桂宮去?」
劉賀掀開笥蓋,笥內壘著十幾冊竹簡,他隨手取了一冊,在掌心裏掂著玩兒:「天祿閣里據說收錄著整卷的《太史公書》,可朕翻遍了整卷書冊,只在這幾冊內尋到些有關外戚李氏的記錄,全都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許廣漢微微一震,劉賀的話令他卑微了十數年的心重新活躍的跳動起來。他吸了口氣,果然如這位年輕的新主所言,挺直了脊背直顏面對。
六月初七,孝昭帝靈柩出殯,安葬于平陵。
「朕的父王——哀王,到底是怎麼死的?」他箭一般衝到門口,將地上那個髭鬚皆無的宦臣一把揪了起來。「別裝傻,朕不是傻瓜,別拿糊弄劉弗的那套來糊弄朕。你若真是我昌邑兒郎,便拿出你的氣節來。我要知道真相——我父王究竟是為什麼死在長安的?!」
如意微微一愣,尚未開口詢問,邊上的霍夫人倒是不咸不淡的笑了起來:「怕是嚴姬記錯了吧,陛下常去的是石渠閣吧?」
「起來!朕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卑賤身份,但你曾是昌邑王的郎,所以,給朕挺直了脊樑回話!」
門外有明顯踢踏的腳步聲靠近,但來人跨進門看到滿室的人後便停住了,等到他看清太牢祭祀的神主牌位后,更是嚇得一跤跌坐在門檻上。
霍夫人嘴角抽動了下,笑容凝結在臉上顯得有些垮塌。現在位顯尊貴的她最嫉恨的就是還有人念念不忘她曾是「顯夫人」的過往,雖然她早已成為體體面面的「霍夫人」。
天祿閣與石渠閣雖然同為收藏典籍之所,但收錄的書目類別卻不同,皇帝若為上進求學之故,去的當是石渠閣。嚴羅紨初來乍到,哪裡和_圖_書分得清這兩閣之間的區別,若是一時說錯也是情有可原,但這個錯處卻由本該屬於宮外人的霍夫人提點出來,怎麼聽都覺得是種毫無修飾的諷刺。
劉賀沒吱聲,身後的安樂替他回道:「那就趕緊讓他進來。」
上官如意在聽到北宮二字時,波瀾不驚的表情有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變化。她抬起頭,不溫不火的開口:「當年孝文帝即位,遣出孝惠帝後宮美人,令歸家另嫁;至孝文帝崩逝,留下遺詔遣歸夫人以下至少使;孝景帝仿效孝文故事,故遺詔令宮人盡數歸家,且免除終身徭役賦稅……」
但這些種種事迹《太史公書》上一無記載,更別說有關昌邑哀王劉髆在李廣利死後的第二年正月到長安朝拜,莫名其妙死在了長安等等諸事的記錄,早已找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如意臉色遽變。
如意搬出了未央宮,住進了未央宮東面的長樂宮中,也徹底割斷了她在未央宮十年歲月的點點滴滴。
「還能是誰?」她怒目圓睜,聲音又尖又利,「就是那個臭不要臉的狐狸精,真以為自己是將軍夫人就顯得多尊貴了似的,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叫人看著都噁心,不過是個賤婢出身罷了,有什麼要炫耀的,真以為別人不知情么?」
「陛下身體可好?」如意的語氣平淡中不帶多餘的感覺,雖然是在詢問,但任誰都聽得出來她只是在例循禮儀的有此一問。
「司馬遷身為孝武朝太史令,也許可能不會記錄過多的外戚詳情,但總不至於連《孝武本紀》都忘了記載下來吧?」劉賀冷笑,「素聞司馬遷為人耿直,身受宮刑罹難,卻仍能不屈于淫|威胡亂改寫筆下史實。他窮盡一生心血寫下了這卷《太史公書》,上下承載三千年史河,述盡歷代君主帝王功過,可謂國之瑰寶。可朝廷卻將它藏匿於天祿閣內,不敢示人……」和_圖_書他憤恨的攥緊手指,書簡在他掌中發出嘎吱的聲響,猶如垂死的人發出痛苦的呻|吟,「劉弗以為將《孝武本紀》從《太史公書》中銷毀剔除,便能掩蓋他踩踏多少無辜之人鮮血坐上帝位的事實么?」
北宮位於未央宮以及長樂宮之北,未央宮掖庭人數眾多時,一些不得志的後宮姬妾便安頓到那裡居住。歷代被遷居於北宮的後宮女子中最出名的當屬孝惠張皇后,那是一個同樣十五歲就死了夫君的年輕皇太后,在高皇后呂雉死後,呂氏諸黨被剪除,漢室從代國迎回了孝文皇帝,她隨即被廢黜太后之位,默默無聞的永居北宮,去世時年僅三十六歲。
閣室外間有人影進來,低低的稟告:「陛下,人帶來了。」
隨車同坐的侍女不明其意,戰戰兢兢的問:「王后這是在說誰?」
劉賀規規矩矩的向神主牌位磕頭行禮,隨後才慢騰騰的站了起來。砉地轉身,無邊粗糙的斬縗麻布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半圓弧,他的目光異常凌厲的射向門口。
侍女訝然,好奇想問,卻又不敢問得太直接,只得繞著彎說:「我瞧那霍夫人生得十分美貌啊,雖然年紀略大了些,可和年輕的皇太后坐在一起,倒把太后也給比下去了。真不知霍夫人年輕時是怎生的標緻模樣……」
孝武帝晚年迷信長生不老,憎惡巫蠱,奸佞當道得寵,以至於衛太子劉據受到巫蠱之禍的波及,被逼造反。劉據死後,對於新一任的太子人選尚未選定,李廣利在出征匈奴前私下與自己的兒女親家——丞相劉屈髦商議推舉劉髆為太子。誰曾想李廣利前腳剛出長安,後腳劉屈髦的夫人便被人告發施行巫蠱之術,於是比瘟疫更恐怖有效的巫蠱陰影在吞噬掉外戚衛氏一族后再次吞噬了李氏。劉屈髦全家被誅,李廣利的妻兒也被抓,李廣利在匈奴戰場上聞得此噩耗m.hetubook.com.com,想戴罪立功卻已力不從心,慘敗后投降,最終死在了匈奴。
元平元年六月初一,昌邑王劉賀受皇帝璽綬,襲天子尊號,成為漢朝第七位繼任大統的皇帝。同時,上官皇后受尊為皇太后,尊大行皇帝謚號為「昭」——依禮謚法,「聖聞周達」曰昭——是為孝昭皇帝。
劉賀眼中的怒氣更盛,那種鋪天蓋地的憎恨猶如洶湧決堤的水流,咆嘯席捲,能吞沒一切阻礙。就在許廣漢以為自己將被這種憎恨埋葬時,劉賀鬆開了他,失去重力的他癱軟的倒在地上。
孝武帝崩后,年幼的孝昭帝不諳世事,喪儀全由輔政的霍光等人說了算。霍光為了顯示自己輔國的忠誠與盡心,大操大辦的厚葬孝武帝的同時,以孝昭帝的名義詔令孝武帝宮人盡數出宮奉守茂陵。
父親死時,劉賀雖然年幼,但他卻將這樁疑案記在了心裏十多年。
從長安廚取來的三副太牢祭牲擺放在室內,劉賀跽直著上身跪在地上,身後匍匐了近兩百多他從昌邑召來的臣公侍從。
「霍……霍夫人她、她是……」
許廣漢曾聽自己的三弟許延壽描述過少年昌邑王的種種頑劣行徑,萬萬沒想到如今真人相見,眼前的少年天子卻有如此一副雷厲風行的韌勁。劉賀的言行,令他不自覺的想起世人對劉徹政績的種種描述,他在心裏讚歎了句,果然不愧是武帝的孫子。
未央宮椒房殿送走了上官太后,同時迎來了新的女主人——昌邑王后嚴羅紨。
嚴羅紨不屑的說:「若是沒有足夠的姿色,她一個奴婢又豈能爬上正室的位置?」
枝頭的夏蟬吱吱的吵鬧著,儘管隔了兩重門,蟬聲仍挾帶著暑氣直透進閣室。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在長安人盡皆知。你沒聽太后稱呼她『顯夫人』?她原本只是霍將軍前妻東閭氏的陪嫁婢女,連冠的姓氏都是主公家的姓——霍顯!和圖書她那副狐魅樣子你也瞧見了不是?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動,被霍光看中也是意料中事,也許東閭氏會帶著她嫁到霍家,本也是想讓自己的婢女當個媵妾作陪的。不過誰都料不到的是,這個媵妾竟有這天大的造化和能耐,居然能迷得霍大將軍違背『無以妾為妻』的禮制,將她娶做了繼室夫人。世人都贊霍光最遵守禮節,循規蹈矩,有周公之德……哼,我看也不過如此,為了權色不照樣棄禮儀廉恥于不顧了?」
嚴羅紨今日從未央宮到長樂宮不只是單純的以晚輩身份來拜謁皇太后的,顯然她是有所為而來。雖然劉賀尚未封后,但未央宮後宮主位的人選想來也已經不用置疑了,至少嚴羅紨儼然是以皇后之尊的身份來面對上官太后的。
許廣漢煞白著臉不住的哆嗦,眼底的痛苦盡顯他內心的掙扎,他任由劉賀抓著他的衣襟,卻一句話也不說。
「臣死罪!」他心悅誠服的拜下稽首,聲音微顫,但身體已經不再抖顫,劉賀的果斷敢為,令他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振奮。這就是劉髆的兒子啊!比劉髆更優秀出色的兒子!
「陛下近日忙於政務,徹夜勤勉,經常出入天祿閣。」天祿閣乃是漢初丞相蕭何所建,閣內收錄了有關漢家皇室的各類秘檔以及重要書經典籍。
嚴羅紨坐在她的南側位,因為上首的位置上此刻正坐著霍大將軍的夫人。嚴羅紨本是懷著對這位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小太后的好奇之心而來,想對其一探究竟,沒想到長信殿內居然還有其他人在,而且霍夫人顯然一點避席退讓的意思也沒有,氣定神閑的坐在上首席位上,只在她進門時稍許跽起上身略略做了做欠身的樣子。
劉賀滿意的笑了起來,可許廣漢卻沒感受到他的笑意,劉賀的笑容只淺淺的浮在表面,乍看有點玩世不恭。他招招手,一名中黃門立即快步走過來,手裡捧著一隻竹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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