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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男生齊探頭：「在哪兒，在哪兒？」

「你要撐死我啊！」夏小橘嗔道。

「你別破壞我的減肥大計啊！」

陸湜禕和黃駿等人叫了外賣，帶到運動場吃。夏小橘找過去時，他們和體育組郭老師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神侃，正在逼問這一年多來，陸湜禕在新加坡可有什麼艷遇。看見她過來，黃駿立時說：「哎，那邊有個美女！」

「像誰？」

夏小橘忽然無比感慨，似乎明白了程朗面對自己時的心情。那些關心都是發自肺腑的，然而心寄托在另一個地方，對方最想要的自己永遠給不了。

「不減了？」程朗揶揄。

「怕你不夠吃！有人總炫耀自己干吃不胖，也不知道是不是甲亢。」夏小橘多要了一隻碗，從炒飯碟中撥出幾勺。程朗瞥一眼：「嗬，貓食么？！」

父母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上學時苦口婆心教導她學業為重，現如今卻把督促夏小橘找婆家當作頭等大事。親戚朋友都被動員起來，明查暗訪，不漏過任何一個周邊的適齡青年。她耐不住父母的嘮叨，也見了三五個男生，當作交差。不過吃頓飯或喝杯咖啡，AA付費，決不見第二面。家人若問起來，一律以沒感覺為由搪塞過去。

她第一次，覺得和程朗之間似乎了無希望，萬念皆空。這種來自心底最深處的茫然若失，即使在知道他和林柚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我並沒有拿別人來和他比。」夏小橘躺倒，望著天花板，「那時候我多小，生活多簡單，他就是全世界。如果我還想當初那樣毫無保留地去喜歡一個人，就不是天真，而是傻了。」

「但當初大家都惦記著來吃。」夏小橘笑，「如果畢業找不到工作，我可以考慮回來賣盒飯。」

「可如果他不理我，我現在就會哭鼻子。」夏小橘的回答頗沒有骨氣。

這心境，不需要說給別人聽。

夏小橘不想被思念一點點啄食，於是選擇自我放逐。

「其實這樣挺好，又自和圖書由。」夏小橘舉著扎啤挨個碰杯，「而且，今天在一起，明天可能就分手……」

在同一個城市裡，呼吸著一樣的空氣，看著同樣的街景，卻要忍著關上耳朵閉上眼睛，不去打探對方的消息，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程朗感嘆：「還是學生的錢好賺！小孩子都願意吃個新鮮。其實你說這裏做的，哪有家裡好吃？」

「是讓你多吃點，把嘴堵上！」陸湜禕瞪她。

夏小橘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陸湜禕說這一學期只有論文沒有考試，提前交稿作為交流項目的結尾，剛剛從新加坡返回。

作畢業論文時，她的課題需要考察草場退化，去內蒙和青海實地考察，經常外出兩三個月，然後回北京呆上一兩個星期整理材料。及至參加工作，她也常常主動請纓，把別人都不願意出的差攬下來，刻意忙得像個陀螺，便沒有心神去想那些湮沒在煙塵中的紛繁舊事。

「那大土呢？為什麼不考慮他。」

「我就說，怎麼把他們放走了呢。」程朗結帳，「要不要我幫你要個餐盒，把炒飯裝上，你追去給他們，也省得浪費。」

「好小子，回來怎麼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程朗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陸湜禕一怔，旋即一臉瞭然的神色。兩個男生寒暄幾句。夏小橘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是甜蜜，尷尬，還是愧疚。

「哦……」他笑了笑，「報到那天我看到她，拿在手裡的可樂灑了一身，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

「這要是原來，也就是你的開胃餐。」

兩人買了一份盒飯，程朗特意囑咐要燙黃煎蛋，又幫夏小橘要了一碗紫菜蛋花湯。她之前一直嚷著說春天到了，需要控制飲食，只要喝湯，撿幾個飯粒。

她知道黃駿有心讓自己和陸湜禕單獨相處，心中感激。兩個人出了側門，路邊的小販一如當年，賣著羊肉串、烤魷魚、烤雞翅，還有菠蘿。

陸湜禕沉默片刻，猶疑地問：「你們……怎麼聯hｔtps://ｗww•ｈｅtｕbｏoｋ.ｃｏｍ.cｏｍ繫上的？」

邱樂陶說：「我最受不了這樣的男生，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對你太好。只會給你希望，害你以後哭鼻子。」

母親著急：「你也別太挑剔，好男生越來越少，過兩年等你年齡大了，就更麻煩。」

「能像現在這麼聊聊天，就挺好了。」夏小橘由衷地說，「聽說，你在新加坡有女朋友了？」

「你對snoopy，怎麼就沒有這麼猶豫過？」

「我也不是不婚主義。」夏小橘翻白眼，「但這又不是超市的白菜，隨便抓一棵就能過日子。」

「年齡相仿，背景相似的有志青年。」

程朗只用力士香皂，不知是否潛意識裡扔在緬懷和林柚的初次相逢。回想靠近他的時候，滿懷清爽的氣息，是一種哀傷的味道。

小飯館里人滿為患，陸湜禕將新買的手機號碼告訴二人，便和男生們一起出門，另找餐館。「你怎麼把他們放走了？」程朗笑問，「還剩下那麼多炒飯呢！」

這樣的時刻仍會讓她心悸，一忽希冀，一忽彷徨。於是起身，說去櫃檯多拿些紙巾。

「我怕啊。」夏小橘翻身，臉埋在手臂間，「如果他是一個陌生人，我可以試試看，大不了就是分手。但是湜禕，如果我選擇他，感覺就是一輩子了。如果我們在一起，又分開，對他會是多大的傷害？雖然是很好的朋友，但誰能保證，做了男女朋友之後會不分手呢？」

老郭怒道：「不許打師妹的主意，人家都是小孩子！」

無論煎雞蛋還是煮荷包蛋，他愛吃燙黃的，那也是林柚喜歡的做法。

心中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如何說起。

邱樂陶評價：「你爸媽真是可憐，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寶貝女兒這麼多年，就對一個人有感覺。」

不要說拖泥帶水的關心曖昧，和斬釘截鐵的斷然拒絕，哪一種對對方更好；不愛，已經是最大的傷害。

夏小橘跳起來要打他，轉了轉眼睛，說：「好在是這個『痣』，其實和*圖*書還有個諧音字。」

何嘗不知道，這是事實。然而夏小橘頗有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執念，那一天沒有到來，便當它不存在。

站在門前，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話音。夏小橘轉頭，看見陸湜禕和幾個男生進來，就站在不遠處。她忍不住飛奔過去，用手指著陸湜禕，想不出要說什麼，只是「呀呀」地叫著。陸湜禕也指著她，兩個人滿面欣喜，異口同聲：「啊！是你！」

「你不是說，不需要任何人么？」陸湜禕緩緩地問，讓她啞口無言，「黃毛丫頭，不要學別人說大話。」他「呵」地笑出來，「你還是需要朋友的吧。至少，有人能請你吃個菠蘿，羊肉串什麼的。」

夏小橘說：「我小時候也吃不胖，胃腸不好，吃多了就會吐。」

「怎麼會，一直都是！我可以改成古龍啊。」

雖然不常見面，但每一次相逢，都成了鐫刻心中的幸福畫面。偶爾一起吃飯，也不特意找餐館，就在食堂里隨意吃點。然而夏小橘喜愛這樣輕鬆自然的氛圍，好像這樣便真正成為了對方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個客套的外人。吃飯後程朗都會主動收拾盤子，她就袖著手，樂顛顛地跟在他身後。這習慣一直延續，經冬復歷春。轉過年來，二人都回家過五一假期，抵達時恰好趕上原來高中開運動會，便一同趕去看熱鬧。

這是什麼呢？是報喜，還是「賠罪」？這一年多來，夏小橘常常擔心他一去不返，卻又不敢主動聯絡。希望他可以藉此擺脫過往，真正開心快樂起來，或許可以開始一份新戀情；但又懷念他的關心體貼，不知如果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被人取代，將如何是好。兩種矛盾心情激烈交鋒，不分伯仲。

黃駿大叫「噁心」。她自己樂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出來了。

「我們還是好朋友吧？」她問，「你過生日，我還繼續送你正版金庸喲。」

夏小橘搖頭，「吃過了。」

「還是小狗啃過的呢。」程朗笑眯眯看她，「還不快去和_圖_書，走遠了就追不上了。」

「要不要吃點什麼？」陸湜禕問。

夏小橘心中溫暖，那些彼此調侃，噓寒問暖的時光似乎又回來了。此時故地重遊，相識六年的種種歷歷在目，他們那麼重要那麼深刻地存在於彼此的生命里，那些關懷和情誼，如何能痛下決心一筆勾銷。

夏小橘頷首：「是啊，對他，哪怕在一起一天也好。什麼過去未來，我統統不計較。」

「一個炒飯，你吃那麼多幹嗎？」他不容分說，幫她要了五串羊肉，一串雞翅，等待的時候又塞過一塊菠蘿。

湯碗大得像盆，兩個人輪流舉著喝。程朗又說：「你應該把碗放下，小狗都是直接用舌頭舔的。」胳膊被夏小橘狠狠掐了一下。

說完，二人無語。

陸湜禕看出她的停頓，說：「編，你就編吧！可別騙我啊，火眼金睛的。」

然而現在的她，仍然那麼在乎程朗，為什麼要逼迫自己放棄？為什麼不能開心過好每一天？直到不得不分離，不得不忘記。

「一直都有聯繫啊。」夏小橘聳肩，「不過一直都是朋友而已，好朋友。」

「你對大土，只有責任，沒有愛。」邱樂陶嘆了口氣，總結道。

「黃駿剛才不是說，你總提起一個女生。難不成是他編的？」

陸湜禕笑：「一共只有十四套啊。之後就不是朋友了？」

黃駿險些「噗」地將酒噴出來：「你總不忘了損我。」

和一眾朋友小聚，也有人當著陸湜禕的面，半開玩笑問她：「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我們也好幫你留意。」

夏小橘一愣，雖然早知道他會誤解，可以是不知如何回答。他所說的「聯繫」，顯然不是說這一日如何碰頭。

陸湜禕未置可否，只是呵呵笑了兩聲。沒待夏小橘插話，他緊接著就說：「以後有機會請你吃飯好了！」

終歸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夏小橘無力拔除，她無法放棄程朗，也不能逼他放棄過去，但至少可以選擇不吃燙黃蛋。所以她點了一份炒飯。

「你那點出息！那我只好和_圖_書在門口修自行車了。」

但此時猶豫了一下，她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然而在他的生活中，似乎隱約還有林柚的印記。

如果我們當年擦肩而過，在七姑八姨的介紹下相識，或許會覺得緣分真奇妙，居然將兩個校友聯繫在一起。而如今我們有了如此多共同的回憶，反而成了并行的鐵軌，永不分離，也從不交疊。

「過兩天就覺得，誰都不像。」陸湜禕搖頭，「人家文靜得很，可不是那種能瘋能鬧，精力過盛，別人說一句她能頂十句的女生。」

「果真，瘦了一些呢。」

她伸過手指，上面沾了一粒飯粒，本來是要程朗把手邊的餐巾紙遞過來，然而他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指尖的飯粒拈下來。轉瞬之間，自然而然，夏小橘一時無語。

「有志的看不出，」黃駿點點臉，「有痣的倒是不少，考慮一下么？」

夏小橘沒有想到，那一天比畢業來得更早。大四秋天之後，和程朗見面的機會便微乎其微。

黃駿推陸湜禕：「沒你什麼事兒，在新加坡不知道多少姑娘圍著呢吧，至少還有你總掛在嘴邊的藍衣mm。幸福的人，快去買點飲料，讓我們大家心裏平衡平衡。」又說夏小橘，「你也別看了，女子八百米，都比你跑得快，看了你會受打擊的。」

夏小橘胡亂撥幾口，坐立不安。

縱然，我值得愛的是你。

中午從校園裡出來，過了兩個街口，去當初打牙祭的小飯館。這兒除了家常溜炒，還有專門賣給學生的盒飯，兩素一葷，上面放只煎蛋，中午時分生意好得不得了。

「都像雞叼過似的，怎麼好……」

他笑：「小狗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吃多了就吐出來。」

「我認真的。」夏小橘說，「只有好朋友，是一輩子的。」眼角餘光看見陸湜禕，他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如果真這樣一輩子也好。」樂陶一針見血，「總有一天他會有女朋友，結婚，生孩子。那麼你呢？」

「是把女朋友帶來，引見一下么？」問這句話時，心裏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