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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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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九章

第一部

第九章

許閎打量著他的神色,目光逐漸轉為詫異,「將軍?」見葉增依然無甚反應,他便又望一眼少女,臉上乍然露出些許明了之情,不由壓低聲音咳了兩下,重重道了聲:「將軍!」
「那是秦太傅的女孫。」許閎在他身旁坐下,扯開個笑,「朝臣女眷之中,便只有她一人能穿紅衣入宴。」
可誰知只這一眼,便恰觸上她側頭輕望而來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卻又將好停留在了他身上——
一瞬剎間他似乎聽見自己腰側掛著的空鞘虛鳴了一聲。
許閎臉色已是有些尷尬,飛快地喝了幾口酒,道:「太傅女孫閏名秦一,乃是大殿下的心上人。」
老者自是知道他這一番話所指為誰,目光亦探向簾外廳中的筵席間,觥籌交錯間依稀能辨出正向諸臣賜酒的孟守文的身影,由是注目打量了許久,臉上笑容未變絲毫:「老臣卻以為,三殿下頗有孟氏祖上遺風。」
許閎又是一愣,半晌后無奈一笑,「將軍還真是……非尋常人等可比。」他擱下酒盅,道:「將軍莫不是認真的?」
「你多慮了。」他慢慢道,只是說話間又不自覺地抬眼望向斜對面。
葉增仍舊挪不開眼,口中低應了一聲,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葉增看著他,聽得明白他這話中之意,可眼底竟是一片坦然,問道:「大殿下可是她的心上人?」
邊廊之上,女眷席間,少女挪步走至席尾,輕輕地坐了下來。
直到被人再次叫了一聲,葉增才轉hetubook•com•com過頭,見是手捏酒盅的許閎,便頡首道:「何事?」口中雖應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飄開來,下意識地去追逐那一抹正紅色的背影。
老者望著手中的札子,低聲道:「且舉凡立功之處,多為逾矩之行……也難得他七年間所遇之人俱是不守陳規之輩,否則若以軍法論處,當早該遭貶受罰才對。」他抬眼對上孟永光的目光,微笑著點頭:「豈止處處皆是稜角?分明無一處不是刀鋒。」
老者亦轉動目光,未答,只笑道:「在此之前,我淳國已有二朝五十余年都未曾除拜過鷹沖將軍了。三殿下拜將,確是好魄力。」
孟永光聞言微微展眉,「太傅到底是豁達。」他的目光在席間巡掃了一圈,「方才好像是瞧見了一兒的身影。多時不見,似乎又長高了些。」
孟永光亦點頭:「太年輕。」轉而又道:「亦難用。」
孟永光淡笑道:「亦無法不記掛。前幾日守正還在我跟前提起了她……一兒今年已有十六歲了罷?」
「……其實秦姑娘貌雖嫻靜溫婉,卻算不得什麼絕色。畢止城中比她貌美的姑娘大有人在,便是在今夜入宴的女眷之中,她亦不過是中上之姿罷了,將軍許是久在邊軍,所以不識女子顏色……」
墨色簾珠細細密密,孟永光半卧于御榻之上,臉上不存血色,聲音略顯疲倦,語氣微弱,探向筵席間的目光一派淡遠蒼素。
老者按過,揭開札子和*圖*書,從頭慢慢看到尾,眉頭終是一動,神色也變了 :「自十四歲從軍至今已近七年,竟是只有功而未留過……此等運氣,實屬罕見。」
葉增凝視許久,只覺那紅色已經印往心底裏面去,除此紅色,這盛宴之間便再無其它任何顏色。
葉增陡然回過神來,攥著酒盅的右手有些發僵,眼神似乎有些怔疑,半晌后才對上許閎的目光,又微微一皺眉。
葉增沉默片刻,忽而道:「幸而她並非是三殿下的心上人。」
葉增將手中酒盅重重地擱在案上,目光一掃,便斷了許閎後面意欲繼續說的話。
「戰勛彪炳,人不爭言,倒是難得。」孟永光微微點頭,目光停留于那一襲黑甲之上良久,卻又微微皺眉,「只是太硬。一把骨頭,處處皆是分明稜角。」
「王上病體未愈,今夜本就不該設宴。」老者素袖微拂,收回手,一雙眼炯然有神。
那端殿幔重重垂迤,一片娉婷裊娜之中,獨此一出紅色灼他眼底……直烙入心。
孟永光瞟向他,目光不由暗下去幾分,臉色亦變得有些意興闌珊:「當年先王臨終前,曾委太傅教我治國……如今我亦垂垂老矣,太傅卻仍是骨清神明,氣色不減當年一分。」
老者放眼打量著,未再開口。
老者低眸,沉靜半晌,方復微微笑道:「恐怕王上心裏早有定議,又何須來問老臣?」
老者默然片刻,半笑半喟道:「只可惜三殿下好絕色,一兒倒入不了他的眼。」和-圖-書
孟永光卻道:「我這幾個兒子,嫁給哪個都是好的。」他緩緩將身子躺平,微閉了閉眼,「況按太傅之言,這年輕人的事情,便留給年輕人自己去處置罷。」
提到女孫,老者的臉色便愈發和善起來,「勞王上記掛著。」
這酒不似軍前之酒,清甜入口,卻是寡淡無味,全然無法燒褪他心底里的那一道濃重朱跡。
孟永光睜眼,順著他的目光一併望過去,半晌又重重低哼一聲,道:「太傅未免過於抬舉他了。百年前諸侯混戰經年,武成帝以淳王之身入主帝都天啟,下『與民休息』之詔令、創『三十稅一制』之國賦,其在位時大賁朝之昌盛,孟氏分家誰可望其項背?只可惜其嫡子嫡孫們不成氣候,自武成中興不過百年時間,我大賁朝便敗在了宣帝手中,徒讓那裴氏賊子篡了帝權。」
孟永光動動嘴角,似是露出點笑意,可眼裡卻仍是淡漠無光,「我這幾個兒子,太傅以為何人可承大統?」
「秦姑娘今年剛滿十六歲,都說大殿下早已做好打算,等再過幾年,待她再長大些的時候,便會向王上請旨賜婚。」
「淺浮心思,一戳見底。」孟永光冷哼著,「出身越是微寒的人,在被施以極大恩惠之時,便越是會感懷在心。他這是欲將葉增據為一己親將,卻未曾真將自己放在淳主之位上思量過。」
孟永光從榻側抽出一本札子,推過去,「日前三衙呈上來的。」
案沿鎏金耀目,他伸手去摸其上和圖書酒盞,卻被人輕輕挪開。
孟永光疲乏地閉了閉眼,鼻間低哼一聲,弱聲道:「南面戰事方靖,他不想著如何去收復那河南十三重鎮,卻怕我會在這時候死了,幾番拜表求請歸京……若非是舉朝文武皆附他所請,我定然不允他就這般回京。」
孟永光目光微移,轉而盯住席中的那一襲黑甲,「說到英雄……太傅以為葉增這個鷹沖將軍又如何?」
「難用與否。」老者推回札子,傾身回道:「怕亦不需王上來思量……這年輕之人,便留給年輕人去用罷。」
「太傅已是久未陪我說過話了。若非今夜設宴勞軍,怕是太傅仍怠於入宮來。」
「據傳秦姑娘天姿極其聰穎,凡書頁過目一遍則不忘,太傅甚而還為她筵請了通曉蠻、羽二族書文禮儀的老師在府,教她知習此道。若論朝臣女眷之中誰最識文懂禮,必是秦姑娘無疑。
「三殿下受命代王上去向諸臣賜酒,因怕將軍出營入京、在這王宮大宴之中不甚習慣,特差屬下來陪將軍說話解個悶兒……將軍?」許閎說著話,亦察覺出他的心不在焉,不由轉頭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
老者仍是笑,「三殿下尚還年輕,心氣略浮亦不為怪,待多磨礪幾年,必會穩重得多。王上莫不是忘了自己當初年少的日子?況且若論此番戰功,葉增倒也配得起這鷹沖將軍一銜。三殿下此舉並無過處。」
許閎被問得一愣,喏道:「這、這……屬下卻是不知。」
葉增緩緩地飲酒,卻不再和*圖*書言語。
老者端坐著,微微笑道:「王上不見老臣如今鬚髮皆白,如何未減當年一分?王上治國數年,勞心過甚以致痼疾纏身,今逢卧榻多月,未免徒生悲心,實是大可不必。再者,王上膝下諸子今已皆成大器,王上無需擔憂身後主事,淳國王庭定當無恙。」
「葉將軍。」
許閎自當初梁隱一役后便跟隨他左右,至今已近一年時光,對他的性子自是了解甚多,眼下覷見他這模樣,便隨他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道:「秦姑娘父母過亡得早,自幼便受太傅格外寵愛,王上亦頗疼惜之,常詔許其入宮隨諸位殿下一起讀書。
「裴氏不仁,如何能致天下太平?」老者慢慢道,「如今裴禎既死,裴沂莫論謀略決策、心智手段皆遠不如其父。亂世之下英雄何出,眼下還未可過早論斷。」
他微怔,卻未閃躲,迎著那目光注視回去。
絲竹聲清麗飄逸,繞樑入耳。
「確屬罕見。」孟永光聲音沉淡。「十四歲入永沛大營,駐屯鎖河山西;十六歲遇馮徽賞識,被逾例選入其遠探斥候軍下;十八歲逢馮徽左遷,隨調入河北大營,同年逾例被除校尉;二十歲,以邊將之身逾例受拜鷹沖將軍;二十一歲,因功奉詔入京詣闕——七年之間,所受封擢無一不是逾例。太傅歷仕三朝,何曾見我淳國出過此等運氣好的將材?」
一雙皓腕安妥地擱在膝頭上,一對紅色闊袖猶如兩朵盛開怒放的花兒一般垂在兩側,及腰的長發筆直黑亮,眼神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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