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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是派了五百名控鶴軍士兵在外逼困，孟守正卻對他府內的百名親兵多少有些忌憚，遲遲未令人馬操戈沖入他府中，想來是欲待大局抵定之後再對宗室兄弟們一併動手。

「已經是第八天了，」孟守正緩步走近她，「你還是不願同我說一句話？」

「三殿下！」親兵急沖而入，順勢單膝跪地。

她擱在膝頭上的手突然緊撂了一下，陡然睜開眼睛。

兩軍廝戰之中葉增將手中長槍狠狠地朝空中擲出，冷硬鋒利的金屬光澤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槍尖刺穿控鶴軍中為首將領的胸口，分毫不差。

孟守文心中焦躁，臉上卻不留急切之色，右手用力按在案上的書簡上，微微低頭，似是在看。

因葉增被誣陷一事而積攢了月余的怒火與憤意，在戰場上盡數爆發的這一刻，氣勢格外駭人。

親兵果斷點頭，「葉將軍帥旗已矗南城牆頭，斷無人會看錯！」

始知葉增已是領軍親臨城下。

整個戰場剎然間凝滯，兩軍和-圖-書將士們的目光紛紛聚向這一處。

元光八年三月初九，畢止王城西北角。

人倒下去，槍尖埋入兩廂城門當中的地下，槍桿一陣兒狂抖不休。

秦一坐在裡間，微微閉眼，似是在養神，聽見他進來的腳步聲，卻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不用考慮任何排兵布陣和攻城技巧，只需用最猛烈直接的肉搏與廝殺，便足以令守城的控鶴軍士兵們嚇破心膽。

殿外守兵看見孟守正遠遠行來，皆自低首退至一旁。 孟守正入內前低聲問門邊士兵：「她今日可有吃東西？」見士兵搖頭，他便一沉眉，推門大步而入。

屋外驟響馬蹄之聲，下一瞬便另有一名親兵沖了進來，「三殿下！」

面對這一軍幾乎從未上過真正戰場的城頭守兵，河南兵馬的這一場攻城之戰便如揮刀斬木一般簡單而粗暴。

不過是從午後戰到傍晚，南面城頭的控鶴軍守兵們便逐漸不敵城下攻勢，眼見著河南軍旗一面接一面地插上城和圖書頭，卻是無力去奪，節節敗退之時忽又見一面迎風怒展的葉字帥旗被人扛著攀上了城牆最高處、狠狠插矗在上。

城頭被攻下。

屋內又轉為沉寂。

自打第一面河南軍旗被|插上城頭之後，攻城的戰勢便變得愈發激烈了。

心口狂跳，四肢的血液逐漸回涌，胸腔暖熱。

孟守文側耳，凝神細聽，果真聽見有遙遠輕微的戰聲從南城方向飄傳而來。

本已是勝勢的戰局忽起變故，戰勢竟然漸成膠著之態。

未過一刻，城門便被人自內用力向兩側拖拽開來。

她眉頭輕蹙，似乎是緊張了一下。

孟守正直起身子，神色森冷，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兒，反身走出門外，對兩側守兵吩咐道：「看好她，她若不吃東西，便想辦法逼她吃。最後兩日，千萬莫出什麼亂子。」

城門在兩軍不停的交戰之間幾次易手，夏滇氣得搠槍罵娘，卻又深知麾下千余兵馬經過連日疾馳和半日苦戰，此刻已是過於疲憊，速戰無能和圖書。

畢止南城外。

等待中的時間流逝得格外慢。

日頭西斜，火一樣的晚霞遮蔽了半座王城上空，過了不知有多久，才有風起，彩雲漸漸沉入天際。

孟守文竟一怔，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拍馬上前，渾身上下都透著奉諭領軍千里馳回的焦躁，開口卻極冷靜：「欲奪此門者，須得先從我葉增身上踏過去。」

自從府邸被孟守正麾下的控鷗軍圍困至今，他已有整整八天都未曾邁出府外一步，雖然不知畢止城中這些日子以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卻多少能猜得到父王已薨，否則孟守正又何來如此大的膽子，連他的府邸四周都敢派兵圍守。

更何況河南人馬此次乃是奉了王上遺命、前來「兵諫王城、擁立明主」的，士氣自然是高漲得如焰衝天。

孟守文這才變了臉色，眼中且驚且喜，卻又不敢輕易相信，口中連連問：「當真？可是真看清楚了？真是葉增本人領兵回師？」

孟守文緩緩回身，「何事如此匆ｈｔｔｐs://ｍ.h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om急？可是圍在府外的控鶴軍士兵們有何異動？」

一刻有如一日般漫長。

然而還未待河南後繼兵馬沖入城內，又有不知何處而來的千余名控鶴軍將士從城中齊湧出來，一時間長槍利劍你來我往、廝殺滾打混在一處。

「戰況如何？」孟守文緊跟著問，可在問完之後便又覺得此問堪屬多餘——

應是沒有聽錯。

廝殺聲止，城門內外靜如無人之地。

當下大駭，而後大潰。

是他——他回來了！

以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河南人馬，對戰日日錦甲花槍、從未出過京畿十城的控鶴軍守兵，戰況如何，還須再問？

她臉色平靜，一言不發。

忽聞戰馬長嘶，勁風卷著一襲黨甲自遠處橫穿而入殺陣之中，直直衝到距離城門百步處乃止。

「只剩兩天了，」他彎下腰，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以為眼下還能出現什麼轉機么？」

他便冷笑，「事到如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須得為秦家考慮考慮——待我繼承和*圖*書淳王之位，朝中舊臣還有誰敢與我作對？秦太傅的性命，不過便在我一言之間，我不信你能毫不在乎。」

這一支以夏演為前鋒使的一千八百人先鋒兵馬，自河南大董輕裝北上，六日連馳之後抵赴畢止城下，未曾休息一刻，便如滾滾鐵流一般撲向了離他們最近的南城城門。

親兵喜形於色，高聲道：「青底白字，葉字帥旗！」

親兵又道：「方才圍在府外的那些控鶴軍士兵們已被盡數抽走，想來是因南城戰事吃緊，被臨時調去補兵缺的！」

「戰聲，」親兵臉色有些興奮，「南城那邊起戰聲了！殿下仔細聽聽，定能聽見——」

「在城外與控鶴軍交戰的，正是河南大營人馬！」親兵又道。

她仍舊不吭聲。

親兵道：「方才府外守兵一撤，便有同袍飛身上馬、往南城打探消息去了！殿下還請稍候，不久便有回報。」

孟守文卻不敢太早高興，只問道：「可知在城外與控鶴軍交戰的是何人麾下？」

孟守文抬眼，鬆開按在書簡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