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將君

作者:行煙煙
將君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部 第四十三章

第二部

第四十三章

所伐滅之均廷諸鎮僅留了為數不多的兵力鎮守,倘若有變,絕非旦夕可以轉圜。
內侍聞報雖亦焦急,卻仍先寬慰她道:「王上自有天佑,王后不必憂心。」
「老子操他十八代祖宗!」夏濱在一旁啐罵道,「浴血殺敵、屍橫遍野的是淳軍,他三國倒想趁我軍與均賊兩敗俱傷時搶了肥肉往自己嘴裏送?!眼見此路不通,便又使陰計,想令我淳國大亂、自相殘殺,他們方好坐享其成?」
她的確不能明白齊凜此時失而復得后的狂喜與心悸——縱使明白,亦絲毫顧不得去照顧他的心情——竟自急切地用足力氣,將他一把推開,隨即提裙向來者奔去。
本以為會是醫者仁心、不忍見死之類的原因,豈料她振振言道:「我之前在他手裡頗吃了些苦頭,只覺沙場戰死這等結果未免太便宜他了。於他而言,戰死尚能一保忠悍節義,但若為敵所生俘,怕是會比一死還要難忍。所以我將他救活了,但看葉將軍醒來后如何發落他。」
「這……」內侍微有猶豫,「倘使葉將軍行反事是真,王后此舉則是大不智。」
齊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裏面隱約可見葉增卧榻的身影。他神色更加凝重,繼續道:「軍中將士們聽說此事後,竟有疑王上以葉將軍功高為怨、有誅將軍之心、故意收押北上傳捷人馬、偽傳我軍謀反之事者。」
……
鍾彥笑了笑道:「趙熹為人忠勇,必定不會辱命,有沒有音信傳回又有甚要緊的。」
清傲如他,自然不會說出這是因心憂她之安危所致。而他只是將目光放向它處,所答非問地說:「此番戰罷,你留在淳軍駐地盡醫者本分即可,切莫再逞強隨大軍前出,平白令人為你擔心。」
齊凜啞然。
內侍垂首道:「王后且吩咐,小臣必定萬死不辭。」
齊凜再度將她攬入懷中——這一次則得到了她全身心的順應——輕緩地拍著她的背脊,他說道:「別怪葉夫人。」
隨即他又視眾人,問說:「派往畢止傳捷的是何人?走了已和圖書有幾日?」
寶音兀自答道:「我不信葉將軍會反。但我,也不敢不信他們的話,否則如果葉將軍果真反了,我豈不是辜負了他走前的囑託?」
「三國之患不足為慮,」齊凜皺了皺眉,「然而王上生死不聞、北陸鄂倫部亦將發兵南下——此二事,夫人可有緩急之策?」
她不禁回身望了一眼內帳。
片刻后,寶音對他道:「出兵是大事,我並沒有涉政之權,此事還是等明晨廷議時讓眾文武共同商議后再決定罷。」
內侍嘆了一口氣,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何人,就聽她又接著說:「派往北陸給我的父親送國書與符節的人,需從我的陪嫁親兵裏面挑選。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再出一點變故了。」
而齊凜沒有一刻猶豫地拍馬馳出,奔行向南。
霍塘答得坦然:「真的。」

少頃,她那四散漫飛的神智才逐漸歸位。
伴著隱約的嘆息聲,秦一開口說道:「我不知,是該謝你令他戰能不死,還是該恨你令他……生亦非人。」
緊接著,她望了望緊闔的中軍帳帷,又望向他:「你……不進去看看葉將軍?」
要到很久以後,霍塘才會從旁人處得知,當初她被均軍虜劫的消息傳至臨封糧草司時,一向冷靜的齊凜竟會失措。
陽關以南,宛州三國聯軍內戰仍未泯平,尚無一國出使奉表尊淳王即帝位。
畢止王城。
其後淳軍大捷,她單騎逃離敵營、出現於二軍戰場上的事迹再次傳至臨封糧草司時,眾皆驚愕。
秦一聞之道:「何以如此狂言妄測!」
左右文吏好心勸慰他說:公子且自節哀。
背對著霍塘,她靜默了片刻。
「有傳此言者,皆已按軍法處置。然而軍心已動,此事必須早日大白,還我軍以清白,不然後果難測。」齊凜道,「變故來得過於突然、過於蹊蹺。我等商議了一番,不敢妄做決斷,故而想來聽聽夫人是何看法。」
待至中軍前,與守帳親兵見過禮后,秦一的腳步方是一頓。
和圖書兵疲馬乏自不必提,因國庫已空,目下更是只能仰靠晉國所資之錢糧維持軍需開銷。
霍塘卻聽明白了他未曾明言之意,再一念他迢迢策馬赴此地、在見到她安然無恙后的複雜神情,更覺自己沒有必要再多問他什麼了。
「這十一日間可有音信傳回來?」齊凜再問。
最後這重重一句終於令寶音回神。
「夫人——」霍塘跑近秦一身前,略有些氣喘,「葉將軍他……」
帶士兵前來覲見、此刻立於一旁的淳國廷尉見此狀,將那士兵喚起身,再著人將他帶下去療傷,然後向上行禮道:「事不宜遲,還望王后早發國書、符節與鄂倫部主君,乞發兵助我淳國南下討伐葉氏逆賊。」
齊凜卻搖頭:「當即刻另派人馬北上,一日一報。倘王上已南下,則迎駕於途中;若一路不逢王上親兵執仗,則至畢止探其究竟。」
秦一披衣走至外帳,再請眾人入內,見他們臉色皆不甚好看,不禁疑道:「出了何事?」
齊凜尷尬了一瞬。
齊凜點頭,對她的醫術自然放心,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問:「聽聞瞿廣亦被你救了,可是真的?」
葉增雖令封城門以俟王駕,然為霍塘用藥后便一直昏迷,淳軍中一時竟無人能持大局。
「軍中諸事我不得過問,又有何事我能幫上忙?」
霍塘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秦一抬眼,「三國聯軍。」
眾人相望一番,還是齊凜出前道:「二度派去北迎王駕的人馬回來了。一路未見王上親兵執仗,亦未循得趙熹等人的下落,在過了菸河后,卻聽聞國都舉境都在傳言說——葉將軍擁兵欲行反事、王上已被南伐人馬所拘禁、至今生死不聞、王后已發書乞鄂倫部發兵南下討逆。」
鍾彥答道:「是我麾下斥候營的左翎校尉,名喚趙熹。他領一百人馬北上畢止,至今已有十一日。」
須臾,她感到肩頭被人輕輕拍觸,似有安慰之意。她轉頭回顧,動作帶有少許怔遲,然後在看清來者的瞬間就大哭了起來。
寶音顯是和*圖*書極為震驚,半晌竟無言。
遠天白雲如絮,她心亦如絮。
「臣固然想要報稟,奈何人微,無此機會。」士兵怕她不信,一把將衣襟扯開來,那裡面露出深長的一道刀傷,此刻仍未結痂,「臣為此差點喪命,王后卻不信臣所言?!」
霍塘兩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衫,埋頭繼續哭了好一陣兒,才漸止泣意。她抬起眼皮瞅瞅他,問道:「你為何瘦了這麼多?」
寶音輕輕望他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
那士兵又繼續道:「王上目下已被拘禁。臣祖上三代從軍,代代效忠王室,今不忍見王上為亂臣所害,故拚死搏出來報,還望王後主持討逆諸事!」
輕抬眼睫,目光被天啟堅深宏闊的外城牆所阻隔,霍塘聽見自己很小聲地開了口,說出了一句至無用的話:「……我快喘不過氣了。」
被撇在帳外的霍塘獃獃地立在原地。
饒是秦一平素再嫻和沉靜,此時聞言也是大大震驚。
內侍默不做聲。
「相比于大智,我們蠻族人更講大義。如果葉增沒有反,那這忠心必定不可被辜負;但如果他真的反了,那我鄂倫部鐵蹄必將長驅南下,叫他的妻、子親眼看著,反臣的下場會是如何!」
然後她看向他,「還有一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精於籌算的他做出了極為愚莽的舉動:派馬一日十探南面軍報,一連二十日皆如是。
在與諸將見過禮、了解過當前的態勢后,齊凜稍作思考,然後道:「葉將軍雖為避嫌而令封城門、俟王駕,然現今為防生變乃是頭等大事,諸位當遣兵馬入城布守,不可因小節而害大計。」他一一布置道,「天子璽綬既未搜獲,我等當立時覓匠重造,與旗、鼓諸物一併奉入宮室,再制登基詔命,一旦王上駕至,便即刻行典,昭告東陸,以定人心。」
她知因孟守文南下,廷尉奉詔監國,此刻正是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得大意的時候,故而並不以他急言兵事為怪。
秦一臉色頗不懌,「真是一亂方平,一亂又起,不知這天下何和_圖_書時能得安寧。」她顧望眾人,「既已料定是三國作祟,想必將軍們已有了反擊之策。」
天啟文武雖降服,然淳軍未獲天子璽綬,破城三日後有謠四起,道裴沂近侍已攜璽及其幼子出奔瀾州,欲延均祚,當下帝都人心再度搖蕩,那些先前降了的均臣,誰都難言會否將起反心。
於是她輕輕咳了聲,主動為他釋去尷尬,「葉將軍之前負傷頗重,一路轉戰至此殊為不易;為防後患,此番醫他我不敢圖快,目下他尚在昏迷之中,還得數日才能醒。」
沒有人給她言語上的回應,但她卻分明感到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齊凜並不評說此語,僅是道:「夫人心內之苦痛,恐非你我所能知。」
然後她輕抬手臂,緩慢地自腕間褪下一枚石鐲,將它遞向眾人道:「可派人持此物件,速速馳報瀾州唐將軍處,令晉國相助、出使擎梁半島雲氏城邦。」

秦一道:「王上斷不可能出此陰下之策。此事只怕另有隱情,而王上與南伐之淳軍皆是他人之砧上魚肉。」
秦一併不予她說完話的餘地,利落地打斷她:「他沒死,我知道。」然後目不斜視地自她面前行過,直往淳營中軍大帳而去。
在淳軍兵帳外被齊凜一把擁入懷中的那一剎,霍塘滯住了呼吸。
她輕抽鼻翼,感到自己的委屈堪謂不合時宜的矯情,便努力將情緒壓回心底,不吭不響地跟緊在秦一身後。
寶音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自將葉將軍的長子送至天啟,交至他的手中,告訴他,王上從不信他會叛變。」

齊凜點了點頭,「看來夫人同我等想的一樣。聯軍駐紮陽關之南多時無恙,偏偏在我軍南出當陽谷、將要攻克天啟時發生內訌,得以令均軍陽關守兵傾巢北出——」
待廷尉退殿後,她叫過多年忠心隨侍孟守文的內侍,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我已不知該信誰了。」
齊凜則道:「我等有請于夫人。」
說罷,他停頓片刻,稍稍皺眉道:「目下之淳軍,https://m.hetubook.com.com恐已經不起任何一點變故,我等諸事都須得慎而再慎。」
南伐之初縱兵六萬,至眼下僅剩一萬八千余。
寶音站起身來。
齊凜搖頭,無意叩帳去擾秦一,僅道:「大軍方克天啟,諸事必定繁雜。我先去會諸將,商議後計。」
「夫人的意思是?」
而在此刻,被他緊抱在懷中、什麼都不曉得的霍塘有些局促地偏了偏頭,然後看見了自遠處緩緩驅馬馳近的秦一。
她蹙眉,問道:「如果你真的忠心為主,為何早在畢止的時候不曾說出這一切?」
棲梧殿內,寶音吃驚地盯著一名跪在她前方、滿身血痕的淳兵,高聲問道:「你說什麼?」
……
這般冷淡的語氣與態度,令霍塘一霎紅了眼眶。
臨近傍晚時,齊凜與淳軍諸將齊齊前來中軍,請見秦一。
「葉將軍行反事——」她抬眼,輕輕問:「你信嗎?」
「十一日不曾聞報——倘若真有變數,已是足夠遲了。」
他則不語不應,孤行己意。
他遂不解道:「為何?」
如齊凜所料,此時的淳軍雖一路長攻,破帝都、臣中州,然卻亦是元氣大傷。
「我知自己騙了夫人與將軍,」她嗚咽道,「但我不以為自己所行皆是錯事。」
寶音看了看他的傷口,眉頭蹙得更深。
諸將領兵伐地固然不在話下,可面對戰後這般紛擾的局勢卻頗顯無力,因而在得知齊凜人至營中后,紛紛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齊凜謨臣出身,追隨葉增多年,出仕頗得王上信賞,亦曾成功出使過宛州三國,于淳軍南伐的近兩年間,更是手握後方糧脈而不曾出一絲差繆——有他在此,便不需再擔心無人持眾議了。
淳兵再頓首,急切道:「葉將軍行反事,欲擁眾兵于天啟自立為帝。此番遣我等北迎王駕前曾下密令,命我等在南下途中拘押王上,邀迫王上親書讓賢禪位之制。」
秦一凝神思索,半晌后,垂眼無聲嘆了口氣。

鍾彥見他如此慎肅,亦收起了笑意,「不若再過五日,若仍未聞報,再遣兵馬不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