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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惜玉錄(江湖版)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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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舊事

第26章 舊事

她微微一笑,環抱住他的胳膊,「不,」她輕輕說著,「我只覺得,現在的我,很幸福。」
鄭融翠背對著她,半晌才輕聲道:「我斷指,是為了忘記一個人。可是,它斷了那麼多年,傷口早已愈合,卻總是疼痛。輸給他……我無話可說……你保重吧。」
他大約永遠也不知道,她最想做的,不是宗師,她也不要武藝高強。她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子,和心愛的男人春日攜手游湖,夏日並肩納涼,秋日舉案齊眉,冬日小炕賞雪。她的要求那麼低,卻沒有人可以成全。她恨他的專情,也愛他的專情,最後只能默默看著他的背影遠離。那種悵然的感覺,一直殘留在夢裡,無法消退。
「你是……他的弟子?」杜雲笙輕輕問著,手指輕輕撫摸著吞日短劍的劍身,每一道溝鴻都細細體驗,彷彿在愛撫情人一般。習玉只得點了點頭,「我是胡楊的弟子。」這個名字一說出來,杜雲笙臉色猛然一白,竟彷彿被雷劈中心臟一般。
習玉先是一震,怔怔地看著她。她是杜雲笙的弟子?再見她濃眉大眼,面容間頗有英氣,是個極爽朗的人,心下不由有了些好感,輕道:「我叫司馬習玉,這是我相公念香。我們是出來遊玩的。」
說罷他轉身欲走,杜雲笙急忙叫道:「師兄!你斷指,是為了……因為……輸給他么?」
他的美夢,開始於蘇浣香三字;她的美夢,終止於蘇浣香三字。蘇浣香已經死了,卻比活著更可怕,她永遠留在他心裏面,是一個烙印,也是她無法觸碰的傷口。
杜雲笙急急抓著她的袖子,叫道:「你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請告訴我!」
沒叫幾句,他臉上流水價被扇了十幾個巴掌,登時腫了起來,習玉冷道:「你再罵呀?」那人兩邊臉頰又痛又麻,哪裡還能說話,只得自認晦氣。
他的笑顏www.hetubook.com.com是如此溫柔,哪裡還是以前那個呆呆笨笨的念香,他能想起的東西越來越多,眼裡的靈氣也越來越重,她不知是喜是憂,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慢慢向前走去。
習玉制住他,正要送去衙門,卻見街頭有人追了上來,口中一面叫著:「抓小偷呀!抓小偷呀!」一見習玉抓住了那男子,她趕緊跑了上來,也不說話,抬手就是一拳,將那男子打得翻過白眼,不省人事。
那女子急忙彎腰行禮,急道:「謝謝姑娘出手相助!我一時不防竟然著了這賊子的道!」她接過荷包,粗粗一點,笑道:「沒有少,幸好姑娘抓住了他!不然我要被師父怪罪啦!姑娘芳名?也是來觀戰泰山比武大會的嗎?」
她就是杜雲笙?習玉怔怔地看著她,只覺她目光溫柔卻深邃,令人不由自主便收起嘻笑的心態,不敢放肆。杜雲笙看了她一會,笑道:「這位小姐看著不像江湖中人呀,竟然有如此好身手,真真令人佩服。」
眾人一齊回頭,卻見河岸邊緩緩走來一人,青色大袍,上綉黑白八卦。此人鬚髮如銀,雙目柔倦深邃,居然是武當第三俠鄭融翠。杜雲笙一見到他,不由呆住,半晌,才喃喃道:「你……師兄……不,鄭三俠……」
習玉料不到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情深如斯,只得輕道:「他很好……只是時常喜歡發獃。」
擁有他的每一天都是幸福,不要去管以後,沒有以後。現在的她,應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她是個極爽直的人,唧唧呱呱問了一堆,才突然又道:「對啦!我應該先報上名來!我是四川滄海派門下,杜雲笙的第四座大弟子!我叫孫桂芳!姑娘你呢?」
習玉一陣惱火,抬手就向他肩頭抓去,一面說道:「你撞了人,難道不道歉?!」m•hetubook•com•com
習玉茫然地點了點頭,眼看她們一行人押著賊子往衙門走去。念香摸了摸她的頭髮,喃喃道:「習玉,你在難過?」
她頹然放開習玉的袖子,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汩汩而下。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它一旦爆發,便不可收拾,彷彿要將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光一般。
習玉茫然地點了點頭,她只想多看她一會,似乎光這樣看著,就能了解當年她與師父還有蘇浣香之間的事情一般。於是眾人轉身向街角的衙門走去,還沒走兩步,孫桂芳忽然叫道:「司馬姑娘!等等,你好像掉了東西!」
習玉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念香有些惶恐地緊緊握住她的手,她反握回去,忽然覺得,他在自己身邊,是如此幸福。無論以後怎麼樣,至少現在,她是完整擁有這個人的。
滄海派那些女弟子見平時內斂溫柔的師父突然變得如此急躁失態,不由心下駭然,都不敢上來勸。習玉嘆了一口氣,「杜女俠,請不要為難我。」
習玉一聽是她師父,不由渾身又是一震,急忙抬眼望去,卻見對面走來三四個女子,都穿著青色短打,腰上系絳紅色腰帶,多為年輕少女,為首的卻是一個面容娟秀,慈眉善目的女子,年約四旬。
習玉挽著念香的胳膊,慢慢在河邊走著。此時已是陽春三月,濟南的春天向來來的早,河道旁的柳樹早已吐露新芽,粉色的桃花也冒出了小花苞,夜風緩緩吹過,裏面似乎也帶著暖暖的味道。
沒走幾步,她腦後忽然有風聲,似是有人急急沖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向旁邊微微一讓,誰知那人卻大叫一聲,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腳,猛地摔了下來,習玉被他一撞,差點跟著摔倒,念香趕緊扶住她,兩人回頭一看,卻見是個青衣的漢子,滿臉的驚慌,從和*圖*書地上跳起來就要繼續跑。
習玉愣了一下,「我……不能說。」她不能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能泄露師父的事情,哪怕要求的人是杜雲笙。
杜雲笙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他在什麼地方?」
只是時常喜歡發獃……這幾個字如同釘子一般,狠狠釘去了杜雲笙心底,她忍不住淚盈于眶。那麼多年了,他竟依然如故。她眼前彷彿出現了幻景,他們還是年少之時,存在於記憶里的景象,永遠是他默默發獃,她只能看著他的背影無言。最後的最後,他留給自己的話居然是「我走了,你保重。你是個好人,日後必然在武學上大有進展,成為宗師人物。這般光耀,讓我這種俗人仰望罷了。」
鄭融翠走去她面前,輕道:「還是叫我師兄吧,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你這樣叫過我了。」
斷指,斷情。可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約永遠也不會知道。傷口痛了四十年,還要痛多久?
鄭融翠靜靜看著她,他的眼神是那樣深邃,教人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杜雲笙被他看的有些驚惶,不知該說什麼,良久,他長嘆一聲,「忘了吧,不是你的物事,求也求不得。我們都老了,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留給年輕人吧……我本不欲與你相見,這次相遇也是緣分。你我再會吧……」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你何苦太痴……痴兒呀,痴兒!」
杜雲笙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百般滋味,卻無從說起。她忽然抬頭望向習玉,半晌,方道:「司馬姑娘,方才冒犯了你,請不要怪罪。我們就此告辭吧,四月十八泰山頂再聚,到時候,一定請你喝一碗好茶。」
習玉見她們師父慈祥徒弟可愛,不由更是說不出話來。杜雲笙柔聲道:「司馬姑娘,如果不嫌棄,將賊子送去衙門之後,可願一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喝茶?當作是我們師徒的謝禮。」
習玉一回頭,卻見孫桂芳手裡拿著她那柄吞日短劍,原來方才那賊子一撞,將短劍震出來了。她急忙答應了一聲,伸手去接,誰知杜雲笙忽然疾步而上,一把搶過那劍,拔開上下一看,臉色陡變。
習玉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孫桂芳嘻嘻笑了起來,「師父,她叫司馬習玉,旁邊那個是她相公哦!他們是出來遊玩的!」
杜雲笙抹去眼淚,面上掛了一些喜色,「你這些年在江湖上風聲水起,前幾年師父還一直念叨你呢!武當派……比滄海派好么?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鄭融翠卻不答,看了她一會,才輕道:「你老啦,我也老啦。年輕時的事情,何必還要帶到如今?難道你還打算帶著進墳墓么?堂堂滄海派左堂首宗師,在大街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習玉一驚,怔怔地看著他,念香輕笑道:「我突然想起這麼一句話,好像以前在什麼地方聽過,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習玉,你的腰可比楊柳好看多啦。」
終於見到杜雲笙,是在三天後。吃完飯後,居生生說出去逛逛,結果一行人出了客棧,卻不知什麼時候分開行動了。生生和端木兩人早就跑去不知什麼地方談情說愛了,連那個好脾氣向來溫和的韓豫塵也帶著黎景走了開,剩下孤零零的黎微覺得沒勁,乾脆回客棧睡覺了。
習玉不由紅了臉,輕啐一聲,「說什麼呀!難得認真一點,便說這些混帳話。」
這女子年紀不過十七八,出手卻利索有力,顯然是個練家子,習玉見她還要再打,不由說道:「他已經昏過去了,而且也不是練武之人,你手下留情吧!荷包在這裏,你先看看有沒有少了錢財。」
杜雲笙疼愛地摸了摸自己這頑皮徒弟的頭髮,輕道:「就你知道的多!荷包被人偷了你還好意思笑,回去可要和_圖_書罰你,太沒警惕心了。」孫桂芳吐了吐舌頭,並無半點懼怕的神色。
孫桂芳正要笑吟吟地說話,忽聽身後一個慈祥的聲音問道:「桂芳,賊子抓住了嗎?」她急忙回頭行禮,恭敬地答道:「回師父,是這位司馬姑娘幫忙抓住了賊子,荷包里分文未少!」
「他……現在還好嗎?」杜雲笙喃喃問著,忽然反身一把抓住習玉的衣袖,那般急切的神態,哪裡還有方才半點宗師的風采,完全是一個失措張皇的普通女子。
那人猛然揮開,叫道:「臭娘們少管閑事!」他那一揮,卻有東西從袖子里掉了出來,習玉輕輕接住,卻是一個荷包,上面綉著荷花蓮葉,甚是精美,像是一個女子的物品。那人一見習玉得了荷包,立即伸手來搶,急道:「還給我!」
杜雲笙被他這樣一說,不由羞愧起來,趕緊抹了眼淚,正了神色,正要說話,忽見他右手中指齊根斷開,不由大驚,急道:「師兄!你的手指……!」
習玉抬腳一絆,趁他向下摔去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後背心,厲聲道:「你竟然偷人家的東西!」那人被擒住,無論如何也掙扎不動,方知遇到了高人,只得在口中叫罵,什麼小婊子臭小娘之類的。
杜雲笙目中流出淚來,他最後的話,她聽從了,做了一代宗師,成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俠,無數人景仰。可是,她最想要的那個人,卻始終得不到。那些少女的情懷,初戀的甜蜜澀然,她永遠也忘不了。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一派悠閑景象。習玉只覺心中一片安寧祥和,深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些什麼,卻見念香靜靜望著夜色下的柔軟垂柳,輕道:「三月河邊柳,十八女兒腰。」
「你……」她神色複雜地看著習玉,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東西要漫溢出來,習玉分不清她是喜悅,是感慨,是震驚,或是憤怒,她從未在一個人面上看到如此複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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