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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香趁機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想的美，以後都得幫我！要吃苦大家一起吃，不然以後就不說江湖典故給你聽！」

念香「哦」了一聲，「我馬上去見爹，你們回去吧。」他回頭乜著習玉，「一起走吧，爹要找我，一定又是算帳的事情。」

習玉伸了個大懶腰，幾乎癱在桌子上，「終於看完了，好在最後幾本賬算得還挺清楚。不行了不行了，我好悃啊。」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站起來，「念香，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哦。」

「別鬧了！會滑下去的！」念香手足無措地躲著她的魔手，實在拿她沒辦法，「果然是個不討喜的女人！」他去抓她的腰帶，將她一扯，從坡子上拉過來，兩個人鬧成一團。

原本習玉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頗多感慨的模樣，後來回去的路上，問了念香才明白，原來出師意味著師父承認徒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也就是說，日後他再不需要去後山進行修鍊。那些下人都是念香四五歲的時候強行拉過去送給成真秀的，可以說是看著他一天天修鍊成才，如今他終於出師，怎麼能不慶祝一下？

那幾個下人也不敢多看，只好說道：「老爺本打算讓你們一起過去吃晚飯，但一直找不到您二位，他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所以讓我們在府中四處尋找……」

「習玉，把燈剔亮一些。」簇，油燈又亮了一些。

念香瞪了她一眼，咳了幾聲走過去，「有什麼事嗎？這麼晚了還出來找我。」他冷聲問著，一副貴公子派頭。

「你的下人呢？上次那個小男孩不來服侍你嗎？」習玉左看右看，一面問著。

不討喜的人。習玉突然安靜下來，四下里好像也跟著變寂靜，只有他們倆的喘息聲，口裡吐出的白霧模糊了一切。

習玉輕道：「你娘……叫浣香？」念香點了點頭，「叫程浣香，很美的名字吧？所以我叫念香，其實我本來不是這個名字，但娘去世之後，爹過度思念，才替我改了名。許多不知情的人聽我的名字會以為是女人，爹後來也後悔了，說改回去，但我覺得這也是緬懷娘的一種方式。所以一直沒改。」

她笑著抬頭，卻見念香靜靜地看著自己，不由一呆，「你看hetubook•ｃｏｍ•ｃom上么？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

「哇，不至於吧？狠毒的人啊！」習玉大叫，踹了他一腳，兩個人又在後面鬧了起來。可憐的下人們肚子都快笑抽筋了，卻偏偏不敢回頭看。是誰說他們家公子不喜歡司馬姑娘？這對小兒女感情不是很好么！

她搖搖晃晃地，還沒走去門邊，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瞌睡蟲也少了大半。

念香笑了笑，「那時我已經十二歲了，煉紅只比我大了四歲，也只是個受過創傷的女孩子。關鍵是，我也不想每天看到爹傷心失落的樣子，煉紅來了之後，他快樂了許多。這樣不是很好么？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很欣慰。很多事情，如果不要那麼固執，就能解決。」

「念香，這一天你去了什麼地方？我派人找遍了山頭也不見你的影子！貪玩也該有個限度吧！昨天給你的帳簿算好沒有？！」

念香哼了一聲，「沒什麼好拖的，改明兒我讓他們把地全翻了，種上荊棘。」

「哇！做什麼啊？」她抬頭看那個抱自己的人，說實話，他兩個晚上沒睡，還有體力抱得動她，實在很厲害。

念香撥開前面密密麻麻的枝葉，兩個人在樹林里穿梭，很快就到了練武場。他說道：「你又在說胡話，什麼暖氣什麼停水？我沒一句聽得懂，拜託你說點人話好么？我生在富貴之家難道有錯嗎？你怎麼知道我吃不了苦？而你所謂的吃苦，大概也就是沒肉吃，沒有好床睡罷了。世上的窮人那麼多，有些人一輩子都吃不到米，甚至連絲綢都沒摸過，人家還是照樣過日子。需要像你這樣稍微受點挫折就覺得很了不起，全天下人都不理解你么？」

捧了一堆帳簿，兩個人回去念香的房間里。這還是習玉第一次進念香的房間，還是經過那一片竹林，遠遠地習玉看到那個湖中小閣，不由嘲笑道：「大少爺，我的腳已經踩髒了你的地方，怎麼辦？你打算拖多少遍地？」

習玉總是被他反駁到無話可說，她甩開念香牽著她的手——因為路滑，所以他抓著她的袖子防止她摔倒——冷冷說道：「你總喜歡把我說得一無是處，這樣就能讓你快活？別人的和圖書事情，你了解多少就這樣妄加猜測？就算我矯情好了，就算我什麼都不對，你又有什麼資格總是對我下結論？」

由於成真秀說了出師，所以吟翠他們說要好好慶祝一下，一個個做飯的做飯，捉魚的捉魚，晚上準備了一頓豐富的出師宴。

習玉抬頭看他，他的手鬆了開來，臉上是難得的正經表情，她忽然抬手，用力捏他的鼻子。

念香把帳簿放去案上，說道：「他住樓外，這裡是我娘生前住的地方，她不喜歡有人來打擾，也不喜歡那些花草零碎之物。我爹常說她倘若生為男兒，必定是個有作為的漢子，可惜身體虛弱，生我不到三年就去世了。」

習玉點頭，「泉老爺別見外，我看念香那麼忙，而且我又會算帳，所以來幫忙。如果不方便，就算啦。」

他剔了剔燈芯，忽然說道：「後面是睡房，你去睡吧。很晚了。」他翻開帳簿，取出硃砂筆，開始清算。

泉老爺的臉色果然由陰轉晴，轉頭看向習玉，「司馬姑娘，念香一向魯莽，他沒做什麼得罪你的事情吧？」

「啊，真不想回去！一想到晚上要睡在空蕩蕩的華麗房間里，我就覺得難受！」習玉伸著懶腰，順手摘下一片竹葉放去嘴邊吹著玩。

習玉猙獰地一笑，「抱歉，我覺得這句話一點都不對，因為你是越看越難看！」

「你叫我留下來我就留下來？那我不是太沒面子了？死小子！」

泉豪傑趕緊笑道：「沒有的事！念香年紀還小，家裡的事情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以後就讓念香多陪著你吧，你初來乍到，的確需要一個人陪你說話。對了，你們吃過了嗎？我馬上讓人準備晚飯。」

泉豪傑喜出望外，「怎麼會！習玉你馬上就是泉家的媳婦了，這有什麼不方便的？那，念香，年底的賬還剩二十本，大後天就要辦英雄宴還有你和習玉的訂婚宴了，爭取早點做完。習玉，也麻煩你了。念香性子頑劣，還請你多包涵。」

「嗯，我這裏也是。滿紙糊塗帳。爹應該換個人記帳了，那人的腦子明顯不工作。」啪，也看完一本丟出去。

反正知道這人絕對不會吐出什麼好話，她決定不去理他，翻開帳簿，開始專心核對計算。不一和-圖-書會，屋子裡只剩紙張翻動的聲音，硃砂筆沙沙寫動的聲音，算盤清脆的打動聲，還有……偶爾的低聲交談。

習玉輕道：「不……不是的。我的那個世界，一點都不好。其實，能逃出來，我覺得很慶幸。這裏很好，很新奇，很舒服。人也非常好，如果有可能，我真想一直留在這裏不要離開。」

「公子！司馬姑娘！你們……在這裏啊！」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兩個人一起回頭，就見練武場上站了許多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們倆，神色尷尬又曖昧。習玉立即發覺自己還抓著念香的耳朵，趕緊鬆手退了三步遠，然後故作自然地微笑。

念香回頭看著她，月光透過枝葉流淌去他臉上，竟然讓她覺得他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冷酷譏誚。他低聲道：「我什麼都不了解，因為有人什麼都不肯說。我只對我了解的部分敘述，至少你竭力表現出來的，就是希望大家把你當傻瓜，不要把你放心上，我說得不對么？」

習玉哈哈大笑，掙扎著躲開他抓耳朵的手，一邊伸手去他腋下撓痒痒，「你也暴露了自己無聊的本性！誰比誰差啊？」

念香忽然笑了，「不過那天你真的很有意思，氣呼呼地跑走，沒一會又回來了。我以為你是故意的呢。看上去真是傻極了。」

念香哭笑不得，反手也去抓她的耳朵，「你這個野猴子！紅頭大蔥！果然暴露了你惡劣的本性！」

啊！把罪推去她頭上？！習玉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念香偷偷對她做了個鬼臉。沒關係，他用口型無聲地說，爹一定會開心絕對不會怪你。

習玉坐去椅子上，小聲問道：「那後來你爹娶了煉紅，你生氣么？」

啊，她都忘了要和念香訂婚的事情了！習玉乾笑兩聲，「一定的，我不會和他計較的。」她偷偷白了一眼念香，兩個人互不示弱地暗地裡眼神大戰起來。

習玉也實在沒體力和他爭了，被他抱去裡屋丟床上，她甩去鞋子，抱住被子不放手，「你也放心……我對娘娘腔沒興趣。」她喃喃地說著，衣服都來不及脫，只覺得身邊一熱，一個人躺了下來，接著，兩人都立即睡著，什麼也不知道了。

習玉笑吟吟地過m.hetubook.com.com去拉住他的袖子，輕道：「你也怪辛苦的，要不我幫你吧？一人一半，今天晚上還可以早點休息。」

念香說道：「我們在後山抓了只兔子烤著吃了，現在不餓，爹你別擔心了。今天還有賬要算嗎？習玉說她也來幫忙，昨天的賬就是她幫忙的，算得很快呢！」

「放開我！」習玉大叫著，用盡全身力氣去推他，念香惱了，抓住她兩隻手腕反剪去她背後，「還鬧？！真是一點都不討喜的女人！」

「那就別離開！」念香低聲說，「留下來，如果真的喜歡這裏。」

念香也是一臉迷濛的瞌睡模樣，他踢上門，轉身往裡屋走，「我沒體力送你回去了，將就著在這裏睡吧。安心，我對醜八怪沒興趣。」

念香看了她良久，漸漸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沒什麼，只是想起燈下看美人這句話，果然還是有點道理的。你那張臉，還是燈下看起來好看些。」

「……對不起。」她忽然低聲說著，「我不該亂髮脾氣，請原諒。」

念香走進門內，往左看，就是他住的浣香樓，是一棟兩層的標準古代建築。他走過去不客氣地踹開門，裏面黑洞洞地，居然連個下人都沒有。習玉跟著他走去桌邊，看他點亮了案上的燈，周圍是高高的書架，上面放了許多線裝書，才確定這裡是書房。

「念香，給我紙筆。」刷，紙筆丟了過去。

念香卻不放開她，沉聲道：「我要的不是你道歉。或許你們那個世界千萬分好，但沒辦法，你現在就在這個爛地方，遇到我這個爛人。你就忍忍吧！一直抱怨這個抱怨那個，抱歉我沒本事送你回去！」

危險。習玉想，這個人有點危險，他豈不是也非表面上那樣油腔滑調？他到底看了多少，了解了多少？什麼時候，她竟然被人這樣無聲無息地剖視。習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腔都冰冷地，她伸手去推他，「胡說！你這樣一個嬉皮笑臉的人懂什麼？不要搞得很神秘的樣子！這樣只會讓我反感！」

「你住的地方……好簡潔啊。」習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名字那麼好聽，結果卻完全沒有半點富貴奢靡之氣，真是奇怪。

「……該死，這什麼破賬，記帳的人沒腦子啊？！一千一百兩能寫成一和-圖-書千兩，他真是豪爽！」啪，看完一本丟去一旁。

習玉又踹他一腳，「白痴！笨蛋！」

念香腳底一滑，趕緊穩住，一面去拉她，「別推了！你想摔下去嗎？」他大吼著，忽然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悍然將她拽了過去。習玉無法抵抗，額頭狠狠撞在他胸口上，念香後退了好幾步，後背靠上一棵松樹，上面的雪立即簌簌落了兩人一頭一身。

念香將前面攔路的竹籬笆踹開，拉著她翻過去，一邊笑話她，「你大約就是貧窮命了，沒福氣享受富貴。以後蓋間茅草屋吧，你也就適合住那種房子里。」

不出所料，泉老爺大發雷霆，吼到天地為之變色。習玉縮著肩膀站在一旁，不敢出聲。一旁的念香恭敬地說道：「爹，賬我卯時就送去書房了。後來碰到習玉，她說想去後山玩，我就帶她去了。一時玩得開心忘了時辰，請爹責罰。」

「茅草屋有什麼不好？」習玉瞪他，「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是又破又小，冬天沒暖氣夏天停水。但我還不是很快活地住了一年多？關鍵是看人的心態，有些東西是外部環境沒辦法給予的。不過和你說這些也沒意思，你是天生的大少爺，習慣了錦衣玉食，要你過窮日子，估計是很痛苦的。」

習玉坐去他對面，順手也拿了一本帳簿，笑道：「說好了要幫忙的，大家一起忙，一起睡。誰也不差誰。」她又點了一根蠟燭，放去面前，一面又道：「現在我都開始懷念我的檯燈了，蠟燭還是用不習慣啊。」

「啊？哦，沒有！」習玉趕緊搖手，「我們在後山玩得挺開心的，念香說了好多那個……武林典故，真的很有意思。所以泉老爺您別怪他了。是我不對，不知道您需要他幫忙，下次不會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過小湖，來到一個院子門口。卻見院門口種了三四株松樹，白色的石頭砌出一道門，上書「浣香樓」三字。從門口往裡面看，十分空曠，一片乾淨磊落的石板地，周圍種了一圈松樹，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夜色透過窗戶靜靜沉澱進來，兩人埋首在案前工作，忘了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天邊開始泛出淡淡的灰，然後變藍，當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的時候，兩人終於看完了所有的帳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