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美人亂
蘇尋秀搖了搖頭，喃喃道：「是啊，真是混帳話……小爺怎麼就是忘不掉呢？」他反手抱起美人，將她柔軟的身體壓去牆上，貼著她的額頭輕道：「你說的不夠味……不是這樣的感覺，要懲罰……」
眼看亥時快到了，花九千把貓三推進內室，低聲道：「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你也別出來！那人功夫一定高於你我，不可硬拼！你乖乖待在這裏，老娘獨自對付。」
他放棄了採花賊的身份，只因覺得沒意思，採花採花，卻再也采不到他想要的那朵花，不如從此放棄，轉行做盜賊。至少那些珠寶錢財不會棄他如蔽履，還能賣個好價錢讓自己衣食無憂自由自在。從東良一路囂張行竊，到北陀，然後再輾轉來到南崎，他仗著一身好輕功，從來沒失過手。
美人輕道：「心痛，是因為忘不了。官人是個逍遙自在的人，很快就不痛了。」
他昏過去了。
身後的美人笑道：「你還不下去？別讓官人生氣。」說罷，她抬手輕柔地撫摸著蘇尋秀臉上的疤痕，柔聲道：「官人，痛么？」
大門上三把鎖，左邊樹下放了陷阱，右邊迴廊上也有陷阱……蘇尋秀一面在心裏盤算著書局中的布置，一面輕手輕腳地跳上樹，朝唯一的大屋望過去。九千書局從外面看那樣大，誰想進來之後只有一間極大的屋子，旁邊就是一個迴廊，迴廊通向一片小小的池塘，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難道書局那麼多人都住在這間大屋子裡么？
身下的美人發出似痛楚似歡愉的呻|吟，連聲道：「官人……奴家已經不行了……」她緊緊攀住他的身體，如同一隻柔弱的菟絲花，在狂風暴雨中搖晃著身子，纖細的腰肢幾乎要被他折斷。蘇尋秀忽然有些情動，捏住她光滑的下巴，低頭想去吻她，可是她身上脂粉的味道卻令他閉上了眼睛，偏過腦袋，張口咬住她的耳朵。
蘇尋秀捏了捏她的手，動動脖子，把臉貼在她柔軟半裸的胸脯上，好半天才嘆道：「唉，這樣快活的時候，談什麼痛不痛……」他忽然支起身體，回頭瞪著巧笑倩兮的美人，低聲道：「你對我說幾句話，兇狠一點。」
蘇尋秀自己剝了荔枝丟嘴巴里，發了和_圖_書好一會呆，才喃喃道：「這裏不痛，心裏痛。」他摸著胸口，很有些無奈的模樣。
「你的眼睛，真是美麗。」
她花九千，豈有放任美人逃跑的道理？
蘇尋秀微微眯起眼睛，這個動作令他滿臉縱橫交錯的疤痕也跟著扭曲，看上去分外猙獰可怕。他沒說話，只是定定看著臉色慘白的美人，她被看得渾身和篩糠似的，幾乎要哭出來。蘇尋秀忽然嘆了一口氣，在身後美人的懷裡蹭了兩下，輕道：「膽子這麼小，小爺的臉當真如此可怕？」
門口很準時地響起「撲通」聲，像是一個人狠狠撲倒在地。花九千笑吟吟地，提著煙紅羅裙款款走出去。門口躺著一個人，動也不動，漆黑的長發散在地上，那個背影精壯又修長，誘人之極。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妖嬈女子，耳朵里忽然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她的臉貼得極近，兩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他見過無數嫵媚妖嬈的女子，卻從沒有一個如她這般深刻自然。她的雙眉斜飛，濃密的睫毛幾乎要戳到他眼睛上，夜色那樣深沉，她的紅唇卻比任何火焰都要熾烈，令人有發抖的衝動。月光如銀，倒映在她深邃如夢的眼睛里，他竟然在那一瞬間覺得有些眩目，不忍多看。
歡場女子，自然知道這時候該怎麼做，她柔順地打開身體，由著他發泄心裏的鬱悶。床頭的嫣紅帳子猛烈搖晃起來，撲通一下，放在床上的盒子滾到了地上，紅艷艷的荔枝撒了一地，但沒人去理會，這種時候，誰還會管荔枝呢！
等了半晌，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可以確定沒人。他輕巧地越過窗欞，翻身進屋，還不忘順手關上窗戶。
蘇尋秀第一次對女人產生了避之不及的想法，粗粗交手幾招，便已看出她身手不凡。他不想和女人動手，當下撕爛袖子，誰知她也在這時收了回去，只聽「刺啦」一聲，火紅的碎綢布飛了起來，紛紛揚揚，彷彿大蝴蝶一般。他的臉忽然被人捧住，面上一涼，蒙面的黑布飛快被揭開。
蘇尋秀也不答話，將手裡的布袋猛然往後一拋，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誰知剛跑了幾步，腰上忽然一緊，竟然被她的袖wｗw•hｅｔubｏok•coｍ•ｃｏｍ子給纏住了，她笑道：「怎麼？老娘乖乖等你大駕光臨，你卻說走就走？真當九千書局是任你揉捏的地方呢？至少把臉露出來再走！」
貓三終於啞然。他突然開始同情蘇尋秀，因為他太清楚自家老闆的德行了，最後很可能演變成她撲上去的景象，當初他和鷹六也是被老闆這樣「撲」回來的，鷹六有段時間簡直對老闆恨之入骨，打也打不過她，下毒也沒用，她是個厲害的蠱師。可是，相處之後，就會明白，再也沒有比老闆更好的人了。外人不了解沒關係，只要他們知道老闆是怎樣的，就夠了。
花九千慢慢走到他身邊，蹲下，盯著他看了良久，終於伸手輕輕在他臉上撫摸著，手上的觸感很可怕，凹凸不平而且粗糙刺手。但，沒關係，這些都沒有任何問題，他果然是個美人，出乎她期待的美麗。
他輕輕跳下樹，按照他的經驗，通常來說第三扇窗戶裏面，不是帳房就是書房，到了第五扇窗戶之後才會是卧房。所以他飛快朝第三扇窗戶奔去，先用手指戳個洞，往裡面看了一下，黑燈瞎火，半個人影也無。他推開窗戶，轉轉眼珠，先丟了一塊石頭進去，然後飛快閃身。
他本是不想來南崎的，畢竟這裡是鶴公子的家鄉，令他心驚膽戰的秘術也十分盛行，可是東良讓他心生反感，北陀是個窮地方，偷不到什麼好東西，西鏡富人最多，卻是他的傷心地，他再也不想踏上那片土地，於是只好來這個戰亂動蕩的南崎。
蘇尋秀鼻前嗅到一股非蘭非麝的香味，他心頭狂跳，在心臟快要爆裂的最後一刻，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她，頭也不回地，慌亂地轉身就逃。
至於遲了什麼，他更不清楚。他微微一動，誰知那女子忽然開口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懶洋洋的柔媚，好像一片羽毛，擦刮著耳朵和心底，令他一陣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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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袖子緩緩落到地上，蘇尋秀如夢初醒，倒抽一口氣，她的一截胳膊赤|裸地暴露了出來！月光那樣明亮，她的肌膚看起來簡直是玉做的，纖細清秀，骨肉均婷。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狂烈心跳的聲音，那或許是驚訝，或許
和_圖_書是震撼，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趕快逃走！不然就遲了！誰知他前腳剛跳到窗外，那女子後腳就如同影子一樣貼了上來，他只覺後背被人輕輕摸了一把，登時起了一身反感的雞皮疙瘩，她還在笑，「這麼急就走，莫非蘇大美人當真嫌棄招待不周？」
貓三還想急著說話，卻被她用力推進去關上了門。花九千理了理頭髮，整整裙子，款款走到桌邊，推開窗，月照中庭，亥時馬上就要到了。忽然，前門那裡傳來衣袂拂動之聲，她目光微微一動，張口吹熄蠟燭，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安靜等待客人的到來。
蘇尋秀更是驚惶，這女子果然不簡單！是故意耍弄他么？！他突然有些惱怒，格開她的手，雙足一點，一腳踏上桌子，立即就要從窗戶翻身而出。今晚晦氣！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為上！
雲收雨散，美人滿面饜足，有些疲倦地依偎在他懷裡，伸手柔柔地撫摸他的胸膛，一面膩聲道：「官人真是厲害……在咱們這裏多住幾天吧，別急著走嘛。最近南崎戰亂，都沒人來咱們這裏了，姐妹們都好無聊。」
一，二，三，四，五，六，七。時間剛好。七步倒的蠱，下得極妙。
她定定看著他的臉，彷彿壓根沒看到他臉上那些縱橫的傷疤。她的目光穿透了一切猙獰，筆直準確地看到他最真實的一面。
花九千瞪圓了眼睛，「老娘還怕他不成？他敢不找事！他若是來了就走，老娘就把他腦袋揪下來當風鈴！」
誰知話音剛落，卻聽身後一個嫵媚的聲音輕道：「哦，是這樣么？看起來老娘該感謝你才對。」
蘇尋秀猛然一驚，手裡的布袋差點掉到地上，他卻不往後看，並起五指，閃電一般向那人戳去，只盼出其不意將她擊倒，自己好奪路而逃。誰知那女子不避反上，蘇尋秀手腕上忽然一軟，似是被人握住了，然後一個柔軟的身體靠了上來，一股淡淡的煙味登時充斥鼻端。
傳說中的大盜蘇尋秀現在正躺在一個美人的懷裡，旁邊的另一個美人用手剝了荔枝送到他嘴邊。美人縴手如玉，映著瑩白的果肉分外好看。可惜這隻手現在卻在微微發抖，荔枝也跟著抖起和*圖*書來，一不小心掉在了蘇尋秀脖子上，順著赤|裸的胸口滾了下去。
他急忙從懷裡取了大布袋，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進去，然後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怎麼這樣亂！好值錢的物事都被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原來柜子上的東西都是亂七八糟的，他隨手一摸，摸到了一把黃金匕首，上面竟然滿是灰塵！
蘇尋秀心頭亂跳，驚駭的同時也覺得匪夷所思，她叫他……美人？他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把他原本想獵艷的心思全搞沒了。他胳膊一抬，想逼開這女子，誰知她腰身一轉，輕飄飄地讓過去，他眼前一花，那女子居然出手如電，直抓向他蒙面的黑布！她口中還輕笑道：「蒙什麼臉？美人蒙面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屋子裡一點燈火也沒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蘇尋秀憑著剛進來時候的印象，往角落的大柜子走了去。伸手摸一下，觸手的物事似乎是個老青銅鼎，他心中一喜，急忙取了火摺子點燃，卻見柜子上放滿了各種古董，他甚至在角落裡發現了兩百年前南崎皇朝官窯燒制的琉璃八彩花瓶！而且還是一對！單就這一個花瓶，放到外面就足以賣個上百兩黃金！
蘇尋秀閉著眼，輕聲道：「那要看這裏好不好……」他推開美人的手，睜眼微微一笑，又道：「今天晚上如果能做一票大生意，小爺便多留幾天。」
美人很配合地擺出惡巴巴的模樣，學著他教的話，說道：「總有一天，我……我要……閹割……閹割了你！」還沒說完，她自己撐不住大笑起來，「官人好有趣，這是什麼混帳話？」
貓三無奈地閉上眼睛，輕道：「老闆，那人是個色鬼，你這樣打扮，分明是找事。」
午夜亥時差一刻，花九千換上了她的新裙子，頭髮花了百般心思，打扮的神仙下凡也沒她美。她還不滿足，左摸摸右弄弄，一面回頭問貓三，「這樣好看么？喂！會不會太艷了把他嚇到？」
身後的美人掩嘴笑了起來，柔聲道：「蘇大官人別和小丫頭計較，她才來了沒兩個月，還不懂服侍人呢。」她兩隻手輕撫著蘇尋秀一頭烏髮，一面細聲對那個梨花帶雨的小美人說道：「你呀，不知好歹的丫頭。男人怎麼www.hetubook.com.com能看臉呢？真正的漢子，哪裡有皮相好的？小白臉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還不趕快給官人陪不是？」
花九千也不去追，只是撫住自己赤|裸的胳膊，笑得有些詭異。她定定看著他黑色修長的身影，很好，他跳上樹了，很好，翻過圍牆了。她垂下眼睛，開始在心裏默默數數。
「深夜來訪，難免招待不周，美人莫怪。」
「啊！」美人惶恐地低叫一聲，半垂著眼睛不敢看他的臉，她的聲音也抖得很厲害，「官……官人……莫怪……奴家……奴家一時失手……」
蘇尋秀見大屋子牆上一連許多扇窗戶，倒有些不敢放肆了。他靜靜蹲在樹上，一個一個望過去，沒有一扇窗戶裏面是有燈火的。啊，原來早有準備！他微微勾起嘴角，被激起了好勝心，他就不信偷不到財，劫不到色！
小美人哽咽著要跪下去賠禮，蘇尋秀忽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去下去，小爺不愛看你這可憐樣。」
南崎這裏雖然大多地方都貧瘠動蕩，但也有略微平靜富有的小鎮，例如他現在身處的迷霞鎮，自從來到了南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比較奢華的妓院，白天也觀察過了，富有的人家還是比較多的，例如被他看中的九千書局。聽說老闆是個漂亮的女人，書局開了六年，什麼生意也沒談成居然沒倒閉，可見主人一定家財萬貫，不拿書局當正經生意。他一早遞了帖子，不但要去劫財，順便看看那裡的色值不值得劫。
或許在他的心裏，也有一種自暴自棄的念頭，來到這個什麼也無法預測的國度，發生一些什麼事。哪怕他明白那個人根本不會知道，可就是賭氣一般地想發泄，大約只有不安定的環境，才能讓他沸騰的心稍微平靜一點。
那女子柔聲說著，那話語怎麼聽都有三分不正經的味道，再加三分戲謔，四分興奮。
她簡直像山裡的妖魅，水裡的精靈，火里的謫仙，而不是一個真實的人。或許她還不夠美，靈秀不足妖媚有餘，可是卻讓人完全移不開目光。
「這家的主人不是瘋子就是沒眼光的白痴。竟然這樣堆放寶貝！」蘇尋秀喃喃說著，「寶貝寶貝，馬上就不會再讓你們明珠蒙塵。小爺理會得你們的價值，保證讓你們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