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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天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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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安心上

26、安心上

魏重天閉上眼,疲憊地靠在間陋的柜子上。半晌,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是不得已的,狐七,抱歉。」
殷惠為難道:「這……我不敢擅自決定,要讓將軍來定奪……聽說那女孩子是要犯,只怕……不太方便。」
「姑娘說,天威將軍一定會答應的,因為姑娘就是為了那要犯而來。天威將軍的任務已經完成,以後就交給姑娘了。」
安心放開她,從袖子里取出一隻小竹筒,正要打開,忽聽狐七低低說了一句什麼,身邊的小丫頭輕道:「姑娘……她哭了。」
那姑娘卻搖了搖頭,身邊的小丫頭立即說道:「姑娘不想見天威將軍,他身上帶煞,會讓姑娘不舒服。只有請殷小公子相助了!」
「什麼是不得已!」狐七吼了起來,眼淚飛快落下,她用力扭著手指:「你不會問清楚么?為什麼要捆住我?我犯了什麼錯么?為什麼不問青紅皂白就抓我?你不是說不認識我嗎?!這會沒人了你又來和我套近乎幹什麼?!」
狐七猛然回頭,死死瞪著他,眼睛里滿是水花,馬上就要掉出來。她沉沉說道:「我不是故意混進來的!我不是姦細!大叔,我以為你會講理!」
魏重天還在對手下發脾氣,一面用浸濕的帕子替狐七擦額頭上的汗。殷惠走過去輕道:「將軍,王上派了人過來,說這小姑娘的事情交給他們。咱們就別管了吧……眼下桓賊的事情最重要。」
又過了兩天,沒有任何情況發生,在魏重天以為桓王的人馬已經回去的時候,半山腰傳來急報,偵查情況的二十人小隊遭到突襲,死傷大半。待他派人再去追的時候,對方卻又消失了。如此這般突襲了幾次,讓駐守在碧波山的惠王軍隊上下人人暴怒,只恨不得把他們剝皮拆骨煮熟了來吃。魏重天細細分析了對方出沒的時間,地段,對照地圖,才發覺半山腰那裡有一塊凹進去的空地,四周為茂密樹林,加上地勢險要,通常巡邏之人偷懶一點便不會過去了,桓王的人馬,十有八九是留在那裡伺機行動。
「那為什麼不放了我?幹嘛要捆我?我犯了什麼錯要被捆住?!」狐七打斷他的話,問得直接,對他繞開話題的道歉根本不感興趣。
下面的人早就嚇得連滾帶爬奔出去熬藥了,殷惠站在一邊莫明其妙,見魏重天臉色難看,他也不敢問,只好訕訕地看著。忽然,他的袖子被人輕輕一拉,殷惠一回頭,卻見自己一個親兵湊上來輕聲道:和圖書「公子,有人在門外求見。」
魏重天明白事情肯定不會如他想的那樣簡單,狐七絕對不是那麼厲害的人,不值得安心親自出手。那麼,他們到底為了誰?他想不通,這些事情向來不是他擅長的,只能轉身離開,去帳篷里商討接下來討伐桓賊的事宜。
小丫頭輕輕說道:「姑娘,她睡著了。現在帶走么?」
當夜他正打算整合軍隊前去剿滅時,忽地收到惠王御筆信。信上說送來一千人馬助他剿滅桓賊,這時早有人報山下行來大隊人馬不知是敵是友。魏重天急忙起身去迎,心下也忍不住疑惑,惠王信上竟然對狐七一事隻字不提,這實在與他平時的性格不符。
那黑衣人忽然動了一下,殷惠只覺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突然開出兩朵雪白的花。那人露出了一雙手,映著漆黑的衣服,白的簡直不真實。手指纖細修長,手腕輕輕轉動,好像是在跳舞,優美無比。殷惠怔怔看著那雙手慢慢地舞動,手指或曲張或伸展,每一個動作都如詩如畫。他甚至在那小丫頭開口說話的時候才想到原來這是手語,這人竟然是啞巴!
她哭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卻好像沒有止境一樣。看穿一個人的內心想法,或許是一種成長,然而她卻見到了自己不願意見到的醜惡,那叫做自私。可怕的,正大光明的,披著美麗外衣的自私。
「姑娘?」小丫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誰知她忽然站起來,往門口那裡走去。小丫頭趕緊跟上,叫道:「姑娘?怎麼了?不把她帶走么?」
碧波山營地駐守的將領姓黃,就是被砍了腦袋掛在敵方大將馬前的那人。惠王的人馬群龍失首,亂成一團,所以才會被對方趁虛而入,加上軍中有人早已被桓王收買,陣前倒戈。這次若不是魏重天剛好帶了五百手下經過這裏,只怕碧波山的兩千人馬要被滅個精光。
安心在外面站了許久,動也不動,任由冰涼的夜風拂動自己漆黑的衣角。身邊的小丫頭終於忍不住說道:「姑娘……進去么?」
一旁的老軍醫只是急得嘆氣:「你這丫頭!生病了不喝葯就是找死!誰要害你?!這是治病的葯!」他一面轉頭吩咐那些士兵再去熬藥,忽見魏重天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眾人都嚇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禮。
安心頓了一下,把竹筒收回去,抬手慢慢摸索著狐七的臉。手指觸到她長長的睫毛,然後便是濕潤的眼淚。https://m.hetubook•com•com安心在她臉上輕輕撫了很久,就聽狐七喃喃念著老闆,鬼八的名字,沒一會就鼻息漸沉,終於睡著了。
她的話簡直和雷電一樣,把他心底最隱晦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事實一下子暴露出來,那一瞬間,他簡直驚惶失措,只能怔怔看著她,找不到任何語言。
狐七又道:「我對大叔你也沒什麼恩情……不值得你一直掛在嘴上。你若當真感激,我現在便不會在這裏……所以……求求你,別說了。」
這一千人馬是讓當朝祥瑞將軍殷武安之子殷惠帶來的。殷武安是一員老將,立下戰功無數,魏重天向來與他交好,待殷惠也如同兄弟一般。兩人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殷惠聽說馬上要去討伐桓王人馬,興奮無比,自動請命為大前鋒。兩人正在商討剿滅事宜,忽聽帳外有人說道:「將軍!大事不好!」
魏重天大驚,再也顧不得和一頭霧水的殷惠解釋,立即往狐七的帳篷趕去。一揭開帘子,就見狐七床邊地上潑了許多藥水,一個小兵正在收拾瓷碗的碎片,另一邊兩個士兵正按住狐七的手腳,軍醫端著瓷碗硬往她嘴裏灌藥。狐七雖然高燒不退,到底是習武的,一頓死命掙扎,那幾個人哪裡制得住她,軍醫被她一推,光當一聲瓷碗又砸碎了。狐七早已燒得神志不清,臉色如血,雙眼緊閉,嘴裏卻一個勁地叫著不許碰她。
話音剛落,同一個瞬間,帳篷的帘子嘩啦一下被揭開,小丫頭只看到一團紅雲飛快地衝進來,猛然停在安心面前,竟然是一個火紅衣裙漆黑長發的妖嬈女子。
「我不能放你走。」魏重天低聲說著,「這是惠王的吩咐。狐七,我是做臣子的,王上的命令比我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你該明白,我無法忤逆!只有委曲你了!」
殷惠見他半天沒反應,不由輕道:「將軍……?怎麼樣?」
說話時,狐七還在使勁推魏重天,在他手上臉上用力抓撓。魏重天用力按住她,吼道:「葯呢?!給我拿來!」
由於桓王的人馬是突襲碧波山,因此山頂駐紮的營地雖然遍地狼藉,卻沒有被人強奪去。營地里混亂的情狀自然不必細表,光是滿地的屍首鮮血就讓狐七看得雙腿發軟。受驚的惠王人馬還沒有平靜下來,見到這付慘狀更是傷心欲絕。好在魏重天有條不紊地吩咐眾人收拾營地打理屍體,沒一會亂七八糟的帳篷就被清理掉,屍體被堆在營地後和*圖*書方空地,待夜晚一起焚燒。眾人在滿地碎片和鮮血的地上重新搭建帳篷,先請魏重天進去休息。
安心被她纏住,斗篷差點扯下來。旁邊的小丫頭嚇了一跳,急忙要推狐七,安心卻搖手阻止。她摸了摸狐七的腦袋,正要取下遮住頭臉的斗篷,忽然停住,警覺地抬頭,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
手下連聲答應,早就取來生鐵的銬子,拖著長長的鐵鏈,沉重無比,一端鎖在帳篷里的支撐柱子上,她只能在帳篷里走動,無法靠近門口。眾人原想要用鐵銬銬住的要犯必然厲害無比,誰知狐七被銬住之後動也不動,縮在角落裡垂著腦袋。士兵中也有成家做了父親的,見她這般可憐的模樣,也忍不住心疼,可是逗她說話她也不說,給她送吃的她也不吃,實在教人無奈。
魏重天急忙喚進,一見來人是專門看押狐七的,心中不由一驚,急道:「怎麼?!莫非讓她跑了?」
狐七咬住嘴唇,頓了一會,忽然說道:「我……明白的。」她眨了眨眼睛,眼淚很快打濕了臉頰。她看上去有些疲倦,輕聲道:「大叔,我都明白了。你不需要和我道歉,道歉也只是讓你自己心安罷了。你說了那樣多的無奈,只是為你自己開脫,讓自己覺得自己沒有錯……你們……你們總說我小,什麼也不懂……可是……這次我總沒有說錯吧?」
狐七驚疑地瞪著他,這關惠王什麼事?她從來也沒見過惠王,怎麼突然來抓她?
魏重天被她哭得心煩意亂,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待下去。他揮了揮手,有些慌亂的說道:「……無論你怎麼說,我也是不願傷害你的。抱歉……我不得已。——來人!」他忽然放高聲音,把守候在門外的手下叫進來,「這女子是姦細,隔日我要將她押入皇城!你們好生看守,不得讓她出帳一步!」
狐七自從被帶進帳篷里之後就垂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看魏重天。他先脫了身上沉重的盔甲,吩咐手下的人小心擦洗鮮血掛在太陽下面晒乾,然後轉頭看她。狐七緊緊咬著嘴唇,被縛的雙手又麻又痛,難受極了,她動不了,只能下意識地扭曲手指。發覺魏重天在看自己,她別過臉,不想和他說話。
安心沒動,手指忽地一轉,不知五指間何時多了一朵雪白的小花。她把花放在狐七鼻前,狐七睡得更香了,面上的高燒紅暈也退了許多。安心收回花朵,正要轉身,狐七忽然抓住她的袖子,整個人湊上來,一把抱住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胳膊,迷糊地喃喃地說道:「老闆……別走……」
安心手腕一轉,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脈門上一搭,上下摩挲一番。她的手指是那樣冰冷,狐七即使在半昏迷中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安心揉著她的脈門,狐七漸漸安靜下來,停止了翻來覆去。
魏重天還在說:「你對我有恩情,我從來也沒忘過。但忠義之間,我無法兩全!你還小,或許不懂得這些……不過,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你生我的氣也好,恨我也好,都沒有關係。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害你,一點都沒有。」
「找我?」殷惠有些疑惑,那親兵又輕道:「是……王上派著隨您過來的那人。」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之前沒人告訴我?!」魏重天飛快走到狐七面前,不顧她的掙扎,一手蓋上她滾燙的額頭,臉色更加難看,「燒成這樣!你們怎麼連一個生病的孩子都照顧不好?!」
魏重天重整軍隊,分了二十人的兩個小隊上下山偵查敵方情況,一面派信使送急報回皇城,另一方面重挖戰壕,在各個關卡設下大小機關無數。據說桓王那裡派來的人約有三千餘人,聽聞魏重天來了之後紛紛撤退。碧波山素來有天然迷宮之稱,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他們到底匿身何處,而且對方一定帶著熟悉附近地形的老人,所以才能出其不意地進攻撤退。想到這一層,魏重天又派人下山去附近村子重金請來識路的人,連著兩夜讓他們畫一份詳細的碧波山地圖。
「……我,是不得已的。」良久,魏重天才低聲說了這樣一句。
說完他本想走,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狐七,她垂著頭,大顆大顆的淚珠使勁往下掉。他又道:「替她鬆綁,換成生鐵手腳銬。這是要犯,不得怠慢,好生伺候著。」
「哦!」他恍然大悟,急忙揭開帘子出去。此時一輪明月當空,夜風習習,寒冷徹骨,殷惠一眼就看到帳前站著一人。那人身量不高,卻從頭到腳都蓋著黑色斗篷,連根手指頭都沒露出來。夜色深沉,這人看上去就好像融進黑暗中一般,甚是神秘。
那人說道:「不是。其實……她已經病了兩天,高燒始終不退,軍中醫者開了許多葯也不見效……都說如果再燒下去人不是死了就是成白痴……」
魏重天被她指責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過了一會才輕道:「狐七,我沒有任何想傷害你的意思……」
眾人都不敢說話,老軍醫顫巍巍地說www.hetubook.com.com道:「將軍……您也看到了……這姑娘力氣好大,兩個人都制不住她……只要一靠近她就發瘋。我們又不敢用強的,只怕傷到她。從昨天到現在,她都砸爛十幾碗葯啦!」
殷惠也不是第一次聽人說魏重天命中帶煞了,之前他都當作怪力亂神的笑談,這次卻不知怎麼的,有點相信。是因為這個「姑娘」如此神秘?還是因為她是惠王直接派來的?他只好點了點頭,徑自進去。
魏重天一失手,差點把手裡的帕子丟在地上。人已經來了么?好快!他真的要親手把這個如同花|蕾一般的小姑娘送進虎穴了么?他沒說話,只是定定看著狐七血紅的臉,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魏重天低低「哦」了一聲,放下帕子,慢慢起身,點頭道:「那咱們走吧,事情交給王上的人就好。」說完他直直往門外走去,殷惠跟上,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小姑娘……到底犯了什麼罪?竟然連將軍您都出動了……王上還特地派人來接……這……」
魏重天緩緩搖頭,他什麼也不想說。揭開帘子,遠遠看到那個黑色的身影,他心頭一動,竟然是她?!難怪!連安心都出來,難道狐七當真這樣厲害么?安心是惠王手下最厲害的蠱師,迄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與她匹敵,加上她又是個女子,惠王對她更是非同一般的寵愛。宮中招攬蠱師,她極少親自插手,平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這事她親自出馬,一定不簡單。
她點了點頭,無聲無息地走進狐七的帳篷里。狐七早已燒得神志不清,在床上翻來覆去,滿嘴胡話。安心靜靜走到她身邊,斗篷動了一下,她的手從裏面伸出來,似乎是想摸一摸狐七的臉。旁邊的小丫頭忽然急道:「姑娘小心!」話音剛落,就見狐七的手揮起,毫不客氣地朝安心手背上抓了過來。
這人是惠王親自要求他帶著來碧波山的,是什麼來歷背景他完全不清楚,他不敢得罪,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地。當下他上前行禮,低聲問道:「您找我有何事?」
那人卻不動,身後忽然閃出一個矮個子的紅衣小丫頭,面容娟秀。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面上表情卻甚是老練,一開口就脆生生地說道:「姑娘說,請殷小公子和天威將軍放心去剿滅桓賊,那小姑娘交給她就好。」
「哦……哦……姑娘……」殷惠結結巴巴地說著,忽然反應過來面前這人原來是女的。他退了一步,說道:「不如姑娘進去和天威將軍說,我……自然會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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