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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蓮回府之後，問明吳虞所在，徑直朝後府而來，徐北游則是在前廳稍稍駐足，讓李青蓮先去敲敲邊鼓。

吳虞想了想，回答道：「江南繁華盛景，天下為最，不過齊州是聖人故居，又是我的家鄉，倒還真不好比較。」

徐北游接著說道：「不瞞吳姑娘，代宗主的意思是讓你拜入先宗主的門下，也就是先師公孫仲謀的門下，與我分屬一脈。」

時至今日，哪怕督促他讀書的師父已經不在，哪怕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鄉間少年，但他仍舊保留了日日讀書的習慣，而且還會仔細抄錄批註，倒不是學名士大儒們做學問，單純只是為了把書讀得更透徹而已。

李青蓮斟酌了一下，接著試探道：「吳姐姐，江南比起你們的齊州如何？」

吳虞轉過身來，微笑道：「少時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略通一二。」

得到吳虞的準話之後，徐北游沒有繼續在這邊停留，而是離開富貴坊返回榮華坊。

吳虞神情微變，心中輕輕嘆息，不過臉上卻是有了些淡淡笑意。

李青蓮來到后府書房，正瞧見吳虞在細觀一架古琴，不由笑問道：「吳姐姐喜歡音律之事？」

她年紀不大，和-圖-書但也算是老江湖，過去在煙雨樓時，師父是個不靠譜的憊懶性子，她只能萬事靠己，平日里要以大師姐的身份獨立照顧一群師妹，哪成想自己竟然也有做回師妹的一天。

「青蓮你也懂音律？那我們有時間互相切磋一下。」吳虞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琴聲鏗鏘，果然有金石之韻。

徐北游從門外走進屋內，先是看了眼心虛不敢看自己的李青蓮，然後望向吳虞，解釋道：「吳姑娘不要聽青蓮胡說，徐某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這次請吳姑娘來江都做客，並無其他意思，真的純粹只是想要請吳姑娘留下來而已。」

徐北游輕聲道：「吳姑娘，你莫要自輕，論家世資質，徐某還比不得你，一樣做了如今的劍宗少主，全憑個人機緣而已，而且你也是用劍之人，說起用劍，天底下哪個宗門能比得過我們劍宗。」

不等李青蓮說完，吳虞已經是漲紅了面龐，羞惱道：「青蓮，你胡說什麼呢！」

李青蓮笑道：「雪鶯落在我的手裡的確是明珠暗投，吳姐姐若是喜歡，我就送你如何？」

李青蓮皺了皺鼻子，沒有說話。若是徐https://www.hｅtｕbｏoｋ.com•ｃom北游這麼說她，她早就炸毛了，可既然是脾性相投的吳姐姐，那她還是很有淑女風範的。

徐北游伸手虛扶，笑道：「師妹不必多禮，既然是一家人，那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代宗主那輩人已經逐漸退居幕後，以我為首的年輕一代逐漸接過劍宗權柄，不過如今的劍宗多少有些青黃不接，青蓮這丫頭又是個萬事不沾身的大小姐性子，師妹你曾掌管煙雨樓的一應事務，所以徐北游才鐵了心要將你留在劍宗，日後我繼任宗主大位，你願意做我府上的大管事，還是願意接過上官師伯的慎刑司，都隨你挑。」

吳虞斂袖施禮，輕輕道：「吳虞見過師兄。」

吳虞本就是秀外慧中之人，立刻就聽出了李青蓮的話外之音，反問道：「青蓮，這個多住些時日是多久？是你的意思，還是徐公子的意思？」

李青蓮雀躍道：「吳姐姐，你同意了？既然同意了，那可就不能叫徐公子了，他是首徒，我們稱呼師兄便是。」

李青蓮輕笑道：「那就是相差不多了，吳姐姐你想不想在江南多住些時日？」

李青蓮笑道：「既有師兄的意思，也有我httｐs://m•ｈｅtuｂoｏk•cｏm•cｏm的意思，我們師兄妹二人都希望吳姑娘能留下來。」

府中僕役都知道這位吳姑娘是大小姐和少主的客人，自然都是恭敬伺候著，把她當作半個主人看待。

徐北游道：「吳師妹先暫住在青蓮這兒，等我去稟報代宗主，然後擇日舉行拜師大典。」

吳虞展顏道：「一切聽從師兄安排。」

徐北游揮退左右，從箱中取出一冊承平大典，翻開默默誦讀。

吳虞微微愕然，顯然對於這位李青蓮口中的秦姨的行事作風很是吃驚，不過仍舊是拒絕道：「不管怎麼說，這樣終究還是不好。」

吳虞沉默許久，緩緩道：「吳虞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一無顯赫家世，二無謫仙根骨，不知為何入了徐公子的法眼，還望青蓮你能解惑一二。」

李青蓮趕忙擺手道：「千萬別，我現在也就是嘴上說說，這麼多年不碰琴，早就生疏了。」

江湖上有句話叫做打人不打臉，若是打臉那便是死仇，徐北游如此盛情，她若是拒絕了，那便是直接打徐北游的臉面，那可是真要結仇了。

吳虞沉默不語。

與此同時，從門外也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自知理虧的李青蓮趕忙閉嘴不言，抬頭和*圖*書望著屋頂。

昨晚李青蓮前往東湖別院赴宴，畢竟是家宴，她這個外人不好一同前去，所以就留在張府中。

李青蓮補充道：「師伯這一脈可是我們劍宗的嫡系一脈。」

李青蓮走近這架古琴，詳細介紹道：「琴名雪鶯，是我十五歲及笄之禮時秦姨送給我的賀禮，此琴為承平三年江州圓覺寺白塔遭雷火焚余之柏木，由秦姨親自手制，暉亦系塔頂之古銅製成，琴面較厚，琴較重，有金石韻，音清潤，但稍欠松透，不太適合我們女子彈奏。」

徐北游笑道：「自然是加入劍宗，吳姑娘請放心，此事我已經問過宗內長輩，只要吳姑娘點頭同意，你便可拜入劍宗門下，與我和青蓮同輩。」

再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做個明白鬼，知道自己怎麼死的，為何死的，總不至於死了還要做個糊塗鬼，生得糊塗，死得也是糊塗。

吳虞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吳虞沉默片刻，鄭重道：「吳虞謝過徐公子賞識，既然徐公子盛情相邀，吳虞敢不從命？」

李青蓮小聲道：「我覺得是師兄喜歡上了吳姐姐，這次把吳姐姐留下就是為了表明心意，說不定以後我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李青蓮見徐北hetubook.com.com游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也幫腔道：「但凡宗門都有內外之別和嫡庶之分，吳姐姐只要同意，必然是內門嫡傳弟子，日後我們二人也是師姐妹了。」

什麼叫盛情難卻，吳虞今天算是真真的體會到了，徐北游和李青蓮這對師兄妹身為劍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徐北游這個劍宗的未來宗主，竟然願意如此放低身架，而且劍宗也不是什麼雜七雜八的小宗門，乃是當年的九流之首，這份情面真是比天還大，她如何去拒絕？

吳虞雖然對這架琴很是喜歡，但卻搖頭婉拒道：「無功不受祿，而且此琴是你長輩所贈，又怎好輕易轉贈他人？」

吳虞認真問道：「吳虞留下來能做什麼？」

李青蓮不以為意道：「秦姨才不講究這些，她既然把雪鶯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我便是丟掉燒掉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徐北游一直覺得，人生在世，不能太過愚昧，不能渾渾噩噩，不管是富貴榮華也好，還是潦倒不堪也罷，都要活得明白一點，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而活，也知道自己該怎麼活。

當他回到公孫府時，張雪瑤派的人已經把百余冊手抄本的承平大典送來，足足裝了一個大箱，被兩個人抬進了徐北游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