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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樂之點頭道：「正是如此。」

張召奴頗有不屑意味地嗤笑一聲，「殺得掉嗎？」

吳樂之輕描淡寫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破船還有三斤釘，劍宗已經不復往昔不假，可劍宗千年以來積攢下的巨大寶藏卻沒有落到道門手中，要不然道門也不會專門派一位大真人駐留于碧游島，換句話來說，現在的劍宗未必有親自操刀殺人的本事，卻有買兇殺人的本錢。」

說話間，他從自己身後拿出一個還帶著些許泥土腥氣的酒罈，道：「剛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十八年狀元紅，特意給你準備的。」

吳樂之半是惋惜道：「如你這般牛飲，真是牛嚼牡丹，大煞風景，早知如此，給你一壇不值銀錢的二鍋頭就夠了。」

「一個江都？一個江南？」

宋官官也迎了過來，難掩憂色，低聲道：「公子。」

「沒想到今日的道門竟會墮落至此。」吳樂之感慨道：「區區小事也這般拖泥帶水，鎮魔殿和天師府輪番出手都沒能取走徐北游的性命，到底是這位劍宗少主有大氣運眷顧，還是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道爺們太過無用？」

幸虧今天不是鬼丁駕車，否則他就要損失一名人仙境界的屬下。

穿和-圖-書過一座座坊市門禁，回到位於江都城中心位置的榮華坊，來到公孫府門前，徐北游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扔給前來迎接的鬼丁。

張召奴放下了手中的酒罈，沒有說話。

張召奴沉默片刻后，輕聲道：「有些想喝酒了，你這有酒沒有？」

一眾暗衛沉聲應諾，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地轉身向天元坊方向行去。

張召奴長長嘆息一聲，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也許是因為不耐春寒的緣故，這位出身江南卻發跡于江北的儒生雙手籠藏於袖中，腳下生著一個炭火盆。

站在他身後的那名為首暗衛沉聲回答道：「回公子的話，是江南水師都督府，位於天元坊中，自從水師大都督羊伯符於五十年前率軍出海之後，江南水師便名存實亡，名義上是獨自一軍，實際上卻是歸於江南后軍節制。」

吳樂之笑道：「得意時想喝酒，失意時也想喝酒，殺人後想喝酒，那事之後也想喝酒，我看別的都是假的，只有想喝酒才是真的。」

張召奴微微皺眉，眉頭又很快舒展。

深夜中，徐北游一行人用暗衛府的令牌叫開城門回到江都城中，除了白玉這個俘虜之外，還有二十幾和圖書顆血淋淋的人頭，被兩名暗衛穿成串后提在手中。

就在徐北游安然入睡的時候，在道術坊的一座破敗道觀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進城的張召奴見到了暫居此地的吳樂之。

張召奴毫不客氣，虛手一攝直接將酒罈抓入手中，拍掉泥封后，先是深深嗅了一口酒氣，然後張口一吸，只見酒液如同被青龍吸水一般匯聚成一線，徑直飛入他的嘴中。

徐北游問道：「我記得江都城中似乎也有一座江南后軍的都督府？」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人頭葫蘆。

吳樂之沉聲道：「我們這次選中劍宗，其實是行險一搏，天師府的人曾經對我說過，劍宗本是傳承于道祖三位親傳弟子之一的上清大真人一脈，宗內所隱藏的秘辛之多，誰也說不清楚，與這樣的宗門交手，變數極大，太乙救苦天尊之事就是前車之鑒，可我們別無他選，因為唐聖月是藍玉的師妹，秦穆綿是完顏北月的師姐，我們動不了她們兩個，只能選一個死了丈夫的張雪瑤。」

只有來到這兒，徐北游才稍稍放鬆了幾分，在這座一模一樣的公孫府中隨便找了間客房，沉沉睡去。

張召奴自嘲道：「道門和玄教勢大，沒人敢接ｍ.ｈeｔｕｂｏoｋ.com•cｏｍ劍宗的買賣，可換成我們崑山，想來無論是朝廷還是其他宗門，都有幾分底氣去拿劍宗的錢財替劍宗消災了吧。」

張召奴沒有繼續深思，因為事關飛升天數，即便以道門掌教的紫微斗數也算不分明，更遑論是他這個並不精通術數之人。

吳樂之畢竟與這位崑山宗主共事十余年，瞧出了他心中所想，開口道：「雖然吳某修為不高，此生怕是無望登頂飛升境界，但多年來閱讀典籍也算對飛升之事知曉一二，聽聞飛升有兩大劫難，一曰天劫，二曰人劫，就拿當年的上官仙塵來說，天劫是那九重雷罰，人劫則是那場定鼎之戰，上官仙塵渡過了天劫卻未能渡過人劫，於是就此身死道消。」

宋官官帶著白玉離去。

徐北游哦了一聲，平靜道：「既然如此，那就將這些人頭全都放到水師都督府的門口去，讓他們也瞧一瞧，剿匪斬首數十，按照軍中斬首累功的規矩，他們還不得封本公子一個校尉頭銜？」

先前連番大戰，雖然沒有損耗自身氣機，卻使得徐北游神魂透支嚴重，此時許久未曾有過的重重困意襲來，他即抵擋不住，也無處抵擋，於是就順其自然，大眠一場。ｗｗw•hetubｏｏｋ•com•coｍ

吳樂之伸出原本籠藏在袖中的手掌，用一截枯枝輕輕撥弄了下腳邊火盆里的炭火，道：「若非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來這兒了，我們這十幾年來之辛勞，不正是為了讓旁人不敢再輕視我們嗎？」

張召奴笑道：「大概是兩者皆有吧。」

吳樂之緩緩說道：「不管是江北的二鍋頭也好，還是江南的花雕也罷，都比不過這秀美江山，當年上官仙塵曾經說過，酒入豪腸，釀成劍氣，張口一吐便是半個劍宗，你這壇酒入腸，能換來個什麼？」

吳樂之雙眼微微眯起，像一隻冬日里偎縮在火爐旁的老貓，「玉清殿議事鬧得沸沸揚揚，幾大峰主聯手對鎮魔殿發難，掌教真人仍舊沒有現身，看來道門要亂上一陣子了。」

吳樂之淡然道：「這要取決於劍宗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張召奴輕輕搖晃酒罈，「要我來喝，還是二鍋頭的更好些，江南的花雕酒終究有些太過綿柔。」

不消片刻，一壇酒液見底，換來張召奴的過癮二字。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破舊的香案，張召奴端坐在吳樂之的對面，輕聲道：「那邊失手了。」

張召奴的眉頭再次皺起。

張召奴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道門上代老掌https://m.hetubook.com.com教臨近飛升之前，道門之內也是一片亂象，甚至鬧出了道門二號人物青塵大真人叛教而出的事情，如今現任道門掌教秋葉臨近飛升，道門又是亂象初顯，是巧合還是天數如此？

張召奴輕輕一嘆，嘿然道：「還真是看碟下菜。」

徐北游有些疲憊地吩咐道：「這次是我大意了，你先把那名女子帶下去，然後四下知會一聲，我沒事，讓他們不必擔心。」

徐北游這才舉步進了公孫府的大門，一路穿堂過廊，來到繪有青龍圖的偏廳，屏退左右後打開了公孫宗某留下的鏡中世界。

吳樂之接著說道：「如果道門真的亂了，那麼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那意味著江南道門會全面收縮，除了這座道術坊之外，劍宗能在江都的其他地方肆無忌憚地搜尋我們，然後殺掉我們。」

以道門今日之強盛，怕是沒有什麼人能夠成為堂堂道門掌教真人的人劫，即使是有，面對道門的山門大陣和數十位地仙大真人聯手護法，絕對是有死無生的下場，天下間能有地仙十八樓境界的修士屈指可數，誰又會為了阻人飛升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道門掌教的人劫多半要應在道門內部，上次是青塵大真人叛教，這次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