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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想想而已。」

戲台在短暫的靜默之後重新開戲，又是一連串徐北游聽不太懂的鼓點和唱腔。

一個狼子野心再加上一個心有不甘，兩個人會走到哪一步？

戌時時分。

來到樂音坊，他沒去那些廣為人知的大戲園子，而是到了一個門庭冷清的小戲樓，這個時候的戲樓里空空蕩蕩，除了正中的一張桌子，其他位置都是空著。

「志向這東西，就像野心，總是一點點變大的，誰也不是剛出生就氣吞萬里如虎，就拿當年的蕭煜來說，他初到草原時絕不敢奢求日後的君臨天下，恐怕要等他做了西北王之後才能生出做皇帝的念頭。」

那人笑了笑，問道：「有沒有想過做江都之主？」

「前輩所言甚是，最近我讀了一些宗內記載，遍觀蕭皇逐鹿天下的十年，前五年更多是身不由己，應該是時勢造英雄，第五年是個關鍵，在這一年蕭皇校兵稱王，自此之後，主動權便到了蕭皇的手中，南征北伐，都是由著蕭皇的意志而行，所謂英和_圖_書雄造時勢應是如此。」

徐北游下意識地取出一塊從剛剛漂洋過海來到江都不久的懷錶，打開表蓋看了一眼時間。

剛好是酉時四刻。

他緩緩說道：「剛才的詞應是柳郎，不是劉郎。」

那人瞥了他一眼，然後把視線重新轉回到戲台上，淡然道：「地仙境界，了不起。」

那人輕輕剝開一枚瓜子送入嘴中，目光仍舊是盯著戲台，「現在也許算不得什麼，日後可就難說了。」

正當這個天色完全昏暗的時候，一場春雨悄然而至，雨聲沙沙。

徐北游搖頭道：「在前輩面前，算不得什麼。」

天知道。

在這個初春時節的夜晚，整座江都都透露著一股子詭異，本該早早關上的神策門大敞著，卻不見半個守門甲士。

不知何時，戲台上的戲子連同鑼鼓班子都已經退了出去，周圍一片死寂，偌大一座戲樓只剩下他們兩人。

徐北游輕聲道：「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我只是想要一個江hetubook.com.com都而已，您卻想要偌大的天下。」

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乎是否有護衛隨行，若是真遇到能置他于死地的高人，再多一些護衛也是枉送性命。

戲台上的鑼鼓聲和唱腔戛然而止。

徐北游徑直坐到那人旁邊。

此時的戲台上已經演到了這齣戲的最後一折。

「其實，前輩你的志向更大。」

時間漸漸過去，天色漸晚，戲樓里也暗了下來，有人開始掌燈，不消多時，整個二樓都掛滿了大紅燈籠。

再有三個時辰便是二月初二。

遠在江都的徐北游再如何秋風未動蟬先覺，也感受不到一位從未見面的長公主殿下的沉重心思，就算知道那位長公主的心思，他也不會有如何改變，甚至還會頗為認同蕭羽衣的看法。

一人坐在正中的桌子後面，背對著徐北游，一邊吃著桌上的糕餅瓜果一邊看戲。

一個上位者應該做好的是用人，而不是事事躬親，徐北游安排好一應事務之後，身體上絲毫不覺半分疲累，精神上卻是有些勞和-圖-書乏，推掉了幾個登門拜訪之後，獨自一人出門前往樂音坊。

他，徐北游，一個立志做人上人的人，說得好聽些，叫做志向高遠，說得難聽些就是野心勃勃，所以站在蕭羽衣的立場上來看，兩人並不般配，徐北游未必會甘心做一個駙馬，退一步來說，兩人真得能夠做到相守相望、齊心協力，那才是真正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只要想了，就有可能去做，只要做了，就有成功的可能。」

台上的角色越來越多，鑼鼓點也愈發密集起來，整場戲漸入佳境，他不再與徐北遊說話，而是閉上眼睛，專心聽戲。

那人忽然皺了皺眉頭，抬起右手。

徐北游也沒有要打擾他的意思，就安靜地坐在一旁陪他聽戲。

與此同時，一名白衣僧人孤身走在道術坊濕漉漉的街道上，雙手合十，任憑從天而落的雨絲打濕自己的頭皮和僧袍。

「怎麼說？」

「真是好大的志氣。」

徐北游微笑道：「想過。」

「字雖同音，卻不同調。」

「成王敗寇，m.hetubook.com.com這個道理你該懂，成了就是志向，敗了就是野心。」

這個時候有一行僧人從神策門緩緩步入江都，身影在細密的春雨中若隱若現。

「亦或是修行界。」

「是啊，你死我活，你活我死，沒有半分容情的餘地。」那人望著徐北游輕輕嘆息一聲，毫無徵兆道：「你去見一見張召奴，親自勸他一次，讓他離開江都。」

有詩形容春雨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三名女子站在庭前，庭院中滿滿是人，他們都是三大宗門在江都城中的真正精銳。

他並不在意，平靜溫和道：「有些事情，苦苦相求而不得，等我已然要放棄的時候，它又主動送上門來，世事無常多變，莫過如此。」

耐著性子聽了大半天戲的徐北游臉上終於是有了笑意。

天元坊中的秦府燈燈火通明。

徐北游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掌心的懷錶，神情平靜地望著戲台。

徐北游苦笑道：「有些事等不到以後，就在當下。」

「重新唱。」

徐北游進戲樓的時候，台上已經開戲，一個m.hetubook.com.com身段婀娜的小旦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

「年輕人，難道你還奢望自己造時勢不成？」

徐北游自從踏足地仙境界之後，心境也與以前大不一樣，不敢說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也越發有寵辱不驚之態，微笑道：「新老交替是大勢所趨，我常常聽這麼一句話，新人想上去，就有老人要下來，如果老人不願意下來該怎麼辦？那就只能分出個你死我活。」

徐北游笑而不語。

同時各大坊市間也出現了成群結隊的修士集結，在這場春雨中靜靜肅立。

「有成，就有敗。」

「你與公孫仲謀不同，與上官仙塵那些老輩人也不太一樣，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在如今的小輩中，只出了個蕭白，很沒意思，現在又多了個徐北游，有些意思。」那人略微感慨道。

「天下？」

就在三個時辰前，杜海潺和秦廣王已經返回江都，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張召奴此時也在江都城中。

戲樓中的戲終於步入尾聲，那人也終於從戲中回過神來，聆聽著樓外的夜雨聲，雨勢似乎有越來越大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