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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知南搖了搖頭，苦澀道：「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內中詳情，知南現在還不好向韓閣老明言，不過日後我定會給韓閣老一個答覆。」

越往裡走，宮牆的陰影也就越大，在這個夏天尾巴上，蕭知南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寒意，雙臂抱肩，停下腳步。

韓瑄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計較，問道：「公主殿下來見老臣，可是有事吩咐？」

蕭知南做一身宦官打扮，大半個面龐被略大的紗帽遮住。

道門互相扯皮、推諉、內訌，朝廷也不遑多讓。

這座大殿還有個有趣典故，它原本的名字並不是未央宮三字，只是在蕭皇入主這座雄城之後才被改為未央宮，有傳聞說當年蕭皇的根骨資質並不算好，本是無望踏足修行之途，因為他從無塵大真人手中學到未央劍經之後才有了轉機，故而蕭皇將這座地位最高的宮殿改名為未央宮，以作紀念。

韓瑄一如當年伸出手掌，卻沒有雪花落下，緩緩說道：「現在看來，卻是被我言中了，宗室、世家、勛臣、寒門都想讓我去死，可陛下肯m.hetubook.com.com定會讓我活，無論是哪位陛下。所以即便在先帝駕崩之後，你們讓我罷官去職，可在二十年後，我又回來了。」

這位公主殿下彷彿疲倦至極，斜斜靠在冰涼的朱紅牆壁上，平靜道：「我分明已經避開了這灘渾水，可你們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難道非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嗎？」

蕭知南從小不喜歡這兒，因為她覺得這座傳承了三朝的深宮陰氣很重，所以她在很早前就搬了出去。

藍玉很是感慨。

韓瑄目送著藍玉走遠之後，才繼續邁步緩緩而行。

在他即將走出宮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藍玉不置可否，轉身離去。

韓瑄沉默片刻，點頭道：「老臣知道了。」

韓瑄溫聲道：「殿下若是放心不下，老臣可以做擔保，那小子無論如何都會來帝都一行。」

兩人一左一右走下未央宮前的長長台階，藍玉率先停下腳步，輕聲問道：「文壁，你還記得黃龍元年時你我二人在圜丘壇祭天大典時說過和-圖-書的話嗎？」

她抬頭望著頭頂窄窄的一線天際，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會這樣啊。」

韓瑄沒有一口答應下來，緩緩道：「只要是老臣能力所及，定當儘力而為。」

韓瑄反問道：「公主殿下此舉真能躲過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線？」

退朝之後，廟堂公卿們鱗次櫛比地走出未央宮，如往常一般，仍舊是藍玉和韓瑄這兩位廟堂大佬走在最後。

「至於寒門，你這個寒門出身之人反倒是對寒門士子最為提防，說他們窮人乍富，于貪腐之事上，比之任何人都要變本加厲，也更為貪得無厭，反觀世家子弟，倒是大多能做到愛惜羽毛，故而要用這世家來壓一壓寒門。」

「最後，廟堂十分，宗室和勛臣分去二分最上層的菁華，餘下八分，三分給世家，五分予寒門。」

韓瑄也停下腳步，溫和道：「記得，當時還是齊王的先帝馬上就要祭天登基，藍相說殿下要變成陛下了，這朝堂上的局勢也要變一變，畢竟是新朝新氣象，總不能還是以前的那老一套。」和*圖*書

「魏王素能知人之不知。」韓瑄毫不意外，平淡道：「他既然在當初就已經料到了今日，那藍相還是應早做防備，畢竟如今的魏國並不安分。」

嚴格來說，這座巍峨宮廷是她的家，可她對這兒並不熟悉，最起碼那座大名鼎鼎的未央宮，她就從未進去過，最多也只是遠遠眺望。

「去江南？」韓瑄臉色如常，「如果公主殿下是要見南歸，老臣以為此事不妥。」

既然蕭知南不想暴露身份，那麼藍玉也就沒有多此一舉地行禮，輕聲打趣道：「公主殿下這身打扮，可是有失身份。」

韓瑄平靜道：「當時藍相說我此言誅心，宗室、世家、勛貴都不會放過我，就算是寒門，也不會念我的好，只會記得我說他們窮人乍富，卻看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到那時，我就真的是身陷死地。」

有些事情，就如這座深不見底的深宮，韓瑄不知道，蕭白不知道，徐北游也不知道，甚至就是她的那位父皇也未必知道。

那時候的韓瑄遠不能與藍玉相提並論，最多只能算是個被藍玉提攜的www.hetubook.com.com後進晚輩，只是世事難料，在其後的幾十年中，韓瑄變成了藍玉的對手，一直糾纏到今日。

「吩咐不敢當。」蕭知南輕輕搖頭，「只是想請韓閣老幫我一個忙。」

「世家高閥根基雖未盡毀，但也不復當年把持朝堂之盛況，故而不可不用，但也不可重用，只因高閥子弟有一通病，家國二字，家前國后，不可盡信。」

韓瑄一笑置之，大步離去。

藍玉伸手扶住台階起始處的欄杆，沒有說話。

蕭知南沒有急著出宮，而是獨自一人沿著牆根的陰影緩緩而行。

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定不會負公主殿下。」

她輕咬了下泛白的嘴唇，臉上重現顯露出堅毅之色，步伐堅定地向宮外走去。

韓瑄接著說道：「藍相當時還考校我，大齊立國之後，與國一體的宗室、扶龍的世家、從龍的勛臣，以及天下的寒門士子，這麼多人都想要魚躍龍門，可這座廟堂就這麼大，位子就這麼多，該如何分？」藍玉笑道：「當時你說，天下初定，封王以屏四藩，所以宗室不該在朝堂，和-圖-書而應在地方，不該在京畿，而應在邊境，故而應分封諸王于燕州、南疆、江南、東北、西北等地。」

蕭知南低下頭，露出一個勉強笑容道：「有勞韓閣老。」

至於其他的地方，也有一多半地方是她從未踏足過的。

蕭知南苦笑道：「盡人事吧。」

只有蕭知南自己知道。

蕭知南無奈道：「宮中眼線眾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蕭知南沉默不語。

蕭知南略微猶豫了一下，道：「我想出京一趟，最好不要驚動任何人。」

明明是夏天，她卻彷彿置身於數九寒冬之中。

藍玉搖頭嘆息道：「魏王蕭瑾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我能做首輔，不要讓你抬頭，這樣對你我二人都好，現在再看，竟是一語成讖。」

這座天家居所實在太大了，大到她無法一窺全貌，甚至許多在這兒住了一輩子的老宦官也不敢說完全熟悉。

「勛臣以功授爵，有公侯伯三等，世襲罔替，代代相傳，勛臣既有爵位，子孫自是有一份榮華富貴，不必苦求官位，故而勛臣不可不在廟堂，但也不可全在廟堂，十取其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