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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先前見一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坐在哪裡，沒往別的地方去想，此時聽到這個熟悉嗓音后，先是一愣，然後驚喜道：「北游哥？」

「灰灰」張嘴吐著舌頭想去舔徐北游的臉，徐北游只能向後微仰身子躲開，輕笑道：「別鬧。」

小方寨還是過去的小方寨，區區兩年的時間沒有在這兒留下太多痕迹，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也包括住在這裏的人們，起初見到一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多半是好奇，得知是從寨子里出去的徐北游后，又轉為震驚，其中還夾雜了些許羡慕和嫉妒，然後便是各種詢問，比如他在外面到底混出個什麼名堂，成親沒有，韓先生去哪了，過得怎麼樣等等。

月明星稀，徐北游回憶起許多過往舊事，比如曾經這座私塾里也曾有幾個孩子跟著先生讀書，只不過最後都一個接一個輟學，大多去了外面，有人能在外面站穩腳跟，比如方三青之流，也有人從此不知所蹤，杳無音信。

徐北游一手輕輕按住它的脖頸，一手揉了揉它的腦袋。

畢竟不患寡而患不均，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hｔtps://www•hｅｔubｏoｋ.coｍ.com平頭百姓，都逃不出這座窠臼。

這隻黃狗是寨子里一對老夫婦養的，大名叫做「阿黃」，之所以被徐北游叫做「灰灰」，是因為剛出生的時候灰不溜秋的，便被徐北游私自取了個「灰灰」的小名。

這位書生是個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衣著樸素，風塵僕僕，身後背著的竹制書箱倒是個有些年頭的好物件，光亮可鑒，有幾分圓潤之色。

本來院中還應該有幾隻母雞，不過韓瑄在臨走前已經送人，牆角處的那塊菜地也因為無人打理的緣故，早已被荒草雀占鳩巢地霸佔。

徐北游按照早已想好的託詞一一說明，寨子里中人的氣氛又變成了感嘆，多半是感慨于徐北游的好運氣，竟然被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一下子便能飛黃騰達，其中也不乏少數惡意揣測和心有不甘的嫉妒，徐北游對此也能感知到一二，不過他沒放在心上，只當是人之常情。

「我不餓。」徐北游搖頭道，他知道少女這麼早起來多半是要去寨子外頭撿些柴火枯草回家生和圖書火，不想給她平添麻煩。

小香不解問道：「私塾不是韓先生的嗎？」

早在十二歲那年，徐北游就已經獨自搬出去獨自一戶，是座很是窄小的房子，遠不如韓瑄的私塾，雖然也是茅屋，但最起碼還帶著個不大的院子。

院子里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柴扉就是隨意一掩，徐北游直接推門而入，灰灰也跟在他的身後進來。

徐北游回憶著這些年的經歷過往，不知不覺地在這兒坐了一夜。

一番寒暄客套之後，徐北游重新返回韓瑄的院子，脫掉了那身華貴外袍，換上一身常服，開始著手清理已經是雜草叢生的院子。

徐北游理解他們的感受，也認同他們的作為，只不過徐北游是最幸運的那個人，所以對於許多事難以做到感同身受。

即便是有，也是以一種凌駕其上的超然姿態。

徐北游笑眯眯道：「小香，你這就不懂了，韓先生是我的義父，所以這叫做子承父業。」

他見過鮮衣怒馬的權貴公子，諸如端木玉、徐儀之流，也見過高來高去的地仙高人，以秋葉和慕容玄陰最是玄奇，但他很少再hetubook.com.com去接觸那些身處底層的市井百姓。

徐北游認得這名少女，她姓李，名字叫做小香，在徐北遊離開小方寨的時候還只是個小丫頭，沒想到才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已經初顯少女的體態了。

如今的徐北游還是過去的徐北游嗎？

名叫小香的少女略帶戒備地看著徐北游，警惕問道：「你是誰？在韓先生的家裡做什麼？」

因為兩家距離不遠，徐北游便與阿黃混得很熟，會時常喂它些吃食，阿黃也就認下了徐北游這個半個主人的身份。

徐北游起身笑道：「小香，灰灰都還認得我，你就不認得我了？」

小香雖然很奇怪北游哥不知怎麼白了頭，可她也沒有多想，問道：「北游哥，你吃早飯了嗎？」

女子，或者說少女，年紀不大，大概也就十五六歲左右，身材瘦瘦小小的，面帶菜色，只是一雙大眼睛頗為靈動，相貌頗為不俗，綜合來說差不多是中人之姿，不過若是細細雕琢一番，也未嘗不能漸入佳境，再上一層樓。

徐北游背著劍匣緩步走進小方寨，此時天色已經昏暗，家家戶戶閉門，黑沉沉一片ｈｔｔｐs://wｗｗ•heｔubｏｏｋ.com.cｏm，只有偶爾一聲狗叫傳出。

丁澤園一愣，又是拱手一禮，笑道：「見過徐兄。」

灰灰安靜地趴在他的腳下。

他一路行來，見了很多人，也經歷了很多事。

小姑娘推開門扉小跑進來，來到徐北游的面前，臉色微微紅潤道：「北游哥，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徐北游蹲下身，張開雙手，又喚了一聲「灰灰」，黑影啊嗚一聲沖了出來，原來只黃狗，搖頭擺尾地撲向徐北游的懷裡。

果不其然，少女哦了一聲之後說道：「北游哥，那我先去撿些柴火，待會兒再來找你。」

他經歷過被殺盡滿門的崇龍觀之事，也一手謀划並親自參与了誘殺張召奴的江都之變，但卻很少再去關心生活中的蠅營狗苟。

徐北游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丁兄，請屋內說話。」

徐北游摸了摸狗頭，起身往韓瑄的舊宅走去。

徐北游笑道：「昨天晚上回來的，寨子里的人都已經睡下，怕吵著你們，就過來這邊坐一坐，沒想到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兩年沒人進來，屋內積了不少灰塵，徐北游大袖一揮，將滿屋灰塵吹散，拎起和-圖-書韓瑄常坐的那把躺椅來到屋外，學著先生往日的樣子躺在椅上。

徐北游笑了笑，「是我。」

徐北游躺在椅上，輕輕怕打著膝蓋，哼起那首韓瑄以前經常哼唱的無名小調。

目送著少女一溜煙地跑遠之後，徐北游將劍匣放在屋內，帶著灰灰離開院子。

過了沒多久，小香抱著一捆柴火從寨子外頭回來，不過身後卻多了一位背著書箱的書生。

徐北游停下手中活計，直起身子還了一禮道：「在下姓徐，是本地的私塾先生。」

徐北游恩了一聲，「去吧，我去寨子里走一走。」

書生略微打量四周一眼之後，目光落在徐北游的身上，猛然眼神一亮，拱手道：「在下豫州丁澤園，遊歷至此，見過這位兄台。」

第二日一大早的時候，一名從門前經過的女子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徐北游，嚇了一跳。

徐北游路過一戶人家門前時忽然停下腳步，輕喚了一聲「灰灰」，不多時后，從牆角的狗洞中探出一個模糊的黑影，看到徐北游似乎有點猶豫遲疑，遲遲不敢上前。

小方寨，就像一個垂暮老人，衰朽不堪，說不定哪天便會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