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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牧人起攻克了中都，那麼這個天下還會姓蕭嗎？

一名女子問道：「那麼依照老先生的說法，那位徐公子如果不在江都，又會在哪裡？」

老人笑著答應一聲之後，開始繼續用飯。

巍然「東都」雖然比不得帝都，但已經與四都末尾的北都相差無幾，可以稱之為一座雄城。

有個老儒生不再乘坐馬車而行，背著書箱徒步走進了南豐鎮，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小鎮上並不怎麼起眼，似乎除了年紀大些之外，與那些上京趕考的窮酸書生並無太多兩樣。

行走江湖，最要注意四類人，老人、僧道、女人、孩子，老儒生就佔據了老人這點，所以當他開口說話時，這幾位行走江湖的修士並未惡語相加，反而是笑臉相向，與當初徐北游的選擇如出一轍。

老儒生嗯了一聲，然後似乎想起什麼，擺手道：「當不起『老先生』三字，我姓孫，你們叫我老孫頭，或是孫老頭，都行。」

老儒生沒什麼隱瞞，乾脆點頭道：「是啊，從中原那邊過來的，訪友。」

雙方爭執不下，不遠處正在大快朵頤的老www.hetubook.com.com儒生卻是停下動作，默然無言。

老人將一口殘茶飲盡，搖頭道：「難說。」

「東都」的周圍地帶自然而然地就被魏國中人稱作是京畿地帶，在京畿北部有一個名叫南豐鎮的小鎮，原本只是個無人問津的普通村鎮，不過在蕭瑾定都「東都」之後，此地在短短几十年的時間中就一躍成為規模極大的繁華大鎮，完全無愧於名字中的那個「豐」字，想來再過些時日就能升鎮為縣了。

只是今日這座雄城卻是如臨大敵，只因為城外來了一位背著書箱的老儒生。

沒錯，的確是上「京」趕考，早在十幾年前魏王蕭瑾就已經開設科舉取士，無數寒門士子得以越過龍門立於魏國廟堂之上，而蕭瑾也因此可以將數不清的英才收入轂中。

此乃一舉兩得之事，當然，此舉也已經與自立小朝廷的大逆之舉無異。不過對於已經做出無數大逆不道之舉的蕭瑾而言，這倒是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

傻嗎？

可是天下根本沒有什麼如果。

「該死之時不能退，當和_圖_書死則死，如果輪到自己應該站出來的時候卻怯懦不前，人人如此，那麼不僅僅是這個國完了，這個天下也完了，此即是亡國亡天下。」

孫世吾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人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說白了就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老儒生輕聲道：「不好說吶，如今的江都山雨欲來，瞧這架勢，道門是要與劍宗在江都做過一場，這位徐公子行蹤隱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傻。

如果先帝死在了徐林北伐草原的鐵蹄之下，那麼這個天下還會姓蕭嗎？

雙方再無其他言語。

老儒生微微一笑，終於忍不住插嘴道：「依老朽看來，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說不定是那位徐公子金蟬脫殼的手段。」

……

不過在這兒他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人認為高居天機榜之列的孫世吾無論修為還是輩分，都是當之無愧的儒門之最，完全能夠決定儒門魁首的歸屬，另外一派則認為孫世吾只是修為高絕，因為早年時背棄大鄭投降大齊的緣故，德行有虧，根本無顏在這種事情上說三道四。

可惜啊和*圖*書，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也許是。

年輕公子笑問道：「老先生此言何意？難道說此時徐公子並不在江都城中？」

老儒生的答案是不會。

如果陸謙打贏了那場決定天下歸屬的定鼎之戰，那麼這個天下還會姓蕭嗎？

魏王宮位於魏國的「東都」城中，無論是格局還是規格，都已經與真正的一國宮城相差無幾，而「東都」也已經與一國都城無異。

那位手持摺扇的年輕公子啪的一聲合攏起手中摺扇，略有試探意味地問道：「聽老先生的口音，似乎不是我們魏國本地人士。」

一名手持摺扇的錦衣公子啪的一聲展開手中摺扇，輕笑著轉開話題，「不說這些了，最近江都那邊有些暗流涌動，聽說那位劍宗少主帶著自己的公主媳婦回了江都，還將劍宗大權都交到了公主的手中，自己卻整日閉門不出，不知在忙些什麼，現在不少人都在猜測這位徐公子是不是被公主架空了。」

從春山港到「東都」，一路行來，老人看了許多沿途風景，不得不承認，魏王的治政手段絲毫不輸于開創新政和_圖_書的當今陛下，如果他不為了一己私慾而妄啟刀兵，那麼也不失為一位可以名垂青史的賢王。

所以蕭瑾必然要大興刀兵。

說完之後，老儒生出了攤子，朝鎮外走去。

片刻之後，老儒生將一大盤熟牛肉全部吃完，一壺茶水也喝了大半，起身結賬之後，與一眾萍水相逢的男女作揖告別，「老朽有事在身，要先行一步，雖說今日一別之後，多半難以再見，但老朽還是要再說一句，咱們日後江湖再會。」

老書生沒有尋找客棧下榻落腳，而是在路邊的一間攤子上坐下，聞著飯食的香味不禁食指大動，正好昨天鎮子里有頭耕牛老死了，剛剛上報官府得以宰殺，鋪子里還有些牛肉，於是老儒生乾脆要了一大盤牛肉和一壺茶水，將書箱放在一旁，然後就著粗劣茶水開始大快朵頤。

南豐鎮距離魏國的「東都」已經不足十里，他這一路行來，為了不鬧得滿城風雨，不曾顯露半分神通，也儘力收斂自身氣機，所以走得不快，甚至還有些慢。

可是再慢，這條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鋪子里還有幾個江湖人士，和-圖-書同樣是吃著熟牛肉，同時還在聊著一些時下最為熱議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說到了如今的儒門四位大先生，在把四位大先生的各自功過說完一遍之後，又在情理之中地說到了另外四位並不爭奪儒門魁首位置的大先生，尤其是資歷最老的大先生孫世吾，更是話題的重中之重。

可能有人就會問了，既然如此，那他還來魏國做什麼？難道是送死嗎？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民之所系，義之所在，不傾于權，不顧其利，直道而行，不計毀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重死持義而不橈，身雖死，無憾悔。」

年輕公子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喊出「孫老頭」三字，而是將最後一個「頭」字去掉，稱呼了一聲「孫老」。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哪怕這些事情看起來很傻，實是因為這天底下的聰明人太多了，如果人人都這麼聰明，都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都懂得審時度勢，都懂得趨利避害，那麼這個天下還有希望嗎？」

年輕公子微微拉長聲音哦了一聲，又問道：「老先生可是要去『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