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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蟬那把劍

作者:默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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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天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肩扛天下何其難

第七卷 天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肩扛天下何其難

韓府,韓瑄躺在鋪著鬆軟毛皮的躺椅上,睡意朦朧。
陳陌靈低頭不語。
「是用傳檄遠近,咸使聞知。倘有血性義士,號召義旅,助我征剿者,本王引為心腹,酌給口糧。倘有抱道君子,痛奸賊之立於朝堂,赫然奮怒以衛吾道者,本王禮之幕府,待以賓師。倘有仗義仁人,捐銀助餉者,千金以內,給予實收部照,千金以上,專摺奏請優敘。本王德薄能鮮,獨仗忠信二字為行軍之本,上有天地,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青河之水,幽有前此殉難各忠臣烈士之魂,實鑒吾心,咸聽吾言。檄到如律令,無忽!」
天下蒼生,何其重也?
陳陌靈的手指微微顫抖,彷彿這薄薄的兩頁紙有千斤之重,嘶啞開口道:「蓋聞書曰:不見是圖。又曰:視遠惟明。夫智者恆慮患於未萌,明者能燭情於至隱。自古聖哲之君,功業著于當時,聲明傳於後世者,未有不由於斯也。今事機之明,非若不見,而乃不加察,請得以獻其愚焉。」
司禮監首席秉筆張保站在甘泉宮的宮門前,m•hetubook•com.com對韓瑄恭敬先是恭敬一禮,然後說道:「閣老,陛下有旨意,要清修半月,任何人不得打擾。」
大管事恭敬領命。
身處其間,如何不難。
片刻后,暗衛府的陳陌靈疾步進來,臉上的神情異常凝重,甚至還帶著一絲惶恐。
內閣首輔,一個輔字,輔佐的是誰?自然是當今皇帝陛下。
韓瑄喃喃自語道:「自太平元年以來,由藍相多方布局,針對東北牧氏實行隱秘削藩之舉,一是削減東北右軍開支,二是派遣主政官員前往東北三州任職,掣肘牧氏,藍相笑言這是溫水煮青蛙之策,需用一甲子的時間的慢慢布局,將牧氏這顆毒瘤從東北三州拔除,使東北三州成為我大齊的東北,而非他牧氏的東北,如今看來,這隻青蛙還是忍不住從水裡跳了出來。」
韓瑄輕聲自語道:「牧棠之說廟堂之上有奸賊,藍相已經告老,老夫如今是內閣首輔,主政朝廷,也就是他這檄文上所說的奸佞之臣了?」
陳陌靈詫異道:「閣老可和*圖*書是要去內閣?」
韓瑄重重嘆息一聲,「西北有林寒,江南有蕭瑾,如今又添了一個牧棠之,張無病、禹匡不可動,查擎又反叛,可用之人還有誰?」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侍奉在旁邊的大管事眉頭微皺,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韓瑄已經出聲問道:「是暗衛府的人嗎?讓他進來吧。」
韓瑄搖頭道:「老夫不去內閣,老夫要入宮覲見陛下。」
「我奉藩守分,自信無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於懷,彀滿以待,遂造顯禍,起兵見圍,騷動天下,直欲屠戮然後已。當此之時,計無所出,惟欲守義自盡,懼死之臣,以兵相衛,欲假息須臾,然後敷露情悃,以祈哀愍,冀有迴旋之恩,滂沛之澤。書達闕下,左右不察,必求以快其欲。」
陳陌靈的頭更低,輕聲答道:「是。」
韓瑄換好官服之後,乘轎前往皇城。因為他是首輔,可自由出入宮禁,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甘泉宮前,然後被攔下了腳步。
韓瑄越來越老了,尤其是在今年入秋之後,愈發顯現老態和-圖-書,最近幾次上朝已經不能久立,不得不坐在椅上,而且也退出了內閣的日常值夜。
韓瑄猛地睜開雙眼。
自然要如履薄冰,膽戰心驚。
誰又是夫君?是那些心思複雜的同僚,無論是共事之人,還是下屬,各有各有所求,各懷私心,交結成一張大網,任何人都逃不出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韓瑄不是修士,雖然讀書,但只是單純讀書而已,沒有什麼浩然之氣,沒有什麼氣機修為,所以老了就是老了。
陳陌靈雙手遞上兩張薄薄的紙張,聲音微顫道:「回稟閣老,這是東北遼王府的檄文。」
屋內鋪著整張地衣,雖然還是初秋時分,但已經升起爐火,使得整個屋內暖意融融,這都是徐北游一手安排的,畢竟劍宗豪富,府內從不用在用度上發愁,這也是韓瑄立身正的底氣所在。
說罷,韓瑄顫顫巍巍地從躺椅上起身,「來人,更衣!」
誰是公婆?自然是皇帝陛下,都說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一個不慎,便要引來禍患。
就像一個持家的媳婦。
屋內一片寂和圖書靜,過了許久,韓瑄緩緩吐出一個字,「念。」
若是一意逢迎皇帝,這個首輔自然好做。一門心思和稀泥,也不算難。甚至就是結黨營私,都不算難,真正難的是扛起朝廷,乃至於天下這個重擔。
韓瑄雙手扶著躺椅扶手,緩緩坐起身來,「既然檄文都發出來了,那東北是反了?」
上要侍奉公婆,中間要照顧夫君,下有一群兒女要考慮。
不知過了多久,韓瑄緩緩開口問道:「這是牧棠之寫的?」
「本朝太祖高皇帝,當鄭末亂離,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櫛沐風雨,攻城野戰,親赴矢石,身被創痍,勤勞艱難,危苦甚矣。然後平定天下,立綱陳紀,建萬世之基。封建諸王,鞏固天下,如盤石之安,夙夜圖治,兢兢業業,不敢怠遑。不幸太祖皇帝賓天,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縱之權,潛有動搖之志,包藏禍心,其機實深。刀構陷諸王,以撤藩屏,然後大行無忌,而予奪生殺,盡歸其手,異日吞噬,有如反掌。且以諸王觀之,事無毫髮之由,先造無根之釁,掃滅之和-圖-書者,如剃草菅,曾何有然感動於心者!諸王甘受困辱,妻子流離,暴露道路,驅逐窮窘,衣食不給,行道顧之,猶惻然傷心,仁人焉肯如此?」
國事艱難,可皇帝陛下的反常表現,讓千鈞重擔都壓在了老人的身上,按照道理而言,老人已經不用去內閣值夜,只是西北的林綿一戰,又讓老人在半夜起身去了內閣,此時剛剛回府不久,用了一碗粥后將歇下。
立刻有侍女捧著官服進來,服侍韓瑄更衣。
韓瑄半眯著眼睛,聲音含糊道:「何事?」
此時此刻,韓瑄作為大齊朝廷百官之首,看似是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可實則卻是如履薄冰,膽戰心驚。
屋內屋外針落可聞,暗衛統領臉色蒼白,微微低著頭。
陳陌靈額頭上滲出冷汗,不敢有半句言語。
陳陌靈低聲道:「回稟閣老,東北三州宣布自立,內里情形暫且不明。」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韓瑄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至於兒女,則是天下的黎民百姓。百姓,是最感恩之人,也是最忘恩負義之人,近則不恭,遠則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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