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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閉目靜坐的韓瑄抬了抬眼皮，問道：「孫公公，這是何意？」

「不妨事。」韓瑄搖了搖頭，「就算我撐不過這個冬天，南歸他們能支撐起大局，這就已經足夠了。」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就不再是這個家的人，可她畢竟還是姓蕭。

年輕人終於是淡然開口道：「蕭慎，你不必以此言語亂我心神，你我境況如何，我心知肚明，與其做這些無用之功，倒不如說些其他的。」

徐北游感慨道：「原來如此，真是好算計。」

於是她這個已經嫁人的蕭家女子不得不站出來。

年輕人雙手扶著兩道氣龍糾纏的三尺青鋒，身形微微搖晃，周身不斷有血跡滲出。

如今情形也相差無多，有資格繼承大統的只有三人，一是與太祖蕭煜同父異母的魏王蕭瑾，二是出自蕭慎一脈的蕭隸，三是出自蕭公魚一脈的蕭去疾，至於出自蕭政、蕭疏一脈的蕭摩訶，除非是改朝換代，否則絕無可能。

若是此時還有一位地仙十六樓以上的大地仙在此，就會看到在兩人之間不足百和-圖-書丈的距離中，有一道道劍氣縱橫交錯，有的是相互絞殺，有的是則是分別撲向兩人，然後在兩人本就重傷的體魄上造成新的傷勢。

有句話叫做「金風未動蟬先覺」，原意是指秋風還未來到，蟬卻早已察覺。後來又被引申為修士的玄妙境界，敵人殺心初動，未形諸于外，卻已經心有感應。在這偌大宮城中，那些宦官就是蟬，而司禮監秉筆孫知鴻無疑是眾多秋蟬中的佼佼者。

站在對面的持劍老人也不好受，胸口上先是滲出一點血跡，然後這點血跡不斷擴大，很快布滿了整個胸口。

宮外是萬余倒戈的天策府甲士。

當年大鄭武宗皇帝無子，大鄭世宗皇帝以藩王身份繼承皇帝位，引起大禮儀之爭，其表面上是「繼統」和「繼嗣」之爭，實則是舊閣權與新皇權之爭，甚至還涉及到儒門中的朱家理學和王家心學之爭。

孫知鴻彎腰去攙扶韓瑄，「自然是請您老出去啊。」

徐北游輕聲道：「長生。」

為了天下，為了朝廷，為了蕭家，和*圖*書為了劍宗，入城去了。

老人臉上的冷笑更甚，「老夫雖然不復巔峰，但依舊不是你這個小小的地仙十五樓可以輕易抗衡，尤其是你先前在冰塵死戰一場，本就重傷在身，現在就是想和老夫以命搏命的資本都沒有了。」

韓瑄重重咳嗽了一聲，艱難問道：「南歸他人呢？」

兩人雖未直接交手，但是以劍意劍氣隔空交手，其中兇險之處絲毫不遜於三尺之內分勝負的斗劍。

蕭慎猶豫了一下，「時至今日，我也不妨說實話。我本想用蕭白做嫁衣，勸他汲取天子氣運以證飛升之道，在他渡劫成道之時我再暗中偷襲，竊取一份飛升契機，不過蕭白藏了一手天子劍，嫁衣沒做成，還差點就要了我這條老命，可惜啊，蕭白千算萬算，沒算到天不容他，所以他死了，而老夫卻還活著。」

……

徐北游搖頭道：「他不是背棄蕭氏，他是志在天下，你們不一樣。」

這一次，韓瑄沒有拒絕，在孫知鴻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起身。

蕭知南拿起酒壺，將兩隻酒杯分m.hetubook.com.com別斟滿。

事實上，前二者已經與反賊無異，若不是他們，大氣朝廷也不會走到今日這步，此二人絕不可能繼承大統，那就只剩下樑武郡王蕭去疾。只是蕭去疾向來懦弱，不管是藏拙也好，還是自污也罷，蕭白都已經死了，他又憑什麼撐起大齊天下的萬里江山？

不過此舉牽扯之大，足以動搖國體。

蕭慎冷笑道：「老夫算計了這麼多年，在壽元將盡之際仍是沒能算計到一個長生，可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死了一個蕭白，你徐北游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韓瑄面上波瀾不驚，只是沉沉哦了一聲。

燈火闌珊的暗衛詔獄中，孫知鴻親自打開牢門，帶著幾分諂媚道：「韓相爺。」

宮內則是蕭知南一人獨坐，在她面前桌上有一壺酒，兩隻酒杯。

韓瑄點了點頭，又是重重咳嗽。

孫知鴻滿臉擔憂，看不出半分虛假，比之孝子還要情真意切道：「老相爺還要保重身體才是，咱們大齊的擔子還都壓在您老的肩上呢。」

「老相爺長命百歲，還得再活hetubook.com.com個九十九，什麼大限不大限的。」孫知鴻笑道：「是小閣老入京，撥亂反正，傅氏逆賊已經逃出帝都了。」

不管世人如何評說，父皇在臨死前，給了她顧命大權，由她來主持大局，甚至是選擇新君人選，都不能算錯。

在傅中天掌握帝都局勢的第一時間，他便「投誠」，在傅中天狼狽逃出帝都的第一時間，他又是第一個「棄暗投明」之人。

蕭慎嘴角微微翹起，「他要他的天下，我要我的長生，就是這麼簡單。」

在劍氣縱橫之間，徐北游平淡道：「我其實很好奇，你當年背叛劍宗並不奇怪，畢竟劍宗大廈將傾在即，蕭氏和道門又是大勢所在，得取天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你在那時候背棄劍宗，說得通更想得通，我想不通的是你這個蕭氏老祖為什麼要背棄蕭氏。」

老人擺了擺手，沒有讓孫知鴻攙扶，直言問道：「外頭形勢有變？還是說老夫的大限到了？」

蕭慎反問道：「蕭瑾？」

她是大齊的公主，是天家蕭氏的最後一人，可按照道理而言，自蕭白死後，天家就已經絕後了和*圖*書，需要從其他蕭氏族人中尋找一位藩王繼承帝位。

萬壽宮，燈火煌煌。

老人冷笑道：「何苦來哉，先與冰塵一戰，能走到這裏，想必又與傅中天斗過一場，難道你真把自己當成是上官仙塵了？獨步天下？莫能抗手？」

天機閣下的大陣中，一老一少兩人仍是對峙。

她拿起其中一隻酒杯對著另外一隻酒杯輕輕一碰，然後以大袖遮擋，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

蕭慎面無表情道：「好。」

年輕人默不作聲。

現在，她的丈夫已經入城去了。

……

兩人都沒有停手的意思，那麼這一幕就要持續到兩人中有一人倒下為止。

孫知鴻再次彎腰攙扶韓瑄，臉上的笑意更甚，「老相爺神機妙算，知道傅氏逆賊長不了，難怪能穩坐釣魚台，奴婢佩服。」

孫知鴻搖頭道：「小閣老沒說要去什麼地方，蕭隸也不知道。」

他猛地住嘴，然後伸手在自己臉上重重地扇了個耳光，又啐了一口，這才說道：「蕭隸他已經說話，要在明日舉行大朝會，他要在朝會上認罪伏法。」

孫知鴻輕聲道：「韓相爺，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