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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蟬那把劍

作者:默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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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天下 第六百三十五章 哭而無聲亦無言

第七卷 天下

第六百三十五章 哭而無聲亦無言

徐北游深吸一了口氣,背對著椅子上的老人,握拳擋住嘴唇,無聲流淚。
另外一邊,蕭知南順利地舉行完祭天大典,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齊承平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齊陽長公主蕭知南正式登基稱帝,改元靖宇,分封諸大臣勛貴,成為大齊史上的第一位女子皇帝,同時也是古往今來的第二位女子皇帝。
徐北游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哪怕他當初孤身一人鏖戰江南再轉戰草原大雪山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般疲憊過。
趙無極、查擎等人在這個時候自然也察覺出不對,不過眾人在互相交換眼神之後,都心有靈犀地緘口不言。
壽元乃是司命之所屬,就算是徐北游自己折損了一甲子的壽命,也沒有任何辦法,一直到天道降下恩賜,這才得以彌補壽元,所以對於壽盡而終的韓瑄,徐北游這位十八樓大劍仙也是束手無策。
來到此時已經空無一人的小未央宮中,徐北游將老爺子的遺體放在座椅上。
徐北游的語氣很是堅定,不容置疑。和-圖-書細細說起來,徐北游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與蕭知南說話,大多數時候,兩人就像是平常夫妻相處一般,凡事都是商量著來,讓人很難相信夫妻二人一個是臨朝執政的女子皇帝,另外一個是超凡入聖的大劍仙。
待到眾人都離去之後,徐北游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老人的遺體離開了小未央宮,然後一掠長虹。
徐北游在偶爾的空閑時候,不是沒想過老爺子真走到了天年已盡的那一天,到底會是個怎麼樣的光景。在他想來,也許是老爺子躺在病榻上,他守在床邊,老爺子抓著他的手,絮絮叨叨交代許多,感慨自己的一生,又放不下這些晚輩們,最終才依依不捨地沉沉睡去。
韓瑄身死之事,只有藍玉和徐北游兩人察覺,即便在徐北游心中,視韓瑄如生父,但是在外人眼中,父子之大仍舊是大不過君臣。徐北游也不願讓老爺子保持了一輩子的清名在最後的時候再被人誹議什麼,所以韓瑄故去的消息,徐北游並hetubook.com.com沒有鬧得滿朝皆知,直接瞞了下來,然後扶起彷彿只是睡著了的老人,往小未央宮方向而去。
再次接受百官朝拜之後,蕭知南下來圜丘壇,這才從藍玉口中得知了韓瑄的事情,於是她匆匆趕到小未央宮。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夫妻二人靜默良久,最後還是徐北游主動開口道:「登基大典剛剛舉行到一半,你還要回宮升座受百官朝賀,現在不是停留的時候。」
可是這一次,雖然他在表面上並未流露如何傷心欲絕的悲戚之色,但蕭知南可以感覺到,他的內里卻很不平靜,就像是潮水退去,露出了空蕩蕩的沙灘,迷茫惘然哀切無奈皆有。
蕭知南本想以帝王之尊與徐北游一起扶靈返回帝都,算是以盡孝道,不料徐北游竟是如此說,剛想要開口說話,又被徐北游提前打斷道:「莫要與我爭了,這次就聽我的,國事為重,我先送老爺子回家,你忙完之後再來。」
當年的道門鎮魔殿如何?他敢於孤身一人和_圖_書去江南江都。
在這兒她見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徐北游。
在蕭知南的印象之中,自己的夫君,那個挽狂瀾于既倒的男人,永遠都是打不垮的樣子,不管是怎樣的困境,都沒見過他有如何頹唐之色。
蕭知南什麼也沒說,只是來到徐北游的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掌。
可韓瑄走的卻是這般乾淨利落,就連這個最後交代遺言的機會都沒給徐北游,現在徐北游再回想起來,他和老爺子的最後一次長時間交談,竟然是父子之間因為老爺子執意要去圜丘壇參加登基大典而爆發的爭執。徐北游不願意老爺子冒著嚴寒天氣去參加登基大典,可老爺子卻是非去不過,說這是國之重事,他為國盡忠了一輩子,到頭來沒有因私廢公的道理。兩人爭到最後,還是徐北游沒能拗過老爺子,無奈讓他去了登基大典。
就算老人已經病重多日,徐北游也已經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可當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從沒有想過,那個先生,那個老頭子,https://m.hetubook.com.com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了他。他總是覺得,老頭子一直會在,等到他勝了道門,立了劍宗,老頭子也會在,哪怕是他飛升證道了,老頭子也會囑咐他去了天上之後如何如何。
再往後,便是父子間的一些零星囑咐和問候。
徐北游最後一次看到韓瑄,是送他登上去往圜丘壇的馬車,雖然老人已經病重多日,但精神頭卻是格外的好,他當時還自欺欺人,覺得是老人的病情隨著開春有所好轉,可現在再回想起來,其實是迴光返照罷了。
既然徐北游如此說了,蕭知南無奈之下也只能點頭同意,又是仔細交代幾句之後,先一步離開小未央宮,登上來時所乘的皇帝鑾駕,在禁軍和百官的簇擁下,朝帝都城緩緩行去。
平心而論,公孫仲謀與徐北游之間的相處,只有短短半年而已,而且公孫仲謀又是死於非命,那時候的徐北游可以將悲傷全部化作對於秋葉的仇恨,以及擔負起劍宗的責任。
對於徐北游而言,老人的死和公孫仲謀的死不一樣。
哪怕老人已經永遠地https://m•hetubook•com.com睡了過去,徐北游也不願意在老人面前露出半分軟弱,以免讓老人又為他憂心。
這一刻,徐北游發現眼前本該十分熟悉的韓瑄卻是有些陌生,在他的印象中,先生永遠都是身材高大,可現在的先生,依在椅子上,就算裹著大氅,還是顯得瘦瘦小小,就像乾枯了樹榦,再不復當年枝繁葉茂時的樣子。
一切盡在無言中。
可老人與徐北游之間,卻是從小到大相依為命,整整二十年的朝夕相對。如今的老人壽盡而終,在這個時候,徐北游除了恨自己,又能恨誰?
當年的端木家又如何,他還是孤身趕赴帝都之約。
哭也無聲,是怕吵到了已經閉上眼睛的老人。
不管徐北游如何位高權重,又如何修為高絕,他終究只是一個剛剛及冠五年的年輕人而已,心境上的磨礪,除了天生的心性格局之外,還需要時間的打磨。
可生死之間,就是這麼措不及防。
這就是了。
同年同月同日,英國公、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太傅韓瑄于圜丘壇登基大典上壽盡而終,享年八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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