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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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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 修羅笑 第十六章

其之二 修羅笑

第十六章

她的心突然一陣巨痛,幾乎不能呼吸。
鎮明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如水,輕道:「和非嫣沒關係,不要胡亂推測別人的想法行動。」
她柔聲問著,與他一同坐在了樹下。他胳膊上套了冰絲綢,沒有神火的灼熱,她慢慢靠了上去,將頭抵上了他的肩膀。
熒惑有些發怔。
她陡然抬頭,清楚地聽見身體裏面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清脆到可怕。
司月凌厲地瞪著他紋絲不動的臉龐。
她伸手摸了摸樹榦,然後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輕輕插|進泥土裡,在上面拈了個極怪的式。她笑吟吟地望著他,輕道:「如何?修羅會笑么?」
歲星除了熒惑之外,最聽鎮明的話,雖然有些不願,卻也只好坐到了司月身邊。
穿過一個露天的長廊,就是中庭了!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努力在飛舞的花瓣中尋找樹下的那個男子——啊,找到了!那個黑色的修長的身影!
她走過去敲了敲門,不一會,有兩個下人稍稍打開了門,一見到她,立即恭敬地彎腰行禮。
炎櫻清醒之後,立即驚恐的發覺自己竟然突然回到了神火宮!屋樑上五彩的瑞獸與她怔怔地對望,眼睛獃滯無神。這裏竟然是熒惑的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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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她不渴望,不敢渴望,不能渴望。他是修羅,心中是一片空明。這樣也好,他誰都不愛,她這樣愛他,也等於相互有情了。他是她的,只有她發現了他的好,只有天底下只有她真心愛著這個人,哪怕他沒有回應,她卻也安心。
為什麼?為什麼個個都不聽她的調動?她司月有什麼不好?自認無論才識經歷神力,都不愧做麝香王,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這般輕賤於她?!
迴廊上有一個身影閃了一下,她望過去,心卻漸漸沉了下來。
「這次妖狐之事,鎮明,你逃不了責任!千年之前為什麼不封印他?!為什麼要欺騙諸神?倘若麝香王還在世,你這就是彌天大罪!鎮魂玉也落到了他手上,現在要再封印恐怕比千年之前更為困難,你且給我一個解釋!」
她卻放慢了腳步,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她就這樣貿然沖了進來,熒惑不會責怪她吧?
一切都會沒辦法收拾的。
好好的一回來卻要人鎖上大門,是什麼道理?她可是等了一個多月啊!難道連見一見同僚都不願意么?他的心果然冷酷如斯……
下人賠笑道:「似乎熒惑大人是這樣交代的……小的也不清楚,但是……還是請您暫時回去罷,熒惑大人和*圖*書或許不一會就會吩咐開鎖了……」
門忽然被人輕輕打開,然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往裡面走了進來,她動也不動,只抱著膝蓋用力哭著,恨不能立時身如齏粉,散在泥土裡,再也不要被任何人看見。
她突然緊緊地抱住了他,將腦袋貼緊他的胸口,完全不在乎神火的灼熱,彷彿要將自己的整個生命都投入在這個擁抱中一樣,緊緊地,戰慄地。
「我要你笑一次,你笑了,櫻花就開了。」
「熒惑回來了?」
神火宮遙遙盤踞麝香山最高的山峰,遠遠望去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明亮美麗。上了山路,左轉,直行,再右轉……這條路極度熟悉,已經烙印在了心底,每次走在上面,都有一種類似喜悅的戰慄,好象會發生什麼好事一般。
一直沒敢搭腔的歲星一聽這話,如同得了赦免似的,回頭對司月靦腆一笑,柔聲道:「司月,你別擔心了!熒惑和鎮明都回麝香山了,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偶爾也讓自己放鬆一下嘛。」
鎮明笑了笑,柔聲道:「莫急,他方才剛回來,也讓他稍微收拾一下再去看也不遲,現在還是商討一些正事要緊。」
「你想讓花開么?」
她的眼淚完全崩潰,飛快地掉了下來,忽然飛快地捉住熒惑的手,緊緊地攥著,攥到微微發抖。她再也不要放手了,哪怕神火下一刻就將她的靈魂焚燒,她也不放手了。
心裏有無數的痛,無數的澎湃,她卻輕輕笑了笑,說道:「我會讓櫻花馬上就開放,但是我有條件。」
放縱一會也好,就讓她陷一會吧……
中庭很快就到了,那棵巨大的櫻花數矗立在那裡,光禿禿的,很是蕭條。
歌聲嬌膩,和粉色的櫻花一起在寒風中飄蕩著,傳了很遠。
歲星略微抱歉地笑了笑,那雙幾乎透明的琉璃般的眼睛卻依然笑吟吟的,擋不住內心迸發而出的歡喜之情。
說著,他竟然站了起來,慢悠悠地往殿門口走去,雪白的頭髮如同瀑布,披散在背後,光看背影,當真高潔不可侵犯。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了起來,熟悉卻又不熟悉,只因為冷漠的語調里包含了一種化不開的溫柔。然後一隻帶著白色絲綢套的手緩緩抬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與那人對望,對上了一雙略微無措的眼。
歲星更奇怪了,「連我也不許進去?這是什麼道理?」
鎮明輕笑的聲音消失在殿外,而伴隨著笑聲迸發開來的,是一個白瓷茶杯砸在殿前柱子上的碎裂聲,尖銳www.hetubook.com.com刺耳,茶水撒了一地,蔓延開來,倒影是司月扭曲的臉,猙獰可怕。
司月臉色鐵青,拳頭捏得死緊,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她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他,然後笑了起來,眼睛里又有淚光閃爍。
炎櫻忽然一笑,笑容里居然有一種從未見過的狡黠和媚。
大門卻是一反常態地緊閉著,半個人影也沒有。她呆了半晌,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色,這麼早的時辰,神火宮為什麼要關門?
熒惑不可思議地抬頭望向方才還光禿禿的櫻花樹,居然真的開花了!在這個滴水成冰的冬天……一團團粉色的花瓣四處飄零,如夢如幻,他們坐在櫻花樹下,彷彿被櫻花淹沒一般。
說著她就輕輕唱了起來:「春風吹呀吹,花兒就在你的發間飛呀飛;花兒飛呀飛,卻比不上你的笑顏美呀美。雁兒飛呀飛,春風吹呀吹;我心愛的人,你等一等我呀,等一等我;我心愛的人,你看一看我呀看一看我……」
炎櫻笑著搖了搖頭,嘆道:「你不會笑……罷了,我讓櫻花開放吧。」
她低聲問著,兩隻眼睛里淚光瑩然,裏面卻有一種令人心驚的光芒。
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她腦袋裡一片亂,乾脆什麼都不想,就這樣和他走著,能走多久走多久。
那種看著珍貴寶貝的眼神,那種單純的望著她的眼神……
「司月,」他忽然開了口,「鎮魂玉一定會是我的,妖狐也一定會為我封印,你不用擔心。」
鎮明忽然笑了起來,直直地看著她,那眼光竟讓她瑟縮了一下。這個人,她早知道是個將銳利包在一團和氣里的厲害人物,可是突然接觸到他微露的銳氣,卻令她連動都不敢動……
越過迴廊,繞過珠炎廳和熒惑的寢廳,她的腳步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往中庭的櫻花樹奔了過去。她知道的,只有她知道,熒惑最喜歡靠在櫻花樹下看天,他現在一定在那裡。
「我真是個傻瓜……廢物……」
「熒惑,謝謝你。」
「是么?我倒想看看你打算怎麼做?坐在西方王城的陰陽宮裡面等人家送上門給你封印?還是等那隻膽大妄為的狐仙把鎮魂玉捧到你面前?!這次如果不是我連用三道御靈術喚你,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過你的逍遙日子?」
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好半晌,才輕道:「那首歌……叫什麼?」
歲星心生疑竇,冷下了臉沉聲道:「你們讓開!我進去問個明白!」
她驚恐萬分地攏上衣服,一時完全不能理解究https://m•hetubook•com.com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分明記得當時他們都還在參加踩冬儀式啊,怎麼一轉眼她就回到了麝香山?難道那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嗎……?
天塌地陷也好,山崩海嘯也好,她忽然全部都不在乎了,但願時間能夠永遠停在這一刻,永遠……
熒惑……
一腳踏進中庭,眼前忽然一陣飄紅凌亂,她微微一驚,卻發覺漫天都飛舞著櫻花花瓣!如雨似雪,幾乎將一切景物都遮掩了住。
炎櫻微笑地看著那些美麗的櫻花,輕聲道:「熒惑,只要有心,櫻花也會在冬天盛開,修羅為什麼不會笑呢?」
「我與她的確有關係,不過不想告訴你。這個答案你滿意么,司月大人?」
說著就往裡面疾步走去,一把將兩個試圖阻攔卻又不敢伸手的下人推了開來,那兩人只好一臉惶恐地眼睜睜看著她疾步而去,碧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迴廊盡頭。
她又拍了拍樹榦,輕喝一聲:「開!」
這個人,五曜中她最忌諱的就是他,從初代的司土鎮明一直做到現在,便是前任麝香王也沒他資格老。倘若不是他一向行蹤不定,漂泊如雲,或許早就可以當上麝香王……她必須小心這個人!
熒惑走過去拍了拍樹榦,頗遺憾地說道:「不是春天,沒有櫻花,可惜了。」
熒惑本能地要推開她,她瘋了嗎?他身上全是神火啊!
那是一雙冰冷的眼,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夾雜著鄙夷,不可置信,痛心疾首……種種情緒。她覺得整個人都緩緩陷入一個旋渦里,再也爬不出來。
就那一個瞬間,天上頓時落下了粉色的雪,漫天飛舞,如同幻境。
眼淚順著臉流了下來,滴在絲綢的袍子上,立即暈了開來。她捂著臉,放聲大哭了起來,幾乎就想這樣死去。為什麼她不去死?在青鼎山的那個晚上她就該讓熒惑殺了自己!對神抱著希望,換來的只有絕望而已,是她天真,這個道理早在數百年前就該知道的!
她不能墮落,不想墮落,也沒有資格和立場讓自己陷進去。
他從袖子里掏出那串拙劣的琉璃羽毛串,套著冰絲的手很是笨拙地把珠串戴到了她手腕上,看了半晌才輕道:「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殺凡人,今日,此時,此刻,就此立誓。你還要哭么?」
她站起來就走,頭也不回,心思早飄去神火宮裡那個黑衣男子的身上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什麼都沒改變……
「那……我要你了解我。」
她的神情忽然僵住,臉色一片慘白和圖書,只覺漫天的櫻花旋轉成團,全部砸進眼睛里。天上地下都有無數冷流鑽進身體里,順著經脈,一直竄進了心臟——一陣強烈的痛楚……
海閣……
冷汗順著脊背淌了下來,將身上的衣裳都打濕了,她飛快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又發覺自己的衣裳居然也給換過了!現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絲綢袍子,甚至系在腰上的帶子都鬆了開來,大片肌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凍入了骨子裡。
她什麼都沒問,任他拉著自己走。兩個人飛快地繞過了迴廊,直接往中庭奔了去。他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個急於獻寶的孩子,那雙冷酷的眼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明亮開心過,那種光芒,讓她心痛,卻也喜悅。
他回頭看著炎櫻,輕道:「我最喜歡靠在樹下,什麼都不想,看花,看天。」
炎櫻什麼都沒聽見,只是本能地用力點著頭,眼淚隨著動作落在他身上,飛快地化成了白煙。
她不可思議地往前走了幾步,立即有無數清雅柔軟的花瓣落在身上,拂過臉頰,伸手一摸,卻居然真的是櫻花!
「修羅笑了,櫻花也會開放的,你不相信嗎?」
她低笑了起來,喃喃自語著。
歲星整個人都好象飛起來了,腳不沾地地往神火宮趕了去。哪怕明知道熒惑還是會用一張冷臉對她,她卻依然萬分期待著能見到他。只要他能站在她身邊,千秋萬世,沒有微笑,沒有有話語,沒有愛昵,都不要緊了。
鎮明停下了腳步,聲音含笑,「喔,哪怕五曜全崩潰了,麝香山還是有你啊,司月大人。你說得沒錯,妖狐的事,非嫣的事,我的肚子里都打著花花算盤,不過一定入不了你的法眼,我看就算了。歲星,你不是要去看熒惑么?現在天色還早,快去罷,晚了,神火宮就不歡迎客人了。」
歲星飛快地衝進正殿,滿臉驚喜的笑意,歡快的身影像一隻碧色的鳳凰鳥。
熒惑第一次被人如此靠近,心跳都亂了,不由自主地回問道:「什麼條件?」
「別哭。」
她搖頭道:「沒有名字的,只是南方的小調罷了……」
鎮明好久都沒說話,只是低頭細細撫摩著袖口上黑白相間的花紋,一雙眼幽深莫測,半點思緒也摸不到。
她自然知道手上的傷如何來的了,當時她已經完全絕望,不顧一切地拉住了他,他整個人就是一團火,灼傷了她。原來他匆匆的要離開,卻是回了麝香山。
司月冷笑一聲,「好!那我問你,你和她到底什麼關係?從我有印象以來,你們倆就一直形影不離,和-圖-書不是你追著她就是她跟著你,我倒想知道我們初代司土之神肚子里到底打著什麼花花算盤?我看妖狐的事情也是你和非嫣動的手腳罷?!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答應……什麼?」
歲星擺了擺手,皺眉道:「好好的青天白日鎖什麼大門?進去告訴熒惑,我來了。」
熒惑微微勾起嘴角,扯開一抹生硬的笑容。笑,當真是個難題,他從來沒有笑過。
不要,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睛看著她了。
啊,明明只有一個多月而已,她卻覺得彷彿過了幾百年,印象中,熒惑幾乎從來不下麝香山的,這次為了什麼在下界待那麼久?真想馬上就去神火宮看他!偏偏司月招集他們過來,說有要事相商,唉……
他說著,忽然將她從床上拉了下來,彎腰替她穿上鞋子,神情里居然有一種小男孩的天真與羞澀。他笨拙地替她套上了鞋,拉著她就往門口走,隨手又從挂鉤上取下一件粉色厚實外套,反手將她包了個嚴實。
兩個下人頓時流露出為難的神色,其中一個頓了半天,才支吾道:「歲星大人……那個,不是我們不通報……熒惑大人一回來就交代了不許任何人進去,你看這……」
手上傳來陣陣刺痛,火辣辣地,她本能地低頭一看,卻見兩隻手都用潔白的布條包裹了起來,裏面還滲透出白色的粘膩事物,聞著有一股葯香。頓時,種種回憶全部跑了回來。
初代的司土鎮明,果然……
司月秀麗的眉毛挑了起來,勾出一個冰冷的笑。
她別過腦袋,避開他的觸碰,一句話也不說。
啊……她還是沒成功。做了那麼多,說了那麼多,結果修羅依然是修羅,半點也沒改變。
正殿內,司月正和剛剛趕來麝香山的鎮明說話,見她忽然沖了進來,神色不免有些不愉,沉聲道:「歲星,這裡是正殿,怎可大呼小叫?」
熒惑望了她許久,才輕道:「別哭了,我答應你。」
炎櫻抬頭看著他,眼睛里有貓一般的嬌媚狡猾。
「你讓我了解了凡人,那……現在你願意換一下么?」熒惑輕聲問著,居然有些靦腆。
天,現在是冬天啊!櫻花怎麼可能如此盛開?!
「見過歲星大人。」
只因他是不懂愛的修羅……
「司月,有時間忙著找眼線監視我們的行蹤,不如多注意一下自己,不要讓惡之花開在你心裏才是……」
她在他肩膀上輕輕蹭了一下,如同一隻柔軟的貓。
天啊……
司月惱了起來,厲聲道:「鎮明!五曜的一角已經崩潰了!你還要這般放縱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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