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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婉轉投懷，將掌心那一抹寒光翻過，悄悄地刺向他的心口！忽聽辰星在頭頂笑了一聲，然後她的手腕被人輕巧地抓住。她大吃一驚，本能地伸出另一手，這一次再不遮掩，直接就要扎入他胸膛！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煉紅大人一口咬定我們五曜了……都是你做的好事吧？！」辰星低聲說著，出手如電，一把將她推了出去。曼佗羅站立不穩，倒退數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她忽地腰身一扭，輕輕翻個跟頭，無聲地定在三步遠。

清瓷厲聲道：「我說了，出去！什麼慾望天生人人皆醒！拿去誘惑你的信徒！這一套對我沒用！」她額間忽有黑光閃爍，剎那間布滿了糾結扭曲的花紋！「是，我是有想要的東西！我要時光倒轉，我要我的落伽城！你能給我么？！既然不能，你就給我離開！不要讓我發怒！」

「……」

辰星大怒，指尖飛出水劍，直直往她刺過去！她不避反迎上，帶著一種惡作劇似的笑，搖身一變，化做曼佗羅平時帶著大皮帽的模樣，腰上還系著她最喜歡的粉色帶子，神氣地打個結，一直墜去腳面。

辰星恍若不聞，輕道：「你是對的，凡間的日子有趣得多。在我眼裡，你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比我這個虛偽的神真實太多。我很羡慕你的真實，也很仰慕你。但我是讓你為難了吧？你既說不想再見我，我一定聽你的，永不相見。你將我這個神忘了吧，我也會慢慢把你忘了……」

澄砂彷彿中了蠱，笑道：「為什麼慾望是可恥的？想要愛，要恨，要嫉妒，要努力，難道這是可恥的？誰說的？」她周圍的氣流捲動起來，圍著她打轉，花瓣亂飛。她恍若不覺，渾身上下充滿了興奮的光芒，高聲道：「我要整個世界！如果我有這個本事！世界在我手上！諸神要被我推翻！我是新的神，我是永恆的道……！」

「曼佗羅……」他低聲說著，往前走了一步，輕輕握住她的袖子，「我原以為再沒有機會對你說這話。對不起，我錯了。我日後再不會打擾你……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清瓷似乎有些疲憊，垂下肩膀，輕道：「你已經讓我厭煩了，反覆地否認自己，你是瘋子嗎？走吧，它們在等你呢。」

其實不過幾日沒見，他卻彷彿過了三生。心口那裡的傷隱隱疼了起來，那被她用匕首狠狠扎傷的地方，還沒痊癒。

澄砂急忙跳起來，看著這熟悉的場景，上次在這裏成獸的回憶頓時襲來，讓她瑟縮一下，急將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你還是來了。」

但……她想起夢裡那冷酷的黑衣女子，她的眼睛簡直是冰做的，只看一眼便渾身麻痹。那一個瞬間，她才明白，有些人是只可以遠遠地欣賞，不可以靠近的。她的恨太深hetｕbｏoｋ•cｏｍ.ｃｏｍ，讓人毛骨悚然，又或者，根本是她自己要讓自己一直恨著，只有恨，才能讓她有勇氣生存下去。

恍惚中，彷彿回到了霧氣瀰漫的水之精華池旁。那天，他是真的急了，使法將她捉回來，只想苦苦哀求，求得半點憐憫。動了情慾的神，苦求不到，方知世人的痛。後來他不停問自己，真的那樣愛她，那樣想得到？難道只因為他開始想要，有得到的慾望，才如此卑微？

她說完，轉身便走，黑色的裙角拂過枯草，再沒有回頭。

「白虎！你做什麼？！」他一把捉起白虎的領口，厲聲問道。

話音剛落，卻聽天空里發出一種凄厲的叫喊聲，洞里的眼睛劇烈顫動起來，似是要破洞而出的樣子！

那女子憤然捶地，恨道：「給我記住！這個仇，我胃宿總會報回來的！」

「清瓷不是瓷器，不是什麼人都能傷害到的。我還為我的秘獸擔心，怕它們被清瓷傷害。她若有那麼弱，只是個普通女子，你何苦為她神魂顛倒？」

辰星一字一句地說道：「第一，你不該變做五曜的模樣去滅了嫣紅山，不是你不能這麼做，而是你不配變做我們的模樣！」

清瓷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我，不會順從任何人。我沒有道，我永遠只順著自己的心情做事而已。」

辰星看了她半晌，沉聲道：「不錯，我的確不忍心對她做任何事情。但你錯在不該變化成她的模樣……可我先要謝謝你，讓我面對真正的她沒有說出的話現在能說出來。我給你一個機會，速速變回原形，我可以不計較。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

澄砂回頭，立即見到了那個黑衣的女子，但與上次不同，她看上去似乎極疲勞，額上滿是汗水，神色間頗為痛苦。

「辰星……你當真要殺我么？」她嬌滴滴地說著，將皮帽子一摘，露出裏面那頭艷麗似火的紅髮，貓一樣的眼睛眯了起來，擺出真實的曼佗羅無論如何也擺不出來的魅惑姿態。

說到後來，她已是勃然大怒，額上的心魔印如同用新墨畫上去的一般，分外可怖。

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她的狂想，清瓷森然盯著她，冷道：「暗星大人，你終於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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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砂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立即見到了天邊那道血紅的妖眼！她倒抽一口氣，只覺那眼睛骨碌碌一轉，定定地看向自己。那一個瞬間，似乎有什麼古怪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她駭然，有些無措地望著清瓷，不知道該說什麼。

胃宿陰森森地瞪著他，良久，她在地上一拍，整個人頓時陷入影子里，飛快消失，周圍的霧氣也跟著散了開來。

清瓷深吸一口氣，神色間恢復傲然，冷道：「看樣子，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事情。」

hetuｂooｋ•ｃｏｍ.coｍ那聲音沉默了，良久沒有說話。

清瓷笑了一聲，卻不望她，抬手往天邊一指，「自己看！你的眼睛一直在窺視我，你還說不知道？你是被誰保護成這樣，簡直愚蠢之極！」

「第二，你不該變做她的模樣，因為你更不配！」

「我是你……你是我。孩子，只要你想，這天下我都可以得到。虛偽的諸神時代已經過去了，慾望不是可恥的……讓我們開創一個新的神話，我們做神！」

「我等著你的天下。」

澄砂只覺如痴如醉，喃喃道：「我……我做神？可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她唇上露出柔媚的笑，聲音甜蜜：「你好狠心，怎麼可以這麼粗暴？當真忍心對我這張臉，這個身子做什麼嗎？」

辰星一把提起她的后領，厲聲道：「第三，你不該變做她的模樣之後還試圖引誘我！我本不想下狠手！你既喜歡脫衣服，我便讓你光光地回去！回去后好好告訴白虎，我辰星是個好色的登徒子，下次要派女人來引誘我，至少別派個這麼賤的來！」

不明白，一度讓他鄙夷的慾望到最後卻成了傷他最狠的武器。

那女子在他手上如同柔弱的小貓，根本無力反抗，被他捏著下巴轉過去，露出嫣紅的唇與滿眼羞怒交錯的淚，確是個我見尤憐的美人兒。

澄砂急道：「我什麼都沒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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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砂只覺滿心感慨，她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小到找更高薪的工作，大到一輩子做富豪！想要什麼？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想要的太多了！

清瓷昂然一笑，指向天邊，說道：「我想要的早就給你看過了！它們一直掛在那裡！你能給我么？能嗎？！」

司水之神，他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麼有意義的事情？那日的苦求不得，到後來便成怒，初次渴望被打做絕望，他如此不甘！拉扯到後來成了侵犯，曼佗羅一面奮力掙扎一面凄厲地斥責他：『你若用強，我一定殺了你！』

白虎一手點唇，輕道：「去！疾！將那人帶過來，不得傷了半點！」

「暗星大人，你走吧。看，接你的使者來了，你若想要這天下，便放手去做吧！我會一直看著你的。慾望究竟是對是錯，我想看你如何證實！」

她望過去，只見白虎雙手放在袖子里，琉璃珠的眼睛微笑地看著她，柔聲道：「別怕，很快就好了。等結束后，我請你喝酒。」

清瓷眯起眼睛，輕聲道：「我早該知道如此……暗星大人，請不要再做出一付天真的模樣了！你若想要，便去奪取！唯唯諾諾裝可憐是沒人理你的！方才那樣，不是很好么？」

「你醒了么？」

她將手放在眼前，剛一動，就聽結界外面白虎的聲音傳過來：「澄砂，別亂動。馬上就要開始了。」

辰星攤開手掌，手心裏全是汗，他沉默了和圖書很久，終於長嘆一聲。

辰星臉色鐵青，陰森森地看著她。良久，他長長舒一口氣，眼神陡然轉冷，森然道：「你犯了三個錯。」

「住口！妖孽！」

辰星挑起眉毛，淡然道：「醜女！白虎未免太沒意思，居然派你這麼個醜女人來惹我！罷了，我不與你計較，回去告訴他，下次派個漂亮點的！你的臉讓我噁心！」

他垂下手，手掌翻上，又搭一個式，閉上眼開始凝神念咒。玄武無奈地看著結界內跳動的光芒，第一次有無法可施的鬱悶。

他捉住她的頭髮，將她身上的皮襖輕鬆撕裂，那女子驚得幾欲暈去，尖叫著，再維持不了曼佗羅的模樣。辰星只覺眼前一花，手裡的女子頭髮瞬間變成漆黑的，後背上的衣服被扯開來，露出大片晶瑩的皮膚，她整個人狼狽地顫抖著，縮成一團。

辰星捏緊拳頭，指節格格做響。見他如此凶神惡煞的模樣，那女子臉色一白，轉身便要逃！

清瓷的事情，她從女官口中隱約知道一些，她們提起她總是一臉的恐懼，但恐懼里卻含著一種嚮往。這個以恨為旗幟的女子，用血化出花朵，將神界攪得大亂，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如果前些時候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會吵著要去認識。

「滾，快給我滾！」辰星揮揮手，再不屑看她一眼。

白虎戴上手套之後，十根手指古怪地纏在一起，搭一個式，然後便開始低聲念咒。與上次讓她痛苦萬分的玄武的咒語不同，白虎的聲音讓她越來越困，身體越來越輕，竟是舒服地很想睡上一覺。她漸漸合上眼睛，神態安詳。

澄砂回頭一看，卻見面前站著兩隻巨大的銀色老虎，目光灼灼，警惕地看著清瓷。

清瓷微微顫抖著，輕道：「出去……給我離開……停止誘惑我的聲音！」她神色痛苦之極，似乎在忍受什麼難以忍受的事物，臉色慘白。

洞里的眼睛眨動著，微笑的，哭泣的，欣喜的……太多太多。誰也給不了，它們早就死了，再不可能復活。

白虎皺起眉頭，有些不耐，「你若還想要清瓷，便給我安靜點！那兩隻是秘獸銀虎，專門潛入夢裡盜人魂魄的。暗星的魂魄好容易被我安撫下來，現在只要等它們將暗星帶出來就可以了。你什麼也不懂，上次試圖強行將暗星拉出來，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清瓷沒有死算你的運氣！」

澄砂呆了一下，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喃喃道：「我……剛才說了……什麼？」

前庭正中安置著麒麟血石的法陣，上面放著兩具身體，分別是清瓷與澄砂，血石周圍布上巨大的結界。澄砂怔怔望著頭頂的天空，透過那層結界，天空看上去好象被分割成一個個小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會被分成小塊，支離破碎。

或許這一生，也都沒有機會再對曼佗羅說方才那些真心話ｈtｔｐs://ｗｗｗ•ｈetｕｂooｋ•cｏm•ｃｏｍ。

她大吃一驚，口裡卻不由自主地答道：「當然有……但，你是誰……？」

他頹然，漸漸鬆手，曼佗羅卻從袖子里掏出他曾讓她防身的匕首，狠狠劃過他的胸口！他竟不覺得痛，眼看鮮血四濺，他的眼睛卻膠著在她身上。她慌亂了，似乎有些後悔，但很快就把染了血的匕首拋在他腳下。她說：『我不想再看到你！辰星，你是個混蛋！』

曼佗羅，曼佗羅……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呢？你若想我，我會幸福並苦痛；你若不想，我也幸福並苦痛。我終於明白了，那些情，不過是幸福並苦痛而已，讓幸福的人更加幸福，苦痛的人更加苦痛。

澄砂只覺惶恐，她忽地用手捂住嘴，似乎在努力抑制著什麼，良久，她才抬頭急道：「那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說！我不是暗星！」

白虎推開他，冷道：「離遠一些，別打擾我的法陣。」

那人退了幾步，硬著頭皮叫道：「別過來哦！你當真能下得了手？！」

奎宿急忙從腰間取下一個錦囊，從裏面掏出一團黑色的綢布，順著風一展，卻是一雙黑色的手套！澄砂瞪著白虎，見他慢慢戴上手套，掌心和手背處各有一付銀色的老虎刺繡。這手套很像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做法師時候的一個道具，自己的那個是用來觸摸魂魄與怨念的，白虎這個是用來做什麼的呢？她不知道。

他直直往她走過去，那人有些驚慌，卻不讓，挺直了腰瞪他，一付你能拿我如何的樣子。

——你若想我，我會幸福並苦痛；你若不想，我也幸福並苦痛。

是的，她不能理解清瓷，可以說她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多麼奇妙，她現在卻用著這個女子的身體。這個光是提起名字就讓人發寒的女子，卻有一雙柔弱纖細的手。

在白虎與玄武爭執的時候，澄砂卻在清瓷的夢中醒了過來。

腦海里的那人與此刻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讓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我對你做了什麼？」她奇怪，「我什麼都沒做啊！」

白虎垂下眼睛，淡淡一笑，回頭對奎宿說道：「把那東西給我。」

對面的她聲音柔膩，「可我忘不了你……辰星……你抱抱我好么？這裏很冷啊……」

念咒聲越來越低，漸漸化做虛無，白虎手套上的刺繡忽然發出銀色的光芒，越來越亮，漸漸不能逼視。然後眾人眼前一花，只見平空忽然落下兩隻銀虎，毛髮燦爛，矯健兇猛。它們銀色的眸子掃過諸人，卻一聲也不叫，乖乖地垂著耳朵等待白虎的吩咐。

一睜眼，便看見熟悉的破了洞的天，洞裏面的無數眼睛灼灼地看著自己，發出喃喃的聲音。她一驚，立即坐起來，雙手一撐，卻觸到一手的柔嫩，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坐在大片的花海上！

她對他溫柔地笑，膩聲道：「是么？我也很喜歡你啊和*圖*書……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呢？」她一手反捉他的手腕，另一手柔弱地護在心口，掩去掌心吞吐的寒光。

「你沒有想要的東西么？我不信！」

「你要什麼？」

她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我才不怕，等會我可要好好看看自己的身體！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灌醉，你等著吧！」

澄砂聽見自己的嘴在說，「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順從於我？」

那人嘻嘻一笑，神態妖嬈，「傳聞辰星大人風流倜儻，讓我好生仰慕。今日一見，卻原來是個痴情種子呢……你既是神，玩耍一番可以，如何動了真情？你對我說的那些話，為何不能對她說？辰星大人，看來你很喜歡玩自欺欺人的遊戲哦……」

澄砂又是驚慌又是莫名其妙，見她如此痛苦，她不由伸手想去扶她，說些安撫的話。手一伸，卻聽自己的心底響起一個非男非女的聲音，那聲音問她：「你有想要的東西么？」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出小花園。

「你……怎麼了？」澄砂急忙想過去扶她，但被她冰冷的眼睛一看，登時本能地縮了回去。

他將她一推，摔去老遠。那女子此刻才是真正的衣不蔽體，狼狽不堪。她捉著領口，渾身顫抖，頭髮凌亂，一付驚魂未定的模樣。

辰星冷笑一聲，「不錯么，還懂得一點廉恥！讓我看看是什麼樣國色天香的美人！」

你要什麼？你要什麼？

一旁的玄武也不由開始佩服他，白虎之神不愧是秘術大家！這種讓魂魄放鬆的煩瑣咒文，極少有人能背下來，他卻倒背如流。他不得不承認，白虎的頭腦的確是四方之中最好的。

曼佗羅，他的心魔，將他領入世間體驗一切，然後撒手不管的半妖。他說不出，對這個人是愛還是恨，乍一見她，沒有任何準備，只覺痛徹心扉。

終於到了，靈魂的分裂儀式，她可以離開這個叫做清瓷的女人的身體，回去自己身體。

她得意地咯咯笑起來，搖身又是一變，卻成了曼佗羅衣不蔽體的模樣。她撫著腰身，柔聲道：「可憐的辰星大人，這樣可愛的身子，你怎麼樣都得不到吧……我可是怎麼都不會喜歡你哦！你別白費勁了。」

辰星手腕一抖，水劍再刺不下去，只得恨恨地扎入一旁的草地中，「嘩啦」一聲散成水滴。

玄武自覺理虧，將他放了開來，卻又不甘，沉聲道：「倘若它們傷害清瓷的魂魄……！」

那兩隻銀虎立即拱起身子，猛然竄起，直接撲向結界！玄武吃了一驚，只見它們進結界如入無物，在清瓷身邊嗅了半晌，其中一隻仰天長吼了一聲，聲勢驚人。另一隻身體一縱，竟然飛快鑽進清瓷的身體里！玄武大駭，急忙奔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方才那隻也鑽入了清瓷的身體！

辰星「哦」了一聲，「胃宿？原來不過是二十八星宿那幫狗崽子！走走！我對醜女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