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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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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五 神界破 第一章

其之五 神界破

第一章

鎮明呆了一下,失笑起來,「你還是和我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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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砂一把推開牛宿,往門口走去,厲聲道:「讓開!他不來見我,我就去找他!」
卧廳在正殿左後方,她奔過去,卻忽地停了下來!
她的思緒開始迷亂,喘息著望定那個人——長長的頭髮披在肩膀上,俊秀貴氣的臉,看人的時候帶著三分傲,三分靦腆,三分防備。那人穿著藏青的袍子,不緊不慢地對她行禮。
那人淡道:「屬下北方七星女宿,並不是白虎大人的直屬部下。最近大人才將我調來虎嘯宮辦事。」
非嫣在後面有些怯怯地喚她。她緩緩回頭,對面的五曜,受傷的受傷,流血的流血,狼狽不堪。但四個人,八雙眼,卻都是默然且警惕地瞪著自己。
聽同行的女宿說,暗星大人在落伽和白虎大人鬧了彆扭,不但害得落伽城沒有實際到手,更讓白虎大人還有奎宿胃宿受了重傷,而且暗星大人自己身上也留了些傷痕……他偷偷瞥一眼她的手腕,上面有一大塊齒痕,咬得極重,皮開肉綻,上了葯纏了繃帶,卻總不見好。想來必然是她每天拆開來繼續咬……
「怎麼樣,她走了嗎?」
****
鎮明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忽地又停下來,猶豫著問道:「非嫣……我,是不是……我們是不是錯了?」守衛麝香山的尊嚴,遵守麝香王的教誨,他真的錯了?為什麼凡人寧願追隨暗星那隻妖獸也不服神的管束?清瓷的話,讓他從驚駭到震撼。或許,他們真的做錯了什麼……
說完,她似乎倦了一般,垂下袖子,纖細的身影轉眼飄去三步開外,再一閃,便消失了。玄武默默看了他們一眼,拱手作揖,白色的裘皮瞬間化做一道白線,尾隨著清瓷的身影消失在遠處。
話音一落,澄砂身後的追趕者全部趕了上來,牛宿一見女宿,立即叫道:「攔住她攔住她!老天,暗星大人……求求您別為難我們了!請回吧!」
牛宿在一邊也不敢勸,只得咬著手指縮在旁邊,生怕這個喜怒無常的暗星大人遷怒到自己身上。唉,白虎大人真是的,怎麼派給他這麼個倒霉工作。從落伽回來之後,白虎大人和暗星大人之間就有些不對勁了,以前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但現在簡直是水火不容。有時候看暗星大人的神色,真怕她起念殺了白虎大人!
他這樣一吼,手上的水劍那樣一揮,登時將那些狂熱的城民嚇得又躲了起來,只敢隔著門縫露眼睛偷偷瞪他們。辰星還氣不過,掙扎著就要站起來,恨不能將這些暴民一個個都揪出來砍一刀解氣!
伴隨著她的怒吼,「轟」地一聲,結界瞬間破碎!她https://m.hetubook•com•com立即竄了出去,牛宿急忙跟上,一面在後面大聲喊叫,「快攔住!快攔住她!暗星大人,您現在不能過去!」
「見過暗星大人。」
澄砂恍若不聞,徑自穿過迴廊,往白虎的虎嘯宮奔去!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答應將自己送回去!她受夠這個地方了,這個充滿了欺騙,爾虞我詐,還有背叛的地方!
「……五曜,走!走!走!」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臉頰上被風吹得冰冷。他不要她,他原是為了利用她,當著她的面,毫不留情,毫不猶豫。他總拿天下與她開玩笑……但白虎,你一定不明白!天底下,我最想要的那個人,曾是你,是你!
澄砂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回到印星城已有三日,她再沒見過白虎一面,卻被兩個星宿軟禁在一個小閣樓里,白虎似乎在門口安了結界,她怎麼都無法出去。她找人傳話給白虎,他也只是推脫不見。
澄砂抖著唇,臉色慘白。半晌,她忽然輕道:「以前……為什麼以前從來沒見過你……你是誰……?為什麼突然……」
「辰星!」
非嫣嫣然一笑,勾住他的胳膊膩聲道:「錯不錯我是不知道啊,但你先告訴我什麼是對的,我才能告訴你錯沒錯啊。你說對嗎?」
「嘩啦」一聲,街邊開旅館的老闆打開二樓的窗戶,倒下一籮筐的菜皮,好在非嫣閃得快,差點就滿身垃圾。但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辰星卻倒了霉,那些菜皮雞蛋殼全部落在他身上臉上,砸青了他的臉皮。
非嫣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然後一雙柔軟的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她的笑語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麻麻地送進來,「你再這樣看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她比我漂亮么?」
澄砂猛地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厲聲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的!白虎你給我出來!出來——!為什麼這個時候把他弄出來?!白虎!」
他懶懶地伸手,將床邊那半跪女子的下巴抬了起來,用指尖摩挲她嫣紅的唇。半晌,他低柔的聲音響起,「都出去吧,女宿你留下。」
清朗低柔的聲音,鎮明抬頭一看,卻是玄武,依舊是一身雪白的裘皮,依舊是出塵絕世的俊秀容顏。鎮明輕輕一掙,「放開,玄武。」
踏倒大片晚香玉,她恍惚著跑進虎嘯宮大門,門口的侍衛立即要攔她,卻被她輕輕一甩倒跌了出去,再也爬不起來。她的身體,她的思想,她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她已經察覺到那種可怕的轉變,或許再過一些時候,她就會完全變成暗星,天澄砂這個人,從此消失。
鎮命冷道:「你現在看見了,我和*圖*書們還是我們,沒有變什麼。滿意了么?」
牛宿只覺小小的斗室里一瞬間充滿了壓迫的氣息,逼得他無處可躲,只能縮成一團盡量避免傷害。就聽門上「喀拉喀拉」一陣響,竟是結界破裂開的聲音!他駭然睜眼,發覺白虎大人親自下的結界已經裂開一個好大的口子!而澄砂的手,已經探出去大半。
鎮明怔怔地站在那裡,思緒翻湧,胸口竟激起無數漣漪,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牙,神情迷茫。
「砰」地一聲,那兩扇門被她生生踹飛,屋內燭火搖曳,明滅不息,映著兩個人影。澄砂覺得呼吸都停了下來,就見白虎一頭灰白的長發在床邊蔓延繚繞,床邊半側跪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失魂落魄,她的心幾乎要爆裂開來。只是,那個人卻連一直欺騙她的功夫都不想花,她那麼傻,只要他願意騙她,她一定會相信,絕對不懷疑。她第一次愛人,卻愛到想立即死去。
辰星氣得渾身發抖,高華聖潔的五曜,如今居然落到被人當街丟垃圾?!他什麼時候被人如此欺辱過,立即就撐起身子,厲聲吼道:「都給我住嘴!誰要再敢反,我的劍就不留情了!」
澄砂見怎麼都無法突破結界,不由動了怒,瞳仁中紅光一熾,影子開始蠢蠢欲動。她抬手按上結界,厲聲道:「我就不信當真出不去!」
清瓷攏起袖子,沒有說話。街上漸漸有了人,是一些膽子大的城民出來探風聲的,見暗星已經離開,只剩下幾個傷重無法動彈的五曜,他們立即興奮起來,將人全叫了出來。不一會,街上又站滿了人,一個個竊竊私語,神色不善地看著鎮明他們。
鎮明震住。
非嫣嘻嘻一笑,將他的臉別過來,正色道:「有什麼大道理,回去再想不遲。熒惑和辰星的傷很嚴重。我們先回西方王城,再商量日後的事情。」
牛宿一個踉蹌,卻吃力地攔在門口,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輕道:「暗星大人!白虎大人受了重傷您也是知道的……請您再忍耐一些時日……大人!請您不要逼迫屬下!」
「清瓷……」
「你們企圖得到幸福,卻不想付出,只運用你們的神力去找捷徑。」這樣一句話,簡直像巨雷劈下,將他試圖隱藏的忌諱全部暴露出來。他急叫:「等一下!清瓷!把話說清楚!」
她打了個寒顫,腳步停了下來,抬頭一看,發覺自己已經來到虎嘯宮正殿,身後傳來一串凌亂腳步聲,牛宿氣急敗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前面的人,快攔住她!不能讓她打擾到白虎大人!」
他從地上扶起辰星,念了個咒,一陣旋風吹過,四人瞬間沒了蹤影。
「啪」地一聲,紅木的小案在和_圖_書他眼前就這麼被一掌拍裂,碎片散了一地。牛宿屏住呼吸,氣都不敢喘大了。這已經是被她拍壞的第四張紅木小案,他簡直不敢想象,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身上,還能不能活。
沒有人說話,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半晌,熒惑擦去唇邊的血,冷道:「你走,這次,沒有墜天獄等著你了。」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幾個膽子大的人隔著重重人牆嚷嚷了開來,叫嚷聲如同火星落進油鍋,剎那間就蔓延開來,一時間,憤怒的喊聲直達天際,從街頭到街角,從里三圈到外三圈,所有人都在喊著:「五曜走!走!走!」
玄武微微鬆手,立即走去清瓷身邊,神色漠然地看著鎮明。鎮明頓了頓,張嘴想說什麼,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是故意的,對吧?!」
澄砂如同不聞,怔怔地瞪著女宿,目光中百轉千回,似苦痛,似緬懷,似瞭然,似絕望。她顫抖著,慢慢地開口,聲音卻如冰一般冷:「是白虎安排的吧……是他吧?是他吧?!」
牛宿頓了一下,「恕屬下無法相告,白虎大人嚴令屬下透露他的行蹤……」
那個時候,她說了什麼……?「那你回去就是了,我又沒逼你陪我散步。」充滿幸福的軟軟抱怨,她原是開心的。
「惡之花,不過是引子而已,引誘你們這些鄙夷情慾的神。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看上去清明聖潔的你們,染上情慾會是什麼模樣?」她的聲音漸漸細微,陷入某種回憶之中,「我曾想過很多很多種結局,可能你們並不受影響,繼續做你們太平安樂的神,可能你們發覺了什麼,背地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可能,你們變成普通的人,懂愛懂恨,知曉幸福的艱辛。墜崖之後,我便不想再問世事……只想看看我用血肉化出的花朵,會將神變做何種模樣。」
清瓷勾起嘴角,輕道:「麝香山會變成如今落魄模樣,確是我沒有想到的。想來你們一定心中不平,是想責怪我么?」
女宿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漸漸狂亂的模樣,忽地,他溫柔了神色,放緩了聲音,輕道:「您不舒服嗎?請隨牛宿去正殿休息吧,白虎大人忙完了,一定會去見您。」
她嘆了一聲,轉身便走,「你們企圖得到幸福,卻不想付出,只運用你們的神力去找捷徑。麝香山不是被我摧毀,它是從內里自己腐爛的。好夢終要醒,好宴總要散。鎮明大人,你們保重。」
清瓷淡然一笑,「是嗎?如果你的這句話,當真問心無愧,我也無話可說。」
一道白光忽地出現在門口,將她邁出的那隻腳軟軟地彈了回來,她的力氣好象打進一團綿軟彈性的東西里,毫無用武之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澄砂怒極,就是這道結界,困了她三天!無論她如何拳打腳踢,都弄不|穿它。
門口站著一個人!
清瓷吸了一口氣,雪白的長發被風卷著舞動,彷彿一根根半透明的銀絲。
鎮明有些不解,但還是站了起來,正打算說點什麼來安撫受驚的落伽城民,忽覺旁邊有個什麼東西往自己這裏砸過來,「呼」地一聲。他下意識地用手一接,又涼又軟,卻是一顆白菜頭,他當時就呆住了。
落伽一戰,民心一致倒戈向暗星,五曜雖勝實敗。自此,神界東南兩方,盡歸四方統轄。
胃宿。
清瓷斜睨他一眼,嘆道:「城民的心,你們還不明白?天下趨勢皆不向著麝香山,為何不從自己身上找緣故?你若寧願怨我恨我,那就自便,恕我不能奉陪。」
清瓷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理著袖子,曼聲道:「懺悔?鎮明大人,好一付神威啊。麝香山的破敗,你將罪過全歸於我?我原以為你至少會看得透徹一些。」
她眼睛里只有那個上身赤|裸的纖柔女子,漆黑的長發,不盈一握的腰肢,嫣紅的唇。
澄砂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冷道:「他在什麼地方?」
「住口!你給我走!走!不然我立時殺……殺了你……!」辰星厲聲吼著,血沫從他口中溢出來,他的喘息劇烈而且不規律,看樣子傷得異常深。「你滿意了吧!曾經囂張的五曜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天下丟了,麝香山保不住,民心也沒有……你……你早先種出那些惡之花……不就是等著這一天么……!清瓷,我真後悔當日為什麼沒有將你殺死!」
什麼是對的……?其實他也不知道吧。他忽然輕鬆了下來,為了她的一句玩笑話。這個世上,誰又知道真正的對與錯呢?五曜也好,四方也好,暗星也好,都為了堅持自己的信念而爭奪著。
清瓷昂然一笑,「原來竟是我將你們想英明了,你竟到現在也沒明白造成這些的真正原因。算了,鎮明大人,我無論如何想,也沒想到神染上情慾是如此模樣。你們學得好快,還沒學會愛,卻先學會了貪婪;沒懂得努力與勤勞,卻懂得了勾心鬥角和霸佔……」
鎮明叫了一聲,阻止他的衝動。他回頭看了一眼清瓷,她的神情平靜,眼睛里卻帶著一種深刻的嘲諷,定定地看著他們。他淡然道:「你原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了。但我告訴你清瓷,倘若麝香王還在,這些頑劣的城民,最終的下場也和千年之前一樣。自古以來,凡人臣服於神,仰仗光明乃是他們的本性。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嗎?」
門被人關上,屋子裡甜蜜的香氣繚繞,混雜著葯香和女子的體香,澄砂覺得整個屋頂都在和圖書旋轉著罩下來。她無法呼吸,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她第一次愛人,卻愛到想立即死去。
穿過迴廊,虎嘯宮就在不遠處。虎嘯宮前種了大片的晚香玉,此刻花朵正一朵朵在夜色下綻放,吐露幽然香氣。此情此景,令她迷離。依稀記得與那人來此散步,那天剛下過雨,空氣里的香氣令人慾醉,花開的那麼好,他的琉璃眼如夢如幻。握著她的手,他說:「怎麼辦,澄砂,今日為了陪你,我的公文都沒看。」
「吱呀」一聲,門開了。澄砂冷冷地抬頭望過去,卻見三日來一直在門口,名為侍侯實為看守的牛宿走了進來。他對她行了個禮,恭聲道:「白虎大人有要事在身,暫時無法與暗星大人相見,要屬下轉告大人,請安心休息,有空他一定會前來看望您。」
她張開嘴,無聲地喚他——襲佑!
時間好象就停在那一個瞬間。良久,白虎緩緩坐了起來,寬大的衣裳從肩膀上滑了下來,他纖細瑩潤的肩膀如玉,而左肩上還殘留著一塊血肉模糊的傷口,沒有上藥也沒有包紮,就那樣敞著。
女宿攔不住她,被她用力一推,倒退好幾步。
澄砂提起他的領口,「給我讓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她的瞳仁因為暴怒,已經隱約現出血紅之色。牛宿一對上她詭異的眸子,全身都嚇軟了,再說不出話來,眼睜睜地看著她推開門,一腳便跨出去!
那人垂手又道:「白虎大人現有要事在身,無法恭迎暗星。還請大人移駕去正殿稍候片刻。」
他腳下生風,試圖追趕上那個遙遙而去的黑色纖細身影,眼看便要捉住她的背心。眼前忽然一花,一個全身雪白的影子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瞬間就捉住了他的手腕!
她回頭,卻見後面追過來許多人影。澄砂想都沒想,轉身又跑,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時刻,白虎應該在自己的卧廳看公文,他不喜歡體力活動,往往戌時就已經點燈上床。
鎮明哽在那裡,半晌,再說不出一個字。他重重嘆了一聲,「罷了罷了!清瓷,你今日來,究竟為了什麼?若是來嘲笑我們,那也大可不必。你不要忘了,今天贏的是我們五曜,逃走的是暗星與白虎。」
他又說:「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陪你散步,比看公文有趣多了。」
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
豁然開朗。
「鎮明大人,請你自重。」
熒惑沒有說話,只是吃力地坐了起來,雙手顫抖著替自己清理胸口上的數道縱橫傷口。鎮明施法為辰星療傷,一面低聲道:「如今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炫耀和譏諷?還是你在懺悔?」
「給我開!」
鎮明苦笑一聲,反手攬住她的腰,「胡說。你盡會和我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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