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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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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五 神界破 第十六章

其之五 神界破

第十六章

非嫣抓著包子,一路乘風飛快地跑,披風都從頭上掉了下來,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臉。一直跑去了城外未名湖邊,湖畔一塊大青石上坐著一個同樣裹著披風的人,見她飛奔過來,不由抬頭對她微笑,眉間淡紫色的硃砂痣在日光下玲瓏精緻。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他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句,卻被非嫣用力敲了一下腦袋,「臭小子還敢教訓我?牡丹在什麼地方?我的侄子呢?」
鎮明俯耳過去,烏鴉低聲鳴著什麼,足講了半刻,這才拍拍翅膀,展翅飛去。非嫣懶洋洋地半躺在石頭上,問道:「怎麼,它又有什麼新報?」
王老漢隨著歌聲輕點手指,卻沒注意攤子前站了一個人。
王老漢見她嘆氣,顯然滿腹感慨,倒生出了些聊天的趣味。他又用抹布擦擦手,一手罩在嘴旁像是說什麼秘密一般悄悄道:「知道嗎?聽說五曜全部被暗星殺了,連屍體都被暗星吃掉了!以前麝香山雖然殘酷了些,但好歹還是些人模人樣的神仙,以後這神界該怎麼辦?成了怪物的天下了!小娘子你還是趕快離開神界吧,這日子我看是越來越難過嘍!天知道那個暗星是什麼九頭八臂的妖怪,我反正是不信的!」
「現在是仲夏,這裏怎麼儘是枯枝幹草?」他一腳踩上一團枯黃的草,發出吱吱的聲音。周圍的景象分外荒涼詭異,這情形倒與麝香後山墜天獄有些相似。
非嫣聽他話語里頗有戲謔意味,不由回頭白了他一眼,但見他雙眸里情|色溫柔,愛憐橫溢,心裏又是一動,難得地有些紅了臉,對他微微一笑,轉身不再說話。
王老漢趕緊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迎過去,「官人要來點包子么?不是老漢誇口,這寶欽城裡,包子做的能好過我王老漢的人,還真沒幾個……」
千載永不寤
那女子默然接過包子,半晌才輕道:「不如飲美酒……嘿嘿,不如飲美酒……說得當真不錯,做神哪裡有做人有趣?可惜不但凡人看不透,連神也看不透。永生不死未必好過百年壽命……唉。」
非嫣舔著唇上沾的包子皮,輕道:「誰說他們是胡思亂想了?我們總是習慣性地去鄙視,你可知道他們或許是世上最清楚的人?」
鎮明見那山極遠,不由嘆息,「這樣遠,起碼要走上半日,如此,到了山中恐怕天也黑了吧。」
非嫣小心地把孩子抱過去,就見他皮膚如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毫不畏懼地看著她,看了半晌,他咯咯笑了起來,伸出胖胖的小手抓她的頭髮和胸前的瓔珞。
浩浩陰陽移
話音一落,她的身影便隨風消失,快到他都沒反應過來,連眨了好幾和_圖_書下眼睛,以為自己大早上遇到了什麼山精狐魅。
王老漢一面裝包子一面搭訕,「戒葷這話我倒是很少聽,官人是修仙的?」
「眼睛像你,但鼻子和嘴巴與牡丹一模一樣……」
(注)——此詩引用古詩十九首之十三。
下有陳死人
「別躺在石頭上,太涼了,你受不了。」鎮明先把她抱了起來摟在懷裡,這才輕道:「它說再往南走,便是樹海山林了,沒有仙家靈氣顯露,估計聖地還在更南。」
轉頭再看看司徒,以前那個小小的男孩子,只會跟在自己後面哭鼻子鬧著要下山玩的調皮鬼,如今竟然已經長成了一個昂藏男子。他的背如今如此挺拔,肩膀也寬了不少,似乎把全天下放上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且連孩子都先生了……
非嫣攬住他的腰,對著天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就見天邊飛快地竄過一個小黑點,越飛越快,轉眼就來到眼前。鎮明只覺頭頂頓時黑了下來,飛來的竟是一隻巨大到無法想象的鷹!在鎮明的記憶里,唯一一次見過的如此巨大的禽鳥,便是地下冰城內朱雀現出的鳳凰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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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首聽來的歌詞念了一遍,嘆道:「可憐我們居然花了那麼久才看透……做神仙果然無趣之極。」
非嫣哼了一聲,「難道只准神享受?好霸道……唉唉,我們別說這些沒意思的了,怪討厭的。鎮明你在害怕嗎?為什麼手在抖?」
非嫣牽著鎮明,輕快地躍上鷹背,拍拍它的腦袋,嘰里咕嚕說了一串古怪的話,那隻鷹立即展開翅膀,仰頭對天高聲啼鳴,聲若裂帛,振聾發聵。
「老丈……老丈?」
不知過了多久,非嫣幾乎要睡著,突然被另一陣翅膀的拍打聲驚醒,她迷茫地睜眼,就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鳥繞著自己打轉,死活不肯停在鎮明伸出的胳膊上。她伸出手指,那隻小鳥乖乖地抓住她,小小的頭顱一點一點,叫聲清脆悅耳。
低頭見她神色嫵媚,雙眸中又是歡喜又是羞澀,他心中便緩緩蕩漾開來,忍不住吻了上去。耳邊風聲呼嘯,非嫣卻只覺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重,彷彿永遠也停不下來,只盼這一刻長一些,再長一些,好讓她融化在這人懷裡。
鎮明輕道:「狐狸精都會迷惑人的,連神都被迷了去,何況凡人?」
司徒一提起自己的孩子頓時笑成了開花饅頭,傻兮兮地摸著腦袋,領著他們推門就往後院走。非嫣四處打量著久違的大屋,笑道:「你倒是沒做什麼修葺,這屋子還和以前一樣。」
司徒搖頭,「就等你們來取,鎮明向來博學,請替你侄子取個好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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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嫣嘻嘻一笑,大聲道:「牡丹生了娃娃啦!我要做姑姑了!鎮明鎮明!我要去看小娃娃!」
晨風習習吹過,茶館上的幡旗搖搖擺擺,七弦丁冬的聲響隨風而至,倒也甚是流暢優雅。
無塵山的確是山,但這座山卻是封印在結界之中,平常人絕對看不見,假若不小心闖進來,也只能看到一座光禿禿的土山,連樹都沒有幾棵。
浩浩陰陽移
出了門,就見非嫣在孩子手上套了一個嫣紅的鐲子,司徒眼睛一亮,笑道:「沒想到啊,這東西我要了不下上百次你都不肯給,這下倒給了我兒子!」
壽無金石固
王老漢將第二籠什錦包子排好放去蒸籠里,遠遠地,從茶館里傳出小歌女的清脆歌聲,這些賣藝的甚苦,大早上也來趕場子。他用抹布擦擦手,閉上眼睛仔細聽去——那丫頭聲音甜得很,字正腔圓,脆生生地好象新鮮的蓮藕。
非嫣靈活得如同一隻狐狸,紅色的裙角就是她的大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輕巧靈敏。她回頭笑道:「如果不弄成這樣,還不被那些頑固的凡人纏到煩死?天知道他們從什麼地方聽來的鬼話,說什麼狐狸精就會迷惑人,然後吸取人的精氣……那又不是狐狸精的獨門絕技!凡是修鍊媚香術的妖都會呢!我們故意把無塵山外圍弄得這麼陰森,就是不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動不動請什麼高人來除妖!」
潛寐黃泉下
那人笑了起來,聲音極是柔媚,「我是不是修仙的暫且不說,但老丈你年紀一把,眼睛倒靈光得很哪。」
王老漢嘆了一聲,搖了搖頭,「做人哪個不是如此?朝生暮死,我們又不是麝香山上的神仙,吸點露水什麼的就能活個上千年!嘿!小丫頭人小鬼大,大早上的唱這種曲子!」
但再看這孩子,眉宇間頗有狡黠之意,但聰明過於顯露在外,恐日後要遭劫難,於是又道:「我再給他一個字,藏拙。鋒芒過露者,往往遭人妒忌,時刻謹記藏拙,不要惹禍上身!切記切記。」
萬歲更相送
「抓好了,掉下去我可不管哦。」
冬去春來,轉眼已是仲夏時節,正是萬木興旺,花紅柳綠之時。寶欽城地處南方,更是早早地就熱了起來,大街上少年男女都換上了鮮艷的夏裝,長袖宛然,衣袂如雲,一派悠閑清爽。
那人卻不答,只放下了銀子,一雙手從披風裡探出來,居然雪白嬌嫩,極為美麗。王老漢吞著口水——乖乖不得了,難不成是個大美人?他抬眼偷偷瞄過去,只能看到隱在披風陰影里一段柔嫩的下巴,紅唇似綻非綻,只露這一些,和-圖-書就足夠令人神魂顛倒。他覺得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微微地打著顫。
鎮明把水袋遞過去,又替她擦去嘴邊的殘屑,輕道:「你自己非要去城裡買包子,怎的買那麼久?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年命如朝露
那女子正要說話,卻聽茶館那裡又傳出清亮的歌聲。
那人聲音甚是妖嬈,卻刻意壓低了去,整個人裹在一個巨大的灰色披風裡,看不清面容。
鎮明嘆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低頭吻吻她的額頭。兩人依偎在一起,湖面上薄霧氤氳,周圍滿目蒼綠,一切似乎都被籠罩在夢境之中。露水濕了披風,有些陰陰的涼,非嫣縮了縮身體,緊緊抱住他,閉著眼睛,兩排睫毛如同俏皮的刷子,微微顫抖。
鎮明到底是神,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那隻鷹穩穩地飛了上去,風聲漸漸凌厲,劈在臉上沉重而且尖銳,霧氣也漸重。鎮明攬住非嫣,在她耳邊說道:「這是識路鷹吧?無塵山的狐仙果然會享受,連這麼貴重的東西都敢用。好在麝香王沒認真追究過,不然你們恐怕也過不了什麼清凈日子。」
杳杳即長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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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明見她兩隻眼睛比星星還亮,流光溢彩,不由替她把額前的亂髮撥后,柔聲道:「怎麼?可是司徒那裡有什麼好消息?」
鎮明揉了揉她的頭髮,卻沒說話。過得一會,忽聽頭頂烏鴉啼鳴,翅膀拍個不停。鎮明將胳膊一抬,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便停在了上面,尖隼如刀,圓眼清明,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她似是聽得呆住,半天都沒接包子。王老漢笑道:「小娘子沒見過世面,一首曲子倒讓你愣住了。沒聽過么?那唱歌的小丫頭天天都唱這幾首,歌詞倒有些忌諱了,但現在麝香山那裡大亂,聽說四方之神要建新神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們這些凡人也只能趁亂找點悠閑日子罷了。」
不如飲美酒
又走了一刻左右,眼前忽地如同變戲法一般,繞過一課枯樹,景色豁然開朗。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叫不出名字的淺紫色花海,花朵細長嬌小,一團團錦簇在修長的花桿上。這些花足足有半人高,香氣襲人,甜蜜芬芳。
千載永不寤
非嫣在他胖嘟嘟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抱著侄子出門慢慢逗去了。司徒替牡丹掖好被子,又吻了她一下,顯然愛憐之極。
「……白楊何蕭蕭
杳杳即長暮
人生忽如寄
壽無金石固……(注)」
多為葯所誤
鎮明面不改色,在她腰間掐了一把,細聲道:「在抖的是你,你這個鬼心眼的狐狸精……」
非嫣艱難地吞下一個包子,這才急道:「不,只是遇到一個有意思的人。」她把王老漢的話複述了一和*圖*書遍,連鎮明都撐不住笑了出來,連聲道:「冤孽冤孽……原來凡人平日里就是胡思亂想去了!」
非嫣聳聳肩膀,「那就再去更南,還有百年時間,我可不急。」
「……服食求神仙
服食求神仙
鎮明撥開眼前的枯枝,誰想它居然應手即斷,迸在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非嫣自豪地吸了一口氣,笑道:「天下間誰還會比狐狸精更懂得享受呢?我們只喜歡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然要弄得完美一些。」
鎮明把孩子接了過去,見他玉雪可愛,但神色間卻有一股天生的悍然固執,也不知傳了誰。怔了半晌,他才微微一笑,把孩子抓著他頭髮玩的小手握住,輕道:「果然是龍子鳳孫,只是過於固執了。叫他睿狐,望他睿智開明,不要因小失大。另狐字取司徒的血脈,有護佑之意,願他平安康泰,逢凶化吉。」
驅車上東門
後院里是一排精緻的瓦屋,司徒手舞足蹈地奔去一扇門前,輕輕推門,屋子裡極安靜,有一股安寧的祥和的甜蜜香氣。
司徒神色不善地瞪著面前兩人,他們遲到了居然還都是滿面春風的模樣?他轉頭去看非嫣,見她紅暈滿臉,連脖子都紅了,心下登時有些瞭然。
司徒笑眯眯地把孩子抱過來,掂了兩下,喚道:「狐兒,我的狐兒!你快快長大!爹爹帶你去山下打獵去!」
被服紈與素……(注)」
「你們……」他頓了好久好久,才迸出兩個字,實是不知該說什麼,「你們……真會享受啊……」
非嫣笑吟吟地說道:「那是自然,姑姑的見面禮怎麼能輕?這鐲子可給他三百年功力,至於能否成大材,就看你這個爹爹怎麼調|教了。可不許溺愛!」
「喏,你要的素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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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飲美酒
青紗舞動,帳里影影綽綽,牡丹和孩子還在睡覺。這個孩子足足痛了牡丹兩天,為了生下他,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到現在都不能暢快地說話。
她把菜包子丟過去,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去他身邊,張口就吞了半個什錦包子,噎得她一個勁打嗝。
那隻鷹極具靈性,乖乖地停在兩人身前,脖子下面栓著一道黑白相間的絲帶,用金鉤鉤住,異常神氣。
那女子突然噴笑出來,將包子往袖子里一丟,說道:「老丈多慮了,傳聞一向誇張,不可盡信。神界的事情,原本也與我們無干,反正倒哪裡都是活,只要開心,卻也不需要計較那麼多,對么?」
非嫣忍不住踹了上去,解一口莫名的悶氣。
「我看看。」
松柏夾廣路
人生忽如寄
司徒輕輕走過去,揭開帳子,眼裡滿滿地溢著幸福與憐惜。他低頭在熟睡的牡丹臉上印下一吻,然hetubook.com.com後從她身邊把圓睜著眼睛的小娃娃抱了起來,顛兩下,愛不釋手地逗著他玩。
非嫣笑吟吟地對鎮明說著,把手裡的繩子遞給了他。
一樣寬敞的庭院,院子里的水池裡依然開滿了粉紅的蓮花,假山和雪白的牆壁也沒有任何變化。連門上的雕花里都沒積什麼灰塵,果然不愧無塵山的名號。她望著池子邊的石頭假山,有些發獃。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還和司徒爬上去玩來著,結果她沒站穩掉了下去,如果不是司徒情急中給她當了肉墊,那次必然要斷手腳。
在遙遠的花海盡頭,矗立一座高山,雲霧繚繞間看不真切,但覺碧綠喜人,蒼翠雄偉,頭頂天空流雲肆卷,如同天女身上的輕紗,映著晶瑩蒼藍的天空,格外令人心曠神怡。在這樣開闔廣闊的天地間,鎮明只覺自己突然變得極度渺小,這一個瞬間,他再不是高高在上自認無所不能的神,他與所有眾生一樣,只能喟嘆天地的玄妙。
「哼,我明明算好了時候,你們最遲也該未時二刻趕到。但現在酉時都過了,你們到底去哪裡瘋了?」
寅時剛過,賣包子的王老漢蒸好了第一籠豆沙包,揭開蒸籠,白氣團團亂涌,香味從街頭飄去街尾。街尾拐角處則是寶欽城最著名的早茶館,儘管天色不過蒙蒙亮,茶館里卻早已人頭攢動,生意爆滿。許多人都從王老漢這裏買了各色包子,油紙一裹便去喝茶。
被服紈與素
她又看了孩子良久,這小傢伙似乎完全不怕生,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眸光流轉間,竟有她熟悉之極的司徒的那種狡黠味道。她有些發怔,過了一會才問道:「取了名字沒?」
無塵山,狐仙的聚集地,相對於狼妖的嫣紅山來說,它並不那麼出名,甚至極少有人知道它的真面目。狐狸精向來喜歡玩神秘,居住地自然更要玩得徹底,若非是非嫣帶著他走,鎮明覺得自己一定會在無窮無盡的沼澤和小樹林里迷路。
白楊何蕭蕭
多為藥所誤
賢聖莫能度
年命如朝露
「慢點,就餓成這付德行?」
非嫣皺眉聽著,漸漸地眉頭鬆開,目中流露出喜不自禁的神采,她揮手把小鳥放走,回頭對鎮明笑道:「我們可要把行程改了,隨我去一趟無塵山。」
王老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就差沒貼上去看人家了,他乾笑兩聲,狠狠用油紙把包子抓出來,「這位小娘子,如此大早,怎麼一個人出來?也不怕遇上什麼不虞?」他改口喚這人,看她這樣,必然是個女子。
下有陳死人
潛寐黃泉下
松柏夾廣路
那人低聲一笑,輕道:「給我三個什錦包子,兩個菜包,不要放豬油的,我戒葷。」
「非嫣……我們還要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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