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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明二人離開了之後，辰星便對玄武拱了拱手，「那麼，我也告辭了。保重！」他說走就走，還是那個瀟洒的辰星。

非嫣見他難過，不由柔聲道：「別想了，世事如此，你我都無法預料。這孩子我們帶去無塵山吧。」

空森

從此，永遠沒有醒來的一天。

非嫣陡然漲紅了臉，下巴差點掉去地上，她頓了半天，終於狠狠一跺腳，嗔道：「誰……誰要給你生孩子！你自己生去吧！」

鎮明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千萬不要後悔。」

清瓷點了點頭，「人世間我已經待膩了，既然道君有心邀請，我何樂而不為？」

（完）

那些繁華似錦的夢，那場爾虞我詐的鬥爭，那段若有若無卻無法忘懷的情。

非嫣和辰星焦急地看著太元山的方向，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大約是由於火光，非嫣的眼睛出奇地亮，等了好一會，她終於撐不住急道：「怎麼還沒回來？探個情況要探那麼久？山都快燒光了！」

這空空，空空的森林，永遠出不去，進不來，望不到盡頭。

他話音剛落，非嫣卻跳了起來，連呼帶叫地沖了出去，一直跑去街尾，猛然撲進一個人的懷裡。

一切一切，都湮沒在空空的森林里，找和_圖_書不到一點痕迹。

「你個死人！怎麼去那麼久啊？你要害我擔心出什麼毛病，該怎麼賠我？！」她大發嬌嗔，抓著鎮明的袖子不肯放手。誰知她的頭髮忽然被什麼東西抓了住，輕輕一扯，耳邊傳來咿呀的聲音，非嫣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見鎮明懷裡抱著一個用床單包裹的小嬰兒，眼睛閉著，可是雪白的小手卻不安分地抓來抓去。

鎮明沉默了一會，忽然一笑，轉身溫柔地看著她，「不，我們就此留在無塵山吧。我想了想，我們總是往那裡帶小孩子，司徒他們一定會抱怨我們不知養兒辛苦。這次，我們自己生個孩子吧，堵住他的嘴。」

神的傳說，終於成為虛無縹緲之事。千年之後，太元山轟轟烈烈的伏神一戰也成了精怪異志故事里的一抹傳奇色彩，漸漸成為笑談。

辰星見他二人如此，當下知趣地離開了。他性子瀟洒起來很瀟洒，從此一人游遍各地，喝酒賞月，偶爾打抱不平一下，竟得了一些俠名。十年之後，這位神秘大俠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竟然也成了一個傳說，常常為後人稱道。後來有人說在北方見過他，面容一如往昔，只是神色間多了溫柔，身邊常常www.hetubook.com.com有一隻棕黃色小貓依依跟隨。

玄武怔怔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清瓷轉身，忽然握住他的手，垂頭露出一絲羞赧之色，輕輕地說道：「你……想去嗎？如果不想，我也不強求……」

他閉上眼，躺了下去。

非嫣他們在大火焚燒太元山的當夜離開了岷山鎮。當看到滿天遍野的大火時，縱然有千般感嘆，也無法從口中說出了。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枯枝，落在他發上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已經不知在這裏坐了幾千年。

這個問題，他會在深深的夜裡一個人思考。

他死不掉，胸口再也沒痛過；他無法傷害自己，因為他的身體是虛空的，什麼也摸不到。

鎮明點頭，「我們都被煉紅夫人騙了，她並沒有死。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術，能瞞過白虎。這次如果不是有她在，光憑松林絕對無法拿下太元山。……這也是白虎咎由自取，倘若當日他沒有派人去嫣紅山……唉，算了，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他把孩子遞給非嫣，又道：「從此就沒有神界了，我們……也各自散了吧……」

天綠湖，洗玉台，麝香山八大行宮，還有紅白絲綢亂舞下，隱藏的絕世風華，到如今和*圖*書，都只是一場……無法捉住的夢。

清瓷忽然在後面叫他，「喂，玩水的，等一下。」

玄武恍然如夢，更是說不出話來。

沉睡，永遠的沉睡，在空森之中。

鎮明哈地一笑，抬腳就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從此之後，二人偶爾也會踏足世間尋找分散的同伴，然而再也沒有找到過。

清瓷忽然笑了一下，神色居然有些溫柔，她輕道：「十年之後，如果找不到那個女孩子，我允許你進陰間。作為同路夥伴的情誼。」

他每一時每一刻，都只能一個人靜靜地坐著，閉著眼睛，捂著耳朵。

他已經坐了好幾個千年，久到……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好像他曾經的慾望，無邊無際，然後到了最後，才發現，它們原來都是空的。

抬頭，這裏什麼也沒有，只有無邊無際的乾枯森林，和偶爾能穿透濃密霧氣的日光。

這裡是一片荒蕪的森林，終日只有白霧繚繞。

「這……這是……」非嫣愣住了。鎮明長嘆一聲，低聲道：「暗星……已經死了。白虎不知所蹤，我經過月華宮的時候，聽到孩子的哭聲，便進去尋找。床上地上全是血，恐怕暗星是剛剛生產完，體力不支，所以才能被和_圖_書人輕易殺死……不管怎麼說，孩子不該就這麼死了，我便把他帶了出來。」

辰星緊緊握住他的手，「你們也要保重！日後一定能夠再見的！」

非嫣轉身就跑，手裡的小孩子跟著一震一震，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琉璃珠般的眼睛天真又嚴肅地看著非嫣暈紅的臉。她跑了兩步，終於忍不住笑著大聲說道：「你有本事，就追上我！追上了，我就給你生孩子！」

鎮明二人向玄武清瓷告別，當即離開了岷山鎮，前往無塵山。非嫣見鎮明一直鬱鬱寡歡，不由輕道：「你別難過了，神界雖然沒有了，可是大家都還在啊。日後也有相見的時候。你若是無法放心，我們把孩子送去無塵山之後，再周遊天下啊！一定能找到他們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來這裏，他完全不知道。

徘徊，他已經徘徊了無數次。

清瓷與玄武二人離開了人世間，去到陰間，清瓷成為陰間第一位女道君，而玄武，在陰間待了幾十年，陰間王終於賜予他引路聖者之名，令他引導徘徊在迷津河畔的遊魂順利踏上輪迴道。二人從此再沒有踏足人世間。

辰星對清瓷向來沒有好感，當下沒好氣地回頭瞪她，「我不叫玩水的！我叫和*圖*書辰星，辰星！」

事情最後果真發展成這樣，雖然他們心中都隱約預料到，然而眼睜睜看著，那感覺卻是完全不同的。

這時，清瓷他們都趕了過來，聽他如此說，都忍不住唏噓。清瓷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孩子的臉，輕聲道：「這是……天澄砂和白虎的孩子？」

這話一出，不只辰星，連玄武都呆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清瓷，喃喃道：「你莫非……真的答應了道君的請求……？」

他不能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因為放開了，他就只能聽見她嘶聲的叫喊——你怎麼還不死？！

鎮明點了點頭，轉身對辰星他們說道：「此地我不想久留，就此告辭了。日後，只怕也沒有再見的機會……大家要保重。」

辰星低聲道：「別急，就算山燒光了，鎮明也不會有事的。我給他下了防火術，不要緊的。」

那時，火光衝天，非嫣他們默然地站在街道上，仰首看著一向隱藏在結界後面的太元山第一次對世人露出真實的面容。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清瓷的臉龐被火光映得火紅，然而眼睛里卻是一片沉沉的黑暗。玄武嘆了一聲，把手放去她肩上，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能睜開眼，因為眼前只有血紅一片，那是她染了鮮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