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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了下，不知從何說起。

曾鯉回頭看著他，不知說什麼好，千言萬語不過就成了兩個字：「謝謝。」

「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的。我是故意騙你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剛開始是覺得也許你根本不記得了，也沒有必要說。後來和你相處得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更加說不出口了。可是，你那麼好，對我那麼好，這輩子從沒有人這麼待我。手術室的時候，我就想，我要告訴你實話，哪怕你生氣，哪怕你覺得我是個居心叵測的人，哪怕你討厭我。可是你現在真的生氣了……」她說完最後一句，眼淚便流了下來。

她的遲疑，卻讓艾景初起了誤解，面上浮起了一絲薄怒。

艾景初不敢繼續遐想，也不敢再看，生生地把臉別過去。

「那是因為什麼？因為我今天幫了你，你心存愧疚，想要告訴我真相來報答我？」他的怒氣又添了一層。

等她鼓足勇氣，咬緊牙關第二次跨進客廳，艾景初還在那裡，只是這一回沒有及時抬頭看她，在淡定地翻著手裡的雜誌。

「什麼？」

「如果還在的話，」他的眉目貼得更近，聲音低下去，顯得醇醇的，磁磁的，幾乎奪人心魄，又喃喃地重複了一次：「如果還在的話，我要把它取走了。」

「曾鯉，」艾景初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問了一句和*圖*書，「為什麼？」

「只是為了于易？」他面色無波地接了一句。

「這幾天走路睡覺都要小心，也不要沾水。」他一邊叮囑，一邊將紗布小心翼翼地複原回去。

曾鯉大學畢業后一直一個人住，在家的穿著也沒什麼講究，甚至去洗個澡，不拿換洗的衣服，直接光溜溜從洗手間走出來也是常事。

「哦。」

「哦。我先上個廁所。」她尷尬地說。

那黑眸又這樣清晰真切地出現在曾鯉視野里，湖水一般的雙眼那麼讓人難以自拔。

「曾鯉。」他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她搖頭。

曾鯉微微怔忪。

怎麼見人？

她抬起淚眼看他。

她傷口疼，加上自己又有些貧血，整個腦袋都暈乎乎的，不禁伸手拉住側邊的冰箱把手，靠了過去。

「沒想你睡這麼久，估計都涼了。」他說。

「我瞞著你，還裝著和你不認識的樣子。」曾鯉說。

他伸手，仔細地揭開膠布和紗布，側著臉檢查。她站在他和冰箱之間的狹小縫隙里。而他比她高半個頭，所以剛才一直彎著腰。

突然，廚房裡有了動靜，好像是燉鍋里的湯汁濺了出來，澆到了火頭上。艾景初反應快，立即起身立刻去廚房調小火頭。

她吃痛地擺擺手，將背靠在冰箱門上，想緩口氣。

她怎麼會想到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怎麼會想到和圖書還是個男人，怎麼會想到艾景初居然還沒走。

「這就是你要換醫生的原因？告訴我之後，說清楚了，就可以把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再換成別的人正畸，然後這輩子不相往來？」

「既然裝了那麼久，今天怎麼又想要告訴我？」

曾鯉停下手裡的動作，真的是問的這個？當時他直接掐了電話，在那之後，再也沒有提，所以她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自己誤會了。

待他一轉身，卻不想和跟著來的曾鯉撞在了一起。

「一開始。」曾鯉答。

怎麼見人？！

曾鯉意料到他說的是這個，低著頭緩緩道了聲：「對不起。」

曾鯉的臉正好磕在他肩上，她下意識地先保護下巴，卻也未能避開擦碰。那力道和速度都不大，但是依舊疼。

但是此刻，他和她的心思都沒有放在別處。

「磕到傷口了？」他問。

半晌后，曾鯉才輕聲道：「當時你在電話里說過你的名字，後來于易也說過，我就記得了。後來又一次去你們醫院辦事，看到了你的醫生簡歷上是和于易是一個學校畢業的，我就挺好奇的，然後看到發音一樣的三個字。我當時就想，也許這就是給我打電話的那個ai jing chu吧。」她似乎陷入了回憶，「後來，我為了確認，還去聽了你的課。沒想到真的就是你。但是，找你看病，真的是無心和_圖_書的，是醫院把我轉給你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去招惹你，騙你。我只是……我只是……」

他並未待她回答，而是將頭又埋下去一點，拉近了兩張臉的距離。

所幸冰箱挺大，完全撐住了她。

他沒有及時讓開她，依舊將她困在自己和冰箱的夾縫中。

她看在眼裡，突地一下，鼻子有些酸，眼睛霎時就紅了。

曾鯉急忙又搖頭，「不是。」

「我問你，你的心還在不在。」

她倒是想一輩子都不出去，可是，她本來就是出去上廁所的，想憋也憋不了多久。

什麼叫丟人丟到家了，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艾景初將手裡的雜誌合上，「我想著還有話，要當面和你說。」

曾鯉幾乎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一開始是什麼時候？」他追問。

從廁所回來，曾鯉一本正經地坐在艾景初面前，等著他說那些「要當面說清楚的話」。

艾景初的心揪了起來，「我看看。」

「嗯？」她輕輕摸了摸外面的紗布。

「我……」曾鯉聽見他的責問，一時回憶起伍穎那晚說的一席話，一時又想到手術室里的那雙溫暖有力的手，腦子裡糾結了起來，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反覆自我安慰了好幾遍，又從衣櫃里找了條短褲穿上。

曾鯉在門後面一會兒想叫聖母瑪利亞，一會兒又想問候艾景初他妹。她麻藥早過了藥效，剛才睡著了和*圖*書還不覺得，此刻傷口才感覺抽痛，隨著血脈的節奏，連腦仁也一下一下地跟著脹痛了起來。

說完這句悅耳魅惑的話語，他的唇便挨過來，輕輕淺淺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她蹙著眉，沒有否認。誰又能說不是呢，要是沒有于易她怎麼會對他那麼好奇。

他那強裝的怒意也早沒了，胸膛里的一顆心，好像泡在溫暖的蜜水裡，軟軟地化開。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艾景初撫平膠布后，目光落在她剛才盈淚的雙眼上，突然想起剛才沒有說完的事情。「其實還有一句話。」他說。

怎麼見人！

為什麼？她沒有懂這三個字問的什麼意思。是為什麼要瞞著他，還是為什麼她一開始就會認識他，或者是為什麼會記得他。

「或者是覺得你了解的事情，別人卻一無所知，演起戲來很好玩，而如今你膩歪了。」他生起氣來，神色更冷了，臉色也不好，好像一輩子都會不理人一樣。

「你……」曾鯉有些吃驚。

「我不是那樣的人。」她喃喃辯解。

廚房進去才是廁所，她一到廚房門口就看到灶台上還煲著湯，櫥櫃的檯面上放著一鍋小白粥，還有盤豆腐。

她不知道為什麼前些日子他連看她一眼都好像很多餘，到今天他守在自己家裡做飯。這個落差，她有些……

他忍不住將視線從她臉上往下挪了一點，掠過T恤，然後落到短褲和_圖_書上。他和她是在冬天認識的，都是裹了厚厚幾層，現在入夏不久，所以他沒怎麼看過她穿夏裝。白天她穿的是長褲，現在大概因為熱，換了條短褲，她個高人瘦，短短的褲子下面又白又直的兩條腿露了出來。然後，他又想到剛才她連短褲也沒穿，就這麼走出來的樣子。

「在你為我看牙之前。」她索性全交代了。

他想了想說：「我們繼續剛才你在醫院的話題，我確實是那電話的那個人。」

「我以為你……早走了。」曾鯉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解釋了下。她剛才想過了，雖然她也想裝成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但是這個事情一定要解釋，不然他還以為她怎麼了呢。

「我上回在電話問過你一句話，你記得嗎？」他盯著她的眼睛問。

最後，她阿Q的對自己說，沒事，就當在游泳池了，穿比基尼還要露胸呢，她只露了下半身而已。

「道歉做什麼？」

曾鯉的思想在走神的當口，艾景初的眼睛也開了下小差。

她乖乖地將下巴揚起來，以便可以讓他看的更清楚，如此一來，方才的淚痕卻也顯露無疑。

她從未見過他和誰生過氣，哪怕他很少笑，哪怕他不說話，哪怕他嚴厲地教育學生，哪怕他黑著臉不看她，哪怕他掛她電話，他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和人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保護罩，也不會動怒。

在確認無恙后，艾景初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