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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煒搖頭，抬手在她肩頭輕攬一下，又低頭看看她的裙子，第二次笑了：「今天我會小心駕駛。」

他拿著手機，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時不時低聲說點什麼，或許只有臉上偶爾掠過的一絲深沉才讓人知道他絕不是單純的學生。

他但笑不語，很快又轉換話題：「吃飽了，要不要出去走走消食？」

海雅腦子裡空空的，什麼也想不出來，半天只憋出兩個字：「……隨便。」

蘇煒不動聲色：「他還小，不懂事。」

雖然從小到大追求者不斷，但貨真價實的約會她還是頭一次，這方面她完全是個菜鳥。

蘇煒倚在黑色摩托車旁，今天沒戴他的棒球帽，左耳的銀飾也拿下來了，看上去就像個清清爽爽的大學生，真不敢想象這樣的人會是混混頭子。

海雅突然有點心虛，自己想要籍著他的追求來逃避現實，那點兒卑鄙的無聊的心思彷彿被人赤_裸_裸地看穿。

她還以為自己的普通話很標準呢。

小學的時候，有很多同學懷疑她是混血，或者有新疆人的血統。因為她皮膚比常人要白很多，鼻樑高，眼眶微凹，連頭髮顏色也很淡，在太陽底下看起來尤其明顯。後來進入發育期和圖書，輪廓長開，才沒有人再問她是不是新疆人。

海雅再一次感覺到這個人與自己確實不處於一個世界，無論是看人的眼光，還是深刻的閱歷，他都比自己強太多太多。只是，他身上為什麼沒有混混們特有的那種戾氣和流氣呢？

海雅苦笑著搖手：「不行了！我好撐，還是你加油吧。」

原本她的構思是用自然的態度跟蘇煒說：謝謝你幫了我兩次忙，今天我來請客。然後帶他去狠嘬一頓美食，最後再用非常自然非常平淡的語氣告訴他：蘇煒，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我很開心，我們很適合做朋友——這樣又合理又委婉地放縱一下自己，順便拒絕他的追求。

海雅一直走到他身旁，就見他飛快掛了電話，按下關機鍵。

直到蘇煒把她帶進一家不大不小，很整潔也很溫馨的餐廳時，海雅已經對自己貧瘠的想象力無力了。

重型摩托車再一次呼嘯，這次卻行得格外溫柔，冰涼的風軟軟地扑打在臉上，海雅抓緊蘇煒的衣服，滿腦子只是想黑道人士一般去哪裡吃飯？豪華奢侈的五星級飯店？親民自由的路邊小攤？烏煙瘴氣的地下迪吧？

氣氛最融洽的時候，蘇m.ｈet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煒突然問了這個問題，海雅輕鬆的笑容立即消失，嘴裏有點泛苦。

這個人，會不會一開始就知道？

海雅記得自己有一段時間很喜歡照鏡子，大概是在喜歡譚書林之後，整天琢磨到底怎麼表情最漂亮，什麼姿勢最合適。譚書林跟她鬧翻之後，她就很少再這麼臭美。

海雅慢慢朝他走過去，像是發覺了她，他回頭，明顯愣了一瞬，隨即勾出一抹笑，沖淡了方才略顯凌厲的表情。

他不推辭，將剩下的菜一掃而空，包括被她挖了一勺就沒再動過的龍井蝦仁。

蘇煒表情變得很柔和：「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現在，對著鏡子里映出的人影，她有點恍惚，覺得好像很久沒有這樣仔細看過自己了。

「這家的杭州菜很地道。」蘇煒領她進了一個雙人包間，將菜單遞給她，「你應當喜歡南方菜吧？」

海雅想起他剛才說的這條街上的那些有趣店鋪，立即有了興趣，連連點頭。蘇煒叫了侍者來買單，海雅急忙找自己的錢包，誰知侍者動作出奇的快，還沒等她把錢包找出來，這邊賬單已經列印好了。

「謝謝。」海雅低聲道謝。

她有點好奇，開口想問hｔtps://m•hｅtubｏｏk•ｃom•ｃｏｍ一些他的事，可是腦子裡突然響起一句名言：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感到好奇的時候，就證明她離陷落不遠了。她立即把嘴給閉上，強迫自己殺死一切好奇心。

她搖頭：「不是，他只是……嗯，只是個熟人吧。」

她跟譚書林喜歡的女孩類型完全不同，他喜歡純東方的，清純黑髮嬌小，她卻身材高挑，深深的雙眼皮，漂亮是漂亮，卻有股清冷的味道，不是那種容易親近的外貌。

海雅不好意思地跟著笑，居然一時忘了他騎的摩托車，短裙確實不怎麼雅觀。她斜著坐上後座，蘇煒解下寬厚的羊毛圍巾，彎腰蓋在她膝蓋上，其實她裙子里穿的是很厚的打底褲，不怕走光，她知道他是怕摩托車開起來冷風亂竄，她會冷。

蘇煒並不介意她的沉默，只是態度隨和地給她介紹這家餐廳的特色，轉而再說說附近街上有什麼有趣的店鋪。

海雅淺淺一笑：「說得好像你很老一樣。」

熱熱的玉米汁很快就端來，海雅小心喝了一口，口感濃郁香甜，暖暖的熱氣也漸漸緩解她的緊張僵硬。

聽口音能猜出是南方人也算了，怎麼連她還在讀書，甚至在哪個大學都知道？hｅtubｏoｋ.cｏｍ•ｃoｍ

「那天在KTV的男人，是你男朋友？」

不知為什麼，今天她很想挑戰一下曾經束縛自己的尺度，放下長發，換上高跟長筒靴，象牙白風衣里穿的是大人們都不喜歡的短裙。打量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海雅感到阿Q似的勝利快|感。

她勉強說：「你都看到了啊？」

「你一看就是個學生，」他想了想，笑得很溫和，「至於在N大，是我猜的，因為你住那附近。」

海雅本來以為他會大談特談自己走黑道的光輝事迹，比如幾歲就跟著某大哥混，手拿長刀萬夫莫當立下汗馬功勞之類的，誰知道他一個字也不提，她的注意力反而被他話里有趣的內容轉移走，早把緊張忘到天邊了。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海雅喝下最後一勺甜湯，滿足地呼出一口氣，蘇煒將自己面前未動的水晶蝦餃推到她面前，笑問：「還能再加油把它們消滅么？」

「你在N大讀書？」蘇煒習慣性掏煙，不過手伸到一半又放回去，轉而端起杯子，抬眼問她。

可是事到臨頭她才發覺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腦子已經有點暈了，彷彿又回到昨夜那個恍如夢境的狀態。

他笑了笑：「聽口音，你是南方人。」

蘇煒聲音和_圖_書溫和：「以後有機會。」

過來。

海雅目瞪口呆，她還打算瀟洒付錢呢。說到底，這場約會應當是她佔據主導，不該是他。

海雅一聽「酒」字不由警覺，蘇煒卻搖頭：「不要酒，來兩杯熱玉米汁。」她的心又安穩落回去，今天真委屈了她的心臟，一路起起落落就沒停過。

五點整，蘇煒的電話來了，海雅挎上包，最後看一眼鏡子，裏面的女孩臉上還寫著一種叫「猶豫」的表情，她假裝沒看到，關門下樓。

海雅用梳子將額發撥到一旁，快到后腰的長髮絲絲縷縷掛在肩上，有著不是很明顯的波浪弧度，媽媽不喜歡她把頭髮放下來，覺得小小年紀看上去太成熟太嫵媚了，所以平時她都扎馬尾。

他朝她伸出手，雖然沒有說話，但她已經知道意思。

「誒，這速度也太快了，我連錢包還沒拿出來。」

海雅點了兩個菜，又把菜單還給他。蘇煒似乎是常來這家餐廳，對菜單很熟悉，很快又點了幾道菜，侍者問：「先生要酒水嗎？我們餐廳的紅酒很受歡迎。」

「你有事要忙？」她問。

……算了，待會兒再找機會說吧。海雅安慰自己。

海雅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海雅又開始驚訝：「你、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