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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原來一點都不難，她笑起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原來真的一點都不難，你背過身去，它就什麼都不存在了。這裏沒有乖孩子，也沒有隱忍懦弱的祝海雅，她好自由，自由得快瘋了。

那煙一般不可捉摸的男人，那毒藥般甜美夢幻的世界，她再也不需要了，一切沒有開始，也不必結束，她早就應該這樣。

「我說怎麼今天叫小蘇出來，他推說有事，原來是要接你下班。」小明特自來熟，還問，「你幾點下班？」

海雅一直忙到咖啡館快關門才有空喝口水，再也沒注意小明他們走沒走，今天營業額比平時多了幾倍，經理笑得樂開花，體貼地囑咐店裡每個年輕女孩：「今天比較晚啊，你們走夜路小心一點，注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遇到危險記得打110。」

她一向是個乖覺的人，絕對不會做電燈泡，海雅漠然目送她上了一輛計程車，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支撐這樣的局面。

媽媽頓了一下，有點疑惑：「雅雅？你怎麼了？」

楊小瑩輕輕拉她袖子，低聲說：「海雅，我先走了，你們好好聊。」

經理鎖好門，春風滿面地走了，楊小瑩搖頭：「看他樂的，他賺的錢都是靠壓榨我們，今天忙那麼晚，還不給加班費。」

海雅還沒說完，前面又有客人叫她，她歉意地一笑，轉身走了。

海雅盯著媽媽兩個字看了很久，突然按鍵接通，低聲說：「媽媽。」

她慢慢撫摸著沙發的把手，出乎意料的冷靜：「你們相信他？」

「……有看到小明嗎？」蘇煒將頭盔掛在把手上，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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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

大約是她太過鎮定，媽媽反倒鬆了一口氣：「沒有就好，書林那孩子時常大驚小怪的……你們和-圖-書是不是又鬧彆扭了？他在電話里氣咻咻的。」

沒有等她再說完，海雅掐了電話，選擇關機。她的身體因為這種興奮，甚至無法再握住手機，聽憑它摔在地上滾到沙發下面。

「切，烏鴉嘴！」楊小瑩笑著翻他個白眼，挽著海雅的胳膊，「今天好累，我們打車吧？」

楊小瑩對錢這個東西特別敏感，一旦遇到加班又不給加班費的，她就特不滿，能絮叨一晚上。海雅正想換個話題，忽聽公路上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這熟悉的聲音令她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幾乎是立即僵在原地。

她強迫自己一般，猛然把頭垂下去，搖了搖：「剛才在店裡，現在不知道。」

海雅想邁開腳步，像平常一樣自然地走開，可是她的腳好像被釘在地上，動也動不了。車上的人似乎也猶豫了一下，慢慢卸下頭盔，露出熟悉的鼻樑與長睫毛。

「媽，」她溫柔地打斷，「別再逼我，我累了。」

她一個人惶恐地坐在家門前，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不知道要去哪裡。到了晚上10點多，奶奶才來開門，慈祥地提點她：「知道錯了？雅雅不能任性，不然下次真不要你了。」

蘇煒沒說話，跨下摩托，拔了鑰匙陪她一起在街邊走。

蘇煒點了一根煙，聲音很淡：「下次想好了再說？」

海雅聲音很淡：「你們把我當什麼？所有事都讓我忍。」

「沒有，我很好。」

楊小瑩愕然，張嘴想問，可是海雅臉上的表情她沒見過，那種溫柔又疏離的笑容，像是把人推開很遠，又像是哀求每個人不要來過問。她只好點點頭，進屋去了。

他突然低聲笑了，抬手撣撣煙灰，開口：

海雅忙了一晚上，連洗手間都沒去和*圖*書一趟，因見同事都往外走，她趕緊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店裡都空了，就剩經理和楊小瑩在門口等著。

她曾想爸爸是不是會急得到處打電話找自己，媽媽是不是會流著眼淚替她開門，抱在懷裡罵一頓，再疼一下——可除了心不在焉的責備，她什麼也沒得到。

她沒有吃驚，也沒像以前見著他就露出小動物一般防備警惕的神情，她就那麼站在原地，好像看他，又好像沒看，彷彿在說：有事過來說，不過來我就走了。

媽媽還在猶豫：「你……你別真和書林鬧脾氣，多讓著他一點，你向來比他懂事的。」

「對了，我還沒有和你道歉。」海雅靜靜望著路燈，低聲說，「對不起，一直沒跟你說實話，不是我故意瞞著，不過有些事真的很難啟齒。我的父母其實是養父母，公司生意仰仗譚書林家才能維持，所以，我跟譚書林其實可以算是有婚約的……但我們兩個都不願意就是了。」

她也曾想蘇煒會斥責她，甚至怒罵她，然後再緊緊抱著她，說不會離開她，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走了。

她點點頭，腦中靈光一動，終於想起他的稱呼，客氣地招呼：「明哥。」

海雅猛然抬頭，直直盯著他看，冷笑：「把你當一個臨時的安樂所，怎麼樣？」

楊小瑩回來得很早，她一向是個聰明姑娘，細心地裝作沒看見海雅手肘和膝蓋上的紗布，只說：「經理說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但你一直關機，下周二咖啡館要搞什麼活動，他問咱們能不能加班。」

有人問小明：「她是蘇煒的女朋友？騙人吧？這種大美女！」

海雅微笑：「誰知道呢？他一向瘋瘋癲癲。」

譚書林愣了一會兒，突然張口叫和*圖*書她：「祝海雅！」

「不好意思啊，我遲了。」她急忙跑過去。

當做毒品？當做避風港？她不願正視這個問題，他的逼迫像是逼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脫衣服，她心裏有一種委屈，還有止不住的恨意。她想離開，她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他了，可以隨時冷酷地丟棄。可她又想緊緊抱住他，祈求他永遠別放手，不要再把她一個人丟在黑暗裡。

「好，那你來玩我吧。」

小明伸出手，痞子樣露出來了：「賭一把？」

媽媽卻在發脾氣，聲音急切：「雅雅！書林說你最近不見人影，還時常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處，是不是真的？！」

他在海雅住的小區門口等了兩個小時，從來沒人讓他等過這麼長時間，他越等越煩躁，把手指頭捏得嘎嘣嘎嘣響，乾脆見到她第一眼先狠狠揍一頓好了，殺殺她近來的傲氣。

手肘和膝蓋都破皮了，特別是左腿膝蓋，小半個巴掌大的脫皮，周圍還有大片擦傷。從海雅記事開始，她就沒受過什麼皮肉疼，爸媽總是教導她「要有女孩子的樣」，她從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追逐嬉鬧，漸漸發展到除了體育課，她永遠姿態端莊。

她總是對別人給自己的愛心存期待，可現實里從沒有一件事會如此順遂人意，從來沒有。

海雅笑了笑：「嗯，吵架了。」

這種輕浮的客人也不少，海雅早已見怪不怪，淡定地轉身，就見靠窗的一個沙發四人座上坐了三個男人，其中一個正沖她招手，看著非常眼熟。

他覺著自己真沒見過這樣的祝海雅，走路輕的像一股煙，好像一下子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一路走，一路和她朋友說笑，臉上帶著一種冷酷又溫柔的笑容，完全是個陌生人。

海雅心底陡和*圖*書然升起一股無理的怨恨，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開始恨這個人了。他擅自闖入，又擅自離開，再次見面還可以風輕雲淡地像什麼也沒發生。說什麼已經不再需要他，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動不了，像個悲哀的傻瓜。

海雅淡淡一笑：「沒家教了，我被解僱了。」

譚書林干站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蹦出來，索性轉身走了。

海雅走過去，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猶豫著不知怎麼稱呼，那人卻笑起來：「真是你啊！剛還不敢確定呢！妹子在這裏打工？」

後來晚上回家，沒有人給她進門，不管在她門口怎麼拍怎麼哭，也沒有人理她。

他沒說話，只是慢慢吞吐煙霧。

沒兩天譚書林就找來，電話打不通，聯絡她家人也說沒消息，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本來氣得想撒手不管，可他又不甘願，那口惡氣要是不出來，他寢食難安。

楊小瑩一愣：「周二啊，你不做家教？」

蘇煒沉默片刻，突然開口：「你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麼。」

「今天店慶，可能要到10點后。」

她好像又被逼迫到了極致，兩隻手瑟瑟發抖，心裏卻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對他輕輕說：「那我們走一會兒吧。」

海雅繼續冷笑：「我從來沒喜歡過你，就是玩你呢！你做了半年的白痴，恨我吧？要不要叫你手下來給我動黑社會私刑？」

她想起很久以前，大概是小學的時候，因為同桌同學過生日，邀請了全班同學去，她也好想去，可是爸媽怕她被「壞孩子」帶壞，堅決不允許。她因為羡慕那些可以任性的孩子，所以不顧爸媽的反對，偷偷摸摸參加了同桌的生日。

他肚子里那團燒了N天N夜的火，撲一下和圖書滅了，試著朝她走過去幾步，可又覺著反而更遠，陡然出現的落差令他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摸手機，好像那裡面存著的海雅父母的電話會是這種情況的唯一救星，可他自己都覺得沒意思，為了和一個女孩子鬥氣，一而再再而三用別人的父母來要挾，他再任性也覺得這事很噁心。

她眼神里那種冷淡的溫柔，像是要把他推開，又像是拽著他不放手。

海雅點點頭：「能啊，我去。」

重型摩托車像一匹龐大的野獸，眨眼就跑到眼前，安安靜靜地停下，車上的人短袖外套敞開，露出裏面熟悉的黑色T恤，不用卸下頭盔，她都知道這人是誰。

可是等了整整兩個半小時后，再見到她，那拳頭怎麼也打不出去。

「雅雅！」媽媽急了，「你是不是真和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了？怎麼這樣說話？你忘了臨走的時候奶奶怎麼交代的？你……」

這人是上次蘇煒帶她去的那家酒吧的一個服務生，叫小明，他還陪著自己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她胸口漸漸泛起一股尖銳的疼痛，眼眶裡一陣熱辣，忽然停下腳步，想了很久很久，說：「一直以來，我把你當……把你當……」

楊小瑩很奇怪：「是你鄰居吧？怎麼叫了一聲又走掉？」

周二咖啡館店慶，經理絞盡腦汁搞了許多活動，客人比平時要多兩三倍，偏偏許多客人都喜歡讓海雅來招待自己，她忙得簡直腳不沾地，連口水都喝不上，好容易找了個空擋休息一下，身後又有人叫她：「妹子！那邊的妹子？」

海雅又開始發抖，喉嚨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再也說不下去。

放在沙發上的手機突然叮叮噹噹響了起來，海雅像是從夢中被驚醒，急忙抓在手裡，翻開一看，卻發現來電人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