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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祝海雅到底怎麼搞的？！楊小瑩尷尬地合上手機：「那個……可能她手機沒電了。」

何止是任性不停人勸，簡直是叛逆大胆的沒邊了，楊小瑩腹誹，嘴上不敢說，客氣了一番。海雅媽媽又問了一些海雅日常的事情，學習如何，人緣如何，有沒有生病，瑣碎的很，楊小瑩都一一往好的方面說。

手機好好地在枕頭旁放著，海雅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強忍著頭暈目眩，翻開通訊錄，蘇煒的名字很快出現在眼中，按下撥號鍵，聽筒里響起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海雅媽媽難掩失望之色，卻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你，我在這裏等她吧，你快回去，很晚了，早點休息。」

但……怎麼說，事實真相永遠是百聞不如一見。

海雅怔怔地看著手機，像是大夢初醒，又像突然跌入一個走不出的夢境，憋在胸膛的那口氣再也撐不住，煙消雲散。她丟開手機，緊緊抱住胖子，沒有辦法控制的眼淚潸潸而下，打濕了它的毛。

「那個人，是不是叫蘇煒？是個小混混？」海雅媽媽沒有理會她的掩飾，問得非常直接，語調出乎意料的平靜。

醫院？她一愣。

她支撐著發燙而虛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坐起來，頭暈得厲害。她靠著床頭，胖子不依不饒地鑽進她懷中，毛茸茸沉甸甸一團。海雅緊緊抱住它，聲音很低：「等一下……胖子，你忍一會兒。」

楊小瑩又是一陣恍然，海雅的媽媽……其實很關心她啊！一切跟她之前的想象全然不同，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楊小瑩念頭轉得飛快，勉強回答：「海雅她……嗯，今天打工的咖啡館有店慶，她可能要遲些才能回來。」

在宿舍混到11點多，楊小瑩餓得前心貼後背，朝外看看，車還在，但裏面好像沒人了。她鬆了一口氣，抄起飯盒就朝樓下趕，她下午還有別的工要打，可不能在和*圖*書宿舍躲一天。

楊小瑩慢慢上樓，回到宿舍拉開窗帘朝下偷偷張望，果然那輛車還停在樓下，車廂里燈幽幽地亮著，她真打算在這裏等海雅嗎？萬一……萬一海雅又是一夜不歸，那怎麼辦？

海雅急忙打開最上面一條簡訊，卻見上面寫著：「XX中路124號人民醫院，速來！」

幽藍的晨光透過玻璃窗，已經是清晨了，屋裡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胖子時不時的呼嚕聲，海雅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沒有來電沒有簡訊，她不死心似的，繼續給蘇煒打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幾乎讓她哭了出來——通了！

可是這通電話很快就被掐斷，他連接都沒有接。

海雅拖著虛浮的步伐最後一次餵飽胖子，打開門，穿好鞋，她回頭仔細端詳這座空蕩蕩的居室，她留戀，傷感，這裡有過她逃避現實的最美好的那些回憶，可是現在她感受到最多的，卻是大夢初醒后的那種陌生。

夠了，夠了，楊小瑩心中煩悶，她為什麼要餓著肚子被同學家長盤問？多麼難以啟齒的話題！她要怎麼回答？是的！你的養女叛逆極端，跟那個混混糾纏在一起醉生夢死！她為什麼要陷入這麼困難的局面？祝海雅自己跑出去瘋狂，卻讓她在這裏兩難，還得顧全她母女二人的臉面！

「……見過幾次。」

隔日起床，楊小瑩第一件事就是朝窗外看，那輛車居然還在，她繼續給海雅打電話，繼續聽著那冰冷的電子提示音，無可奈何。

再見到蘇煒，她會是什麼表情？會說什麼話？會不會再回來這間屋子裡？

楊小瑩聲音乾澀：「這個……我真的不清楚，大概是在寒假前後吧。」

海雅的媽媽！

這些經歷紛紛從眼前掠過，她像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什麼感覺都沒有。

「海雅晚上不回來，是……和他在一起？」海雅媽媽聲音虛弱，呼吸卻越發粗重，「他們住一起？」

海雅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om•ｃｏｍ不願回憶生病三天的事情，她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乾渴著喉嚨醒來，床頭水杯卻空蕩蕩的，也記不清多少次忽然驚醒，滿屋子尋找，卻找不到蘇煒。

她覺得自己都能想象出海雅被一群流氓按著，用老虎鉗夾斷手指的殘酷場景了。

海雅媽媽沉默片刻，開口：「你見過那個混混嗎？」

海雅這場病來勢洶洶，燒了整整一夜，蘇煒家裡沒有葯，她只有不停地灌水。她的神智有些不清，想要掙扎著去醫院，手腳卻不聽使喚，翻出手機，她不停地尋找蘇煒的名字，卻始終找不到，她心中驚慌，忽然又醒過來，原來只是一場夢。

搭乘地鐵回到宿舍，宿舍里空蕩蕩的，楊小瑩不在，海雅有種空虛般的疲憊，或許是因為大病初愈，具體的理由她不願想。

她覺得自己在下墜，永無止境，沒有人拉住她，希冀中的甜品店離她好遠，遠得好像再也不能實現了。蘇煒讓她看清了將來的道路會有多麼艱難，她鼓足了勇氣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留給她的卻是一個離開的背影，一個軟綿綿而不確定的諾言，還有一部永遠也沒法打通的手機。

楊小瑩突然有點慌，這位氣質高雅服飾考究的貴婦就是海雅的養母嗎？海雅雖然對自己家庭的事情說的不多，但從她放棄優渥的住房選擇回破爛的宿舍這個舉動來推測，她養父母可能並不會特別關照這個養女，加上強迫她嫁給那個莫名其妙的譚書林，楊小瑩對海雅養父母印象一向不怎麼好，電影里殘酷的后爹后媽什麼樣，海雅的父母在她心裏就是啥樣。

「不、不是。」楊小瑩急忙搖頭，「海雅確實有打工，做過英文家教，還在咖啡館兼職，很勤快，她、她也沒有經常徹夜不歸，今天的情況很少見。」

楊小瑩連連搖手：「沒、沒有！」

她三天沒回宿舍，手機沒電關機，楊小瑩一定很擔心她。

「阿姨……」楊和圖書小瑩不知該說什麼，尷尬地笑了幾下，「海雅……還沒回來……」

海雅媽媽很快收拾好儀態轉過身，朝她微笑：「海雅這孩子很任性，不聽人勸，平時多虧你照顧她了。」

她幫海雅撒了個謊，或許她並不是想幫祝海雅圓謊，她只是不想從這個母親臉上看到更傷心更難過的表情。

再次醒來的時候，海雅感覺到身邊有個重物在動，她充滿欣喜地睜開眼，卻望見了胖子圓溜溜的兩隻眼睛，它餓了，跳上床撓她頭髮，喵喵亂叫。

翻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海雅還有些不死心般，開機查看通訊記錄，她希望能看到蘇煒的簡訊或者什麼別的。通訊記錄顯示，她有十幾條簡訊，海雅屏住呼吸慢慢打開簡訊箱，裏面密密麻麻全是楊小瑩的名字。

「蘇煒，我病了，有空回個電話，或者回家……」

想到這些可怕的後果，楊小瑩越發不敢下樓了，她怕海雅媽媽再從車裡出來問她海雅的事情，她真的不曉得要怎麼說。

海雅媽媽苦笑：「她經常這樣徹夜不歸嗎？打工也是假的吧？」

「等一會兒哦……」海雅輕聲安慰它，「等一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心神不寧個什麼勁，一晚上單詞也沒背幾個，12點多臨睡，忍不住又朝窗外看，車還在，燈已經熄了。翻出手機，再打一次海雅的手機，始終是關機。楊小瑩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樓下那輛車像一粒沉默的石頭壓在心口，她心情複雜，不知道是埋怨祝海雅的任性，還是同情那個憂心的母親。

她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她不等海雅媽媽說話，也不敢看她的表情，轉身像逃跑似的飛奔離開宿舍樓，沒跑幾步，忽聽身後許多人在驚呼，她駭然轉身，就見海雅媽媽捂著胸口癱在車前蓋上，慢慢又滑倒在地，一動不動。

再翻下面一條，海雅頓時感覺如墜冰窟：「你母親心臟病突發，打你手機始終關機，能看到簡訊后速來醫院！和-圖-書」

她不等回答，飛快撥通海雅的手機，不出意料，依然是冷冰冰的電子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不是吧，她打算在這裏等海雅？楊小瑩慌了，萬一海雅又是一夜不歸怎麼辦？她趕緊舉起手機：「我、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這些是必經的苦楚么？真的只有一個月？還是說，她的大半輩子都會消耗在這痛苦的「最後一個月」里？

「海雅是什麼時候與蘇煒開始交往的？」海雅媽媽單刀直入的發問，她的焦慮與失望已讓她顧不得禮儀。

三天，他沒有回來一次，固定電話也沒有打過一次。

宿舍樓周圍許多經過的同學紛紛圍上來，不明所以，她慌了，又飛奔回去，大叫：「120！快打120！這裡有人暈倒了！」

中年女人臉上的傷心與擔憂當然不會是假的，她對海雅明顯有感情，楊小瑩心中有一種恍然，她不該把誇張的影視情節套進這個複雜的現實，她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告訴她海雅跟火哥交往的事？還是告訴她海雅可能跟火哥在一起，兩天沒回宿舍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眼前不停出現各種幻覺，或者是蘇煒要拿老虎鉗夾斷別人的手指，或者是醫院里爸爸媽媽失望憤怒的眼神，還有譚書林慘白的臉，以及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眼淚。

*

手機聽筒里傳來冷冰冰的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海雅咬牙繼續打，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樣執著，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需要蘇煒的回應，或許理智早已知道這種行為很荒謬，可是，沒辦法，她像個揪著自己頭髮妄想飛向星空的傻瓜，哪怕只有蘇煒的隻字片語，她都覺得自己真的可以飛起來。

海雅媽媽捂住額頭，昨夜那些精緻的妝容此刻全部敗褪，刺眼的陽光中，她灰暗的臉色與驚恐擔憂的神情一覽無餘。她嘆了一口氣，語氣很平靜：「楊小瑩同學，能給我說說海雅現在在和什麼ｗｗw•hｅtuboｏk.coｍ•ｃｏｍ人交往嗎？」

簡訊沒有編輯完，忽然，手機屏幕黑了，她的手機沒電了，她沒帶充電器。

「這個……阿姨，我、我真的不太清楚。」她尷尬地笑笑，退一步，「我還有急事，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又在通話么？海雅無力地放下手機，她虛脫到哭與笑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大團大團彩色鮮艷的雲在旋轉，最後又變成漫天金色的星星，將視線遮蔽。

她背過身，默默擦掉眼淚。

楊小瑩低下頭，她不敢看海雅媽媽的眼睛。

像是注意到她細微的動作，海雅媽媽頗有些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能麻煩你告訴我海雅大概幾點能到嗎？」

誰知剛出宿舍，就見樓道那邊站著一位風姿卓越的中年女人，她等了一夜嗎？！她一眼見到楊小瑩，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露出一絲近乎狼狽的笑意——她的女兒在外面瘋，徹夜不歸，讓她在楊小瑩這個小輩面前都有種顏面無存的感覺。

海雅媽媽朝她抱歉又感激地一笑：「原來是這樣，這孩子經常要打工到這個時間嗎？太辛苦了，我之前不知道……真是……想不到她過得這麼辛苦……」

差不多了吧？楊小瑩偷偷看了一眼傳達室的鍾，九點半了，她還得回去背單詞呢。

海雅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消失了，只剩胸口還有一口氣撐著，她倔強地不肯倒下，打開簡訊箱開始編輯簡訊。

楊小瑩無話可說，她要說什麼？跟海雅媽媽說海雅和蘇煒交往，經常三天兩頭不回家么？還是說蘇煒可厲害了，手下一群混混，到處看場子，威風凜凜地用老虎鉗夾斷不聽話之人的手指？

雖說海雅也曾幾天不回宿舍，但從沒哪次像這樣，手機一直關機。楊小瑩突然打了個寒顫，難道說，她和火哥發生什麼衝突，被那些黑社會怎麼樣了嗎？她越想越擔心，蘇煒是道上混的，這種人心狠手辣，什麼事做不出？更何況以前他還背過人命案子，他想整治海雅，簡直比吃頓飯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