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心的牆
第二節
他坐在花台的邊沿，兩條修長的腿正好折成九十度，上身穿了件非常普通的白色短袖T恤衫。他嘴角微揚，在聽著他前面，三米遠的一個男孩拉二胡。
我們約好十二點在市政廣場的西邊見面。
於是，我終於聽到了那個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接近三個月的聲音。
第二天起床，我站在陽台上暢快地呼吸著涼快的空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然後就去上廁所。
周五的下午，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雨。雨從六點多一直下到半夜，才終於消去了部分暑氣。
我急急忙忙趕到目的地的時候，看到慕承和正在那邊的樹蔭下。
「嗯。」我不自然地點點頭。
「你對二胡有興趣？」
「以前都是你請我，本來應該我請你的。但是我現在還沒開始掙錢，所以請你繼續請我吧。」我厚著臉皮說。
「嘿嘿。」我傻笑。
慕承和第一次來給我們代課是秋天，最和-圖-書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大年初一。所以我從沒見過他夏天的樣子。沒想到就是一條牛仔褲，一件T恤，很簡單的打扮，完全沒有學者的樣子，反倒像一個學生。
因為進城的校車半路壞了，害得我在馬路上等到第二趟才擠上去，於是足足遲到了二十分鐘。
有一次終於耐不住相思，壯著膽撥了他的號碼。我正忐忑地琢磨自己開場白要怎麼說的時候，才發現另一頭迎接我的居然是那個用戶關機的提示音。
「你準備怎麼給我接風？」他語氣中帶著笑意問我。
好好的一頓飯，變成了三人談話。
可是鼻尖冒出的那些蒙蒙的細汗卻背叛了他。
我的腦子，倏地就懵了，在我還沒有做出下一步反應的時候，電話就被接通了。
我一邊起身回答他，一邊單手提起褲子，然後習慣性地轉身按下水沖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才驚覺接
和-圖-書下來的響動會讓他充分地感受到，我肯定不是在教室。然後，翻開通話記錄，看到慕承和的名字，隨手就撥了出去。沒想到那個習以為常的關機提示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有節奏的響鈴聲。
他說：「在外面吃飯。你一起來吃吧。還有你們班薛桐。」
後來多試幾次，聽到的都是同樣的回復。於是，漸漸地將撥他電話這個事情，當成無聊時候打發時間的工具。
慕承和收起手機說：「是你們陳老師，他一會兒就來。」
我尷尬地咳了兩下，然後轉移話題。
「還好。」他嘴硬地說。
一蹲下去，發現手機在褲袋裡，於是取出來拿在手中把玩。
他接起來說了寒暄，大概是對方問他在幹嘛。
「好。」慕承和笑。
「你在哪兒？」
「我對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有興趣。」他笑。
「喂——」慕承和說。
慕承和_圖_書和開著車，在城裡找了一家他熟悉的中餐館。
就像今天，難道他不知道我是那麼想念他，有那麼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他卻讓第三個人出現在我們之間。
一刻鐘以後，陳廷出現。
我忍不住偷偷地樂了，沒想到他是個這麼怕熱的人。
人也顯得比以前要瘦一些。
「我……」我只能撒謊說，「我在教室。」
六月下旬，這個城市突然就像進入三伏天一樣，據說全城的空調都脫銷了。
「嗯。是我，慕老師。」
「我正好可以聽會兒二胡。」
只是今天，大概因為是中午，聽眾就只有慕承和一個。
「你很怕熱？」坐下來后，我忍不住問。
他回頭，看到我，就笑了。
那男孩我以前經常在這個廣場附近見到他。他家裡似乎經濟很困難，就出來擺個賣藝的小攤，想湊點生活費和學費。男孩的二胡拉得很好，能把一些耳熟能詳的流行和-圖-書歌曲該成二胡獨奏，經常惹人駐足聆聽。
「是薛桐么？」慕承和問。
我偷偷地繞到慕承和的後面，然後叫了一聲：「慕老師。」
一秒鐘后，水箱無可挽回地「嘩啦——」一下，發出巨大的水聲……
「呃——今天天氣挺涼快的，你既然才回來，我替你接風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除了沮喪，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好久不見，」他說，「我前段時間出差去了，沒想到一回來就接到你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慕承和的手機響了。
隨即，我想起剛才他在外邊還等了我接近半個小時，有些懊惱地說：「那你剛才等我的時候，怎麼不找個涼快的地方。」
我聽到這句，心裏咯吱一下，立刻猜出來電話這人是誰。
我真的失落極了。吃過飯，他們要送我回學校，我堅持自己坐車。慕承和看著我上了公交，轉身和陳廷一起離開。
「呃——」我冒hetubook.com.com了一個含糊的音，只覺得天氣又猛地燥熱起來，額頭在滴汗。
在這三個月我無數次地在腦海中綵排過，要是電話突然通了，我該如何措辭才顯得不唐突。可是我千猜萬想，卻沒料到最後竟然是這麼個場景——我蹲在廁所里，手上拿著手機，然後另一頭的慕承和說話了。
頭髮理得比平時短些，露出耳後淺色的皮膚。
我一直以為，就算是帶著對我的同情，至少在他眼中，我肯定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也就是這種心裏優勢讓我能厚著臉皮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是，我卻發現，他關心我是真的。不過，每當我進一步，他就會退後一步，無形地在我們之間豎起一堵牆。
此刻，已經是正午，原本因為昨日的大雨而消逝的熱氣又席捲而來。開門下車，明晃晃的烈日和熱浪襲來的瞬間，慕承和的眉頭蹙成一團，然後帶著我，迅速地穿過停車場走到餐館的冷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