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脫鞋爬到床的另一邊，臉色有些倦怠，眼睛卻仍有些許神彩，雲舫會意過來，也順勢躺到床上，曲指搔搔臻言的下巴，便橫著手臂，如往常睡覺一樣，讓沐陽的頭靠在他的下巴下方。

「我不一樣么？這幾天沒有一夜是睡著過的。」她站起身來，把枕頭拍平整了說：「雖然睡不著，還是躺會兒吧，躺在床上說說話也好。」

屋裡靜默。外面的雨聲突然清晰起來，唏唏嘩嘩地下得心也潮濕起來。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們無法高尚起來，哀悼一個人的同時，也感激他成全了自己的幸福。

沐陽輕嘆口氣道：「也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能破案，還有那個人，我們怎麼跟他的家人交待？」

他去了那間酒吧，與那個自稱從前是律師的人玩了好幾把，無論怎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玩自己總是輸。他們在聊天時得知，那個律師從前是專打經濟案件的，幾年來，他只打贏過一場官司，但他有很多很多的錢，錢多得讓他沒了慾望，只有在牌桌上，他才覺得自己有點盼望，盼望能贏。所以，最後一場官司他贏了，卻輸了自己擁有的一切。

雲舫攬她到懷裡，又瞥過去看了眼扯著被子玩兒的臻言道：「哪能睡得著，你要是想睡了就睡吧，我看著你睡。」

「後來就報了警，我把實情說了，警察讓我暫時不要暴露身份，以免那些人狗急跳牆，顧不上布局就直接殺我滅口。」雲舫頓了頓又道：「是誰主使我清楚，但現在還是搜證階段，警察24小時都跟著我，今天晚上出來都https://m.hetubook.com.com是爭執了很久，他們才肯給我一個晚上，天亮以前我得回去。」

沐陽聽完他這些匪夷所思的經歷，一時？情緒複雜，那個人無辜，死得很可惜，但又能怎麼辦？難道她希望死的是雲舫么？最可恨的還是那些買兇殺人的渣滓，世上就是有那麼些人存在，才會亂得沒有章法。

雲舫把身上的所有東西都輸給了他，當他換上雲舫那身價值十幾萬的西裝，取笑穿舊外套的雲舫是「領不到工資的教職工」時，依稀能看出他打最後一場官司，在法庭上巧舌如簧並完敗對手的影子。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贏了還是輸了，但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的事情全他媽的扯淡。」律師眯著醺醺的醉眼說。

「我讓酒吧幫我打電話給秘和圖書書，他把我接回家后，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剛起床，秘書就打到家裡，報告了車禍事件。」

「雲舫，我好像懂事了，也明白了不少道理。」沐陽輕聲道。「真好笑是不是？我都27歲了還說出這種話。」

他卻沒救了，自以為看懂了世間的一切，卻看不到在一小時後會成為別人的替死鬼。名車華服給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或許，他現在在另一個世界感慨著，連那些殺人在停車場黑暗的光線里，也是以貌取人的。

小小的孩子在父母之間睡得酣甜，房間里的燈熄了，雨也停了，窗外黑沉沉的天變成微藍色，整個世界彷彿都落到染缸里被漿洗了，又晾了起來一般，全新又充滿了希望。雲舫翻個身便醒了，把床上的大小人各吻了一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他用一種www.hetubook.com.com看透俗世的超然目光看著雲舫，拍拍他的肩道：「你還有救！」

「後來呢？」她又問。

「一家三口！」雲舫的語氣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嘆。「無論如何，這次你也得嫁給我了。」

「案子就快破了，只要知道主使者，找到證據還是很容易的，他們以前有接頭，以現在的刑偵技術查清也是易如反掌，更何況這件案子市長親自督促，我們不用等太久。至於那個人，我也是報案后才知道，他以前多次觸犯過法律，一些人倒台後，他也受到了牽連，他家人的日子很不好過，我已經讓秘書妥善地安置他們，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他們後半輩子過得舒服一些。而且---」雲舫的聲音突然低了些，聽起來有些沮喪。「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我也一樣---」雲舫的尾音逐漸變https://www.hetubook.com.com低。

霓虹閃爍的酒吧彷彿是大都市的一個縮影，人類的喧囂和慾望一覽無遺。他穿著一件陳舊的外套，像是城市裡一棵枝葉飄零的樹，死氣沉沉。雲舫從他身上看到了真實，一個從慾望中掙扎出來，追求真實的人，然而他的下場，卻令自己心悸。

他們靜靜地依偎，聊著分開后的各自的生活，沐陽不再對雲舫的話半信半疑，雲舫又重新計劃起未來，後來沐陽睡著了，她並沒有問雲舫什麼時候再來找她，若是她醒來后，也會這般想---他處理完所有事情，會立刻來找她。

輸掉的最後一件東西是手機，律師不客氣地拿過去，說自己從前也用這款手機。雲舫一把奪回來，把手機鏈子拿下后便把手機扔到桌上。

「天亮以前？」沐陽看著手機，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便道：「那你要不要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