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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轉到元帥宅邸。

金幣上面有一個人的頭像。

「我可以從腹部開始練，這裏沒有骨頭。」尼克揪著小肚子說。缺乏運動和營養充沛的飲食在她腰腹周圍形成了一圈軟肉。

「拜託，你們說話時能不能別把我這麼不當外人？」維克多惱恨地說：「死心吧！豐胸手術得再過五百年才可能實現！」

海雷丁低低地笑了一聲：「真可惜，這地方摸起來手感很好的。」

「沒問題，再來十次你可以的。」

「哈哈，不承認嗎？把黑布摘下來自己看看吧。」

海雷丁笑著把她攬進懷裡繫上黑布，然後大手一抓，像洗牌一樣把那堆錢幣掀了一遍。

「不許求饒！才這個深度就受不了，你還有臉自稱海妖？」

尼克臉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當然不可能，你的骨頭雖然大部分都愈合了，但還不牢固，況且長時間不用肌肉，胳膊和腿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曾經的工作。」

春天的腳步始於植物變化，風信子拽出一串串可愛的花朵，鬱金香和玫瑰的花|蕾飽滿豐腴，除了某些觀賞禽鳥總是因意外亡故外，柏園裡一片生機盎然。

「尼克，這圖案代表你。今後，你在我背後；而我，也在你背後。」

「這是給我的嗎？」尼克疑惑地看向海雷丁。

「不是疼！是、是……」尼克眼睛圓睜，大叫起來：「為什麼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

為了保住這個重要港口，蘇萊曼大帝派海雷丁出戰。結果出人意料：安德魯·多利亞的大船上載滿了西班牙步兵軍團，突破脆弱的海防線迂迴登陸后，海陸兩軍夾擊突尼西亞。海雷丁出發的時機已晚，沒有成功截住西班牙陸軍登陸，而眾所周知，海盜之王並不擅長陸戰，船上也沒帶一個陸兵，所以大局已定后，海雷丁並沒繼續浪費火藥，乾脆打道回府了。

「咦，剛剛你不是說好累好睏，馬上要睡覺嗎？」海雷丁挪揄道。

「要是有什麼辦法，把它們往上、再往前移動一下就完美了……」尼克吸腹挺胸，做著不切實際的努力。

「還是傷了神經的緣故吧，這也沒什麼捷徑，只能找點她感興趣的事不停練手。」維克多說。

「那求你輕點兒，再輕點兒……我實在彎不下去了……唔！啊！」

突尼西亞的淪陷震驚朝野，它是東西地中海的交界點，加上失去了的勒班多和科龍，奧斯曼海上的西進路線等和_圖_書於被整個封鎖。失敗的原因很明顯：伊斯坦布爾距離戰場太遠，而海雷丁並沒有得到陸軍支持。但按照軍方慣例，無論因為什麼，他必須承擔戰役失敗的責任。加上政敵趁機誹謗詆毀，皇宮會議上開了鍋，海雷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指責和非議。

維克多立刻警覺：「喂喂！在我說『可以』之前，你們兩個不許制定什麼離譜的鍛煉計劃！用力過猛，骨頭愈合處會像剛出爐的脆餅乾一樣斷開的！」

「蒙上眼睛用左手摸，能猜出來就是你的。」

尼克低下頭，將金幣翻轉過來。

「疼痛和無力感是很正常的。」維克多說。

哼哼唧唧的聲音立刻憋在尼克嗓子裏面。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尼克震驚成這樣。

「這兩天走路已經沒問題了，力氣也不小，但觸覺還是不行，手指頭木的針扎都沒感覺。」

「別別！維克多你最牛最強了！」一聽要吃苦，尼克馬上癟了。

再過兩周，她就可以摸索著錢幣上的頭像，猜測上面到底是凸下巴哥哥查理，還是維克多的毒蛇眼近親洛倫佐，亦或是面部肌肉鬆弛的教皇、戴假髮的法國國王、蓄絡腮胡的蘇萊曼大帝。

剛開始的一周，尼克幾乎就是閉著眼睛瞎蒙；接下來的一周她開始能夠分辨錢幣的大小，雖然猜不中發行國家，但至少慢慢能分清金銀原料。

維克多出了一會兒神，緩緩地說：「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急什麼？」

海雷丁站起身，拉著尼克的上臂把她拽起來。尼克挺胸朝船醫走了幾步，除了眼睛里忍痛的樣子，步伐一如常日。而海雷丁則緊緊跟著，隨時準備在她摔倒時墊背。

那果然是一枚燦爛的金幣。

「這一袋錢只有三次提示哦，你確定要用掉一次機會嗎？」

「那就趕緊開始吧！」

「感興趣的……」海雷丁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

尼克徹底懵了：「啊？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但是維克多，就算你拿著最新式的火槍，還是打不過長短腿的我啊……」

「怎麼……怎麼回事？！」尼克身形晃動，臉色大變。

「別！船長，能給點提示嗎？」

他目光銳利，五官深邃，如希臘雕塑中的戰神那般英武。他披在肩上的長發是金色的，但尼克知道，它們原本是如同火焰燃燒的鮮紅。

「哦，看來確實短了兩公分的樣子。」和_圖_書他語氣平靜地道。

「船長……啊……船長，求你放開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啊……」

過程是這樣的，就在海雷丁呆在陰雨連綿的伊斯坦布爾，與複雜的宮廷勢力進行各種交涉時，剛剛升任西班牙海軍元帥的安德魯·多利亞接連佔領了兩個重要據點——勒班多和科龍，並乘勝駛向北非的突尼西亞。

它光滑的凸面反射著陽光，散發出金子特有的溫暖光芒，邊緣是曲線紋，像海中起伏的波浪一般流暢。

會不會是流通太久，把頭像磨損了？她仔細用指尖觸碰。

維克多意味深長的說。

「是佛羅林銀幣！」

這種制式袋子裝的東西一般只有一種，那就是——錢。

維克多心道兩個月恢復到如此地步，已經算是神速了。尼克從人生中的最低谷爬上來，而海雷丁像養育嬰兒一樣，從換尿片到走路一步步陪伴她、教導她，維克多默默地想，無論尼克過去的經歷如何，這時她已經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了。

「這個……為什麼是這個……」尼克喃喃自語，下意識摸索自己的胸口。

尼克以凄涼的眼神看向船醫，似乎在說：我都墮落到跟你一起被比較了。

「短了嗎？」維克多從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有精確刻度的捲尺來，蹲下丈量了一下。

「船長，嗚嗚……你真是太壞了……」

尼克幾乎要炸毛了：「究竟怎麼回事？我可不要變成長短腿！」

「等等！我再試試……」

「沒有辦法讓她恢復觸覺嗎？」海雷丁微微皺眉：「走路蹦跳看來是早晚的事，可左手到現在連扣子和別針都分不清。」

歷經種種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和危險，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來了。海雷丁放下咖啡杯站起來，伸出他結實的臂膀。尼克扶著他的手，興奮又緊張地試著跨出了第一步。

「嗨，只要他肯給真金白銀，一枚上面親一口算什麼！」尼克滿不在乎的把戰利品收進屬於自己的小袋子里，叫喚著：「這一袋猜完了，再下一個！」

「報告船長，我現在感覺狀況非常良好！」尼克閉上眼睛，又偷偷睜開一條縫往下瞄，試圖記住面額最大的金幣所在的位置。

「沙子只剩一丁點了。」海雷丁繼續催促。

「拆了這硬邦邦的繃帶，我就能走路了？」尼剋期待地看著維克多，船醫正用剪刀跟固定物進行最後的鬥爭。這是他從帝都醫學院外科部學和-圖-書來的新技術，用石膏漿浸透繃帶后晾半干，就變成了比夾板固定效果更好的石膏繃帶。

最近這一次，尼克猜中一枚足額的西班牙雙柱大金幣，竟然興奮到把口水都親到了查理的臉上。

尼克像只受了驚的青蛙，嘴巴張開又合上。

「不不，我一定要想出來！」感覺到手裡錢幣的分量，尼克垂死掙扎著，就是不肯放棄。

這一枚錢幣好奇怪啊，沒有凸下巴，沒有假髮，沒有絡腮胡也沒有滿臉贅肉，她猜過的硬幣裏面有這張臉嗎？

海雷丁危險地眯起眼睛，低聲說：「你老大我這麼耐心陪著都提不起興緻，不如叫安東尼·多利亞來全程旁觀一下，讓他瞧瞧你這位前輩是怎麼耍賴打滾偷懶的？」

無論尼克怎麼哀求，海雷丁都絕不放鬆規則。不許作弊，每天最多猜五十枚，機會用光就必須讓手休息。

尼克滿眼水光，賤兮兮的躺在地上不肯起來：「你讓船長掰著試試，又酸又麻的，我寧肯被捅上幾刀也不想受這個罪！」

「如果你能猜對的話。」他拿出一塊黑布，折成四指寬的一條。

反面圖案是一個很熟悉的幾何圖形，是深深烙印在她身上、用血和火留給她最痛記憶的圖形——六芒星。

船醫嘴角垂下，不悅道：「你又皮癢了是吧？讓船長把柔韌體操再加一倍的量？」

尼克不服氣的又邁出一步，並試圖將重心換到右腿上。但立刻膝蓋發軟骨頭劇痛，尼克輕嘶一聲歪向一側，海雷丁及時抓住了她。

尼克有點著急，這枚硬幣體積不小，沉甸甸的，顯然是枚很棒的真傢伙。

維克多拆開尼克腳踝上最後一截石膏紗布，示意她站起來試試。

維克多冷哼一聲：「你離上船的程度還差得遠呢！」

她從沒見過這錢幣，但錢幣上的頭像，是她最愛也最熟的人物。

「我要用一次提示！」尼克要求道。

個子長高是她人生的一大願望，可沒想到竟然以這種方式實現了，一張小臉兒向吃了壞橄欖一樣皺成一團。

海雷丁走過來給她蒙上眼睛，然後將一枚硬幣放在她手心裏。

第一件事，是她的親哥哥查理擊敗了法國國王，當選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勢力如日中天，佔據了大半個歐洲，將法國國土團團包圍起來。法王弗朗索瓦一世不得不尋求穆斯林幫助，結盟的信件跨越整個地中海，寄到了奧斯曼帝國的皇宮之hetubook.com.com中。

「真的不要了，我好疼……嗚嗚放過我吧船長……你力氣太大了！」

尼克翻來覆去地摸，疑惑漸漸升上心頭。

呻|吟和哀求綿綿不絕傳出室外，活動室的波斯厚地毯上，兩個人影緊緊糾纏在一起，一個掰著另一個的肢體，迫使她做出各種痛苦的柔軟動作。

「兩公分而已，也不算什麼大殘疾吧。」海雷丁揉了揉她的腦袋說：「給你訂幾雙特製的靴子穿，只要不拿尺子量，誰也看不出的，再說船上總是晃啊晃的，我保證你穿上靴子比維克多走得穩當。」

「哪兒還有什麼肌肉。」尼克悶悶地道：「我現在就像一條軟塌塌白乎乎的肉蟲子。」

「你確定？不要再考慮一下了嗎？」

「知道了吧，走路、拿杯子這些幼兒都能做到的事，你得重頭開始學習。」

「摘下布看看吧，就算你猜不出，它也屬於你了。」海雷丁輕聲道。

「還有五分之一沙漏。」

這些乏味的傢伙想想就令人生厭，但當他們的臉長在錢幣上面時，無論什麼惡毒面容都顯得那麼可親可愛。

「我……我再想想！」

「……」

扯著袋底一下掀翻，她一下子呆住了。從奧斯曼貨幣到西班牙雙柱錢再到佛羅倫薩的佛羅林，不同面值的銅幣銀幣金幣，兩三百枚金屬貨幣嘩啦啦落在地毯上，幾乎彙集了地中海能搞到的所有硬幣種類。

「唔啊，好難……我怎麼覺得它跟小薑餅沒什麼區別呢……」

不像啊，邊緣平滑，明明是新錢的美好觸感。再摸反面，似乎是個圖形，可依然很陌生。

第二天晚上吃完飯，他把一隻滿滿的小牛皮袋扔到了尼克面前。

「你還有三分之一沙漏的時間，漏到底就失去對它的所有權了。」

興奮很快變成了驚恐。

海雷丁抱臂笑著看她那副財迷的樣子：「我猜查理做夢也想不到，你獻給親哥哥唯一的吻是給了這玩意兒吧。」

「拉筋按摩而已，有必要叫得像發|情的野貓一樣嗎！？」

走廊的陽光地帶里，一個紅髮男人正斜靠在榻上喝咖啡。兩條長腿交叉疊在一起，靴子輕輕點著，從這閑適的姿態看，他完全沒有被罰閉門思過的憂憤，反倒是在趁機享受假期。而旁邊的兩個人，則帶著急切的表情忙活著。

「船長，這是你……」尼克激動地聲音都顫抖了：「你也有自己的錢啦！」

第二件事，是海盜之王遭遇到平生第一和圖書個敗仗。

「恢復情況怎麼樣了？」維克多把包朝地毯上一扔，歪身躺在軟墊堆里。

尼克一愣，海雷丁從來沒有破壞過他自己定下的規矩，這一次是怎麼了？她猶豫著把眼罩解開，往手心裏望去。

海雷丁深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可又如同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

「我說為什麼守衛和僕人都站那麼遠，但又不阻止我進來……」維克多皺著眉，對這幅不堪入目的畫面表示厭惡。

「道理很簡單。」船醫把尺子扔回工具箱，抱臂解釋道：「你還在青春期，以前發育遲緩是因為營養不良和運動過度。這半年你整天不是吃就是睡，休息和營養都跟上了，所以長高了，可惜的是右腿受傷沒跟上這段發育，所以兩條腿出現了長度差距。」

「好吧，使用一次提示。」海雷丁的聲音里含著沉沉笑意，「你見過，碰過，睡過。」

「猜到了嗎？時間快到了。」海雷丁壞心地催促。

尼克憤憤地道；「再過兩個月皇帝會舉行奧斯曼全境比武大會，要是我恢復不了原來的水準，安東尼那個混蛋就要冒我的名字參加了！」

「我已經說過，它以後不會再詛咒你了。從今而後，六芒星在我統治的地域里代表幸運、健康、富足、快樂和長壽。這一枚是紀念版的元帥金幣，其他用同樣模子澆鑄出來的貨幣，馬上會在北非所有地區發行流通。」

在海妖靜養恢復期間，地中海發生了兩件大事。

尼克雙手捧起一把硬幣，它們從指縫裡流淌到地上，發出比琴音更悅耳的叮咚響聲。她的眼睛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光芒。

海雷丁笑著點點頭，對她道：「先別興奮，翻過來看。」

「任何人卧床半年不動，肌肉都會消失的，以後有的是機會練回來，急什麼。」海雷丁安慰她道。

蘇萊曼並沒昏聵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他以一句名言做了中立的調解：天空是雄鷹的領域,庸人才會強求它下海捕魚。處理的結果，海軍元帥僅被輕描淡寫的削了半年俸祿。但海雷丁要求回阿爾及爾的申請，蘇萊曼則表示要和大臣們好好商討一下。畢竟他並非孤身回北非據點，而要帶走大批的海軍和軍艦。

「比武啊……最近船上那些滿腦子肌肉的傢伙也都在談這件事。有什麼意思呢？火槍和火炮肯定會終結冷兵器時代的，如果不是皇帝引進了火器，只靠那些奧斯曼騎兵怎麼可能在中歐縱橫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