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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給下屬做思想工作是船長的職責，但這些小鬼頭一個比一個幼稚，一個比一個難纏，時不時就要出點狀況讓他頭疼。說什麼來什麼，正想著，隔壁傳來非常熟悉的動靜，窸窸窣窣，像偷食的小動物。

曾經有一個金髮藍眼的騎士握著它，向上帝發誓將用生命保護他的公主。

「他的主艦太遠了，射程根本不夠。」安東尼舉著火槍校準了一下，得出結論。

「悶得慌，想來洗個澡……」尼克腆著臉笑笑，又用一次力，可腰臀部就是死活進不去。她心中納悶，以前不是經常這樣偷偷溜進船長的浴室里洗澡嗎？

「你還有別的話沒說完。」海雷丁雙手交握撐著下頜，道，「一口氣都說出來吧。」

海雷丁突然想起今天陰晦的天氣。船上陰冷潮濕，她只有十幾歲，就要因為變天被舊傷的疼痛纏繞，這個傻傢伙，居然還想靠做|愛來分散注意力。

尼克的行竊史上可從沒有過這種失敗經歷，一時間甚是失落：「難不成是長胖了？可我天天鍛煉，不能可能的吧？」

這一下倒是出乎船員們的預料，尼克既然公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大家都以為她會直接住進船長卧室，沒想到海妖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在宮殿里同吃同睡的兩個人竟然一上船就分居了。海雷丁倒是沒什麼反應，孩子長大要求一個獨立房間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整天膩在一起的男人。

真正的領袖一字千鈞，話音落下，不僅尼克和安東尼，甲板上所有人都不敢吱聲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能理解你的眼界怎麼能如此狹窄，關注的地方只有巴掌那麼大的一點是發現不了自己真正的潛力的。安東尼，你或許不是天才，但也絕不平庸，在比武大會的時候你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不想洗了，抱抱我。」她聲音細細的，有點有氣無力的感覺。

安東尼身子輕微晃動著和-圖-書，低下了頭，良久才用一種從嗓子里硬擠出來的沙啞聲音說：「我永遠比不上她，留在這裏沒價值。」

拆開信封，裏面竟然沒有信紙，尼克翻過來傾倒，一個亮閃閃的小東西落進她的手心。

查理對這次海上的軍事失敗並沒有氣惱很久，因為在長達一年的西班牙內戰後，他終於把支持母親的卡斯蒂利亞革命軍全部斬草除根，完成了西班牙本土的統一大業。

「洗吧，別浪費水。」海雷丁拿起燭台轉身要走，尼克一把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

海雷丁一揚眉，擎起燭台進入卧室，打開浴室的門。他的衝鋒隊隊長，名震四方的海妖正卡在小窗戶里扭動掙扎，上半截身子在室內，下半截在外面，進不來又退不出去。

吻停下了：「怎麼了？不舒服？」

對於需要登上敵艦作戰的衝鋒隊隊員而言，最大的危險來自火槍的攻擊。槍炮無眼，不論武藝有多高，中上一發照樣不死即傷。安東尼埋伏在高高的桅杆平台上不停狙擊對方的火槍手，一個船員在他身邊負責裝彈，這樣的組合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單發火槍速度慢的缺點，安東尼幾乎彈無虛發，有了神槍手的支援，尼克等人衝鋒的安全係數立刻上升很多。

海雷丁身穿大紅色排口船長服，雙肩掛著兩枚沉甸甸的金質勳章；安德魯。多利亞則身穿著深藍色海軍制服，腰佩鑲銀長劍。一個霸氣雄偉，一個高貴鋒利，如同日月交相輝映。這兩個男人確實是命中注定的宿敵，都是長於攻擊短於防守的將領，剛開始就以上百尊火炮發起猛烈攻擊。

雨水無情地沖刷下來，海雷丁冷酷的剖析使安東尼渾身顫抖，眼睛也濕潤了。他還能怎麼說呢？那個天才是他從小的目標？他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超越這個對手？可無論他怎麼追趕，都只能遠遠看著一個背影，連跟她hｔtｐs://m•ｈeｔubｏoｋ.ｃom•com並肩的程度都達不到。或許她所有的價值只有在她生病受傷時當個可有可無的替身。

「有點……從早上開始……」她含糊地說著，使勁往他懷裡鑽，試圖讓皮膚接觸到更大的面積，「抱抱我，出個汗可能就好了……」

「你在幹什麼？」海雷丁放下燭台，抱臂觀看這個蹩腳小偷。

透過新式望遠鏡，可以看見老對手安德魯。多利亞站在主艦上，他一頭鉑金色的頭髮已經銳利的氣質，如同銀色的星星般散發出奪目光芒。比起一年前，安德魯的神情更加沉穩老練了，在這片蔚藍色的海域上，也只有這個男人有資格與海雷丁一戰。

一枚帶鏈子的銀十字架。

海雷丁冷冷道：「在戰鬥結束之前只要再吵一句，我發誓把你們兩個捆上沙袋扔進海里喂鯊魚，聽到了嗎？」

尼克乖乖地照做了。刺鼻的藥酒氣味在船艙里瀰漫，海雷丁熱而有力的掌心熨帖在皮膚上，鑽入骨髓的疼痛就被這熱一絲絲驅走。

船隊核心的十幾艘船上當然是海雷丁從北非帶來的親隨部隊。海盜們欣喜地嗅著海風，富庶的伊斯坦布爾雖然美得令人心醉，然而大海和戰鬥才真正屬於他們。

養精蓄銳了那麼久，海雷丁一路勢如破竹，迅速奪回了勒班多和科龍，與西班牙海軍在突尼西亞海灣大戰。

海雷丁回身親吻這個送上門的禮物，但尼克並沒有像往日一樣熱烈回復，她的身體冷而僵，像在寒風中吹過許久。

船長的手定是有魔法吧。尼克想，她感覺自己就像那個哭泣不休的嬰兒，被他神奇的力量安撫了。

海雷丁攤手。尼克又掙扎了一會兒，皮都要蹭破了還是鑽不出進來，海雷丁這才伸出手，捏住窗框用力一掰，硬生生扯下一根木條，接著掐住她腋下把她抱進來。

「聽到嗎？我的任務是掩護你。」安東尼輕蔑一笑，尼克立刻嗆聲：「誰需hｔｔｐs://ｗwｗ.ｈｅtubooｋ•ｃoｍ•ｃｏｍ要你掩護！」

80艘炮艦，1.3萬名戰鬥兵員，有了國家力量的支持，此時的紅獅子早已不是往昔的海盜隊伍。海雷丁以耐心和等待獲得了蘇萊曼的信任，皇帝終於放心地將海軍託付給這個海盜出身的元帥。

「閉嘴。」海雷丁給他們每人後腦勺一巴掌，「安德魯是個謹慎的人，主艦不會開進射程的。安東尼你今天的目標是對方的火槍手，務必在衝鋒隊接弦戰之前把他們都打下來，盡量減少我們的人員損失。」

尼克回到阿爾及爾。這座令她魂牽夢繞的北非海盜之城，依然以其獨特的豪放氣質敞開懷抱迎接海上來客。

海妖如願以償地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衝鋒隊隊長的薪水以及單人間。她一上船就迫不及待地搬進了冥王號上那個特別準備的房間。門板上雕刻鐮刀的小銅牌、定製的小號胡桃木傢具、有海風吹拂進來的小小舷窗，一切都那麼合心意。尼克往柔軟的床鋪上使勁一躺，歡快地宣布這地方是她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地。

從伊斯坦布爾出發的第三天上午，航路前方飄來一大片低垂的濃雲，到了傍晚果然下起雨來。船艙里潮濕悶熱，人和動物都蔫蔫地，打不起精神，船長艙里點起了蠟燭，海雷丁就著燭火查看地圖，伊斯坦布爾德藏書館既有羅馬時代的珍貴資料，又彙集了東西方最先進的科研成果，海圖的精確度非常高，這對一個航海家來說是無價之寶。

在觀看完最後對戰黃金騎士的那場戰鬥后，安東尼。托利亞深深地絕望了，他發現海妖站立的地方，是他怎樣都達不到的高度。

一個月後，山上的大本營收到了兩封信件。一封來自地中海東側的伊斯坦布爾—宰相易卜拉欣自縊身亡。這位從小和蘇萊曼一起長大的摯友，最終還是敗給了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女人，在這場政治賭博中輸得精光。而最新的宰相提名人中，最有力的m.hetubook.com.com競爭者即是米麗瑪公主的新婚夫婿。

沉悶的炮聲從地平線上響起，戰鬥開始了。

「地方太小，兩個人站不開的。」海雷丁無奈地說。

來人是安東尼。托利亞，他神情憔悴，眼神空洞，整個人瘦了一圈兒。與恢復健康、神采飛揚的海妖比，這個替身少年現在顯得那麼黯淡。「船長，我想跟您談談。」他關上了門。

「因為有個在某一方面超過你的人，你就沒辦法在船上待下去，這理由真的很可笑。如果沒有海妖，你是不是還會因為醫術不如維克多、手藝不如木工、烹飪不如廚子之類的小事就想下船？別像個孩子似的撒嬌了！你是個男人！」

「我要下船。」

「打不中就直說，別找借口。」尼克不放過任何諷刺他的機會。

海雷丁輕蔑的話語使安東尼憤怒，他猛地抬起頭，想反駁回去，但海雷丁卻不給他機會，徒自說了下去：「這世間是很不公平的，總有些人被賦予了常人無法企及的能力，他們輕輕鬆鬆就能得到讓普通人瞠目結舌的成就這種人就叫『天才』。如果你眼裡只盯著這一撮人，那嫉妒和仇恨會完全淹沒你的頭腦。而且你還犯了一個更大的錯，那就是用自己的短處去跟天才的長處比，這不是自找羞辱嗎？」

海雷丁盯著安東尼，雖然早就猜到他會說什麼，但這一刻還是要把話問出來：「理由呢？」

重回海上千面白帆浩浩蕩蕩地行駛在航路上，如同藍色海洋上流淌而過的一道白色溪流。

「脫了衣服床上趴著去，我跟維克多要點藥酒給你擦擦。」

「你！」

「你活著難道就是為了聽別人的評價？那還是選擇教士之類的職業吧。」海雷丁皺眉，「這片海是不看過程只看結局的，不管用槍還是用鐮刀，活到最後、殺得最多的人才是贏家。海盜船不是育嬰堂，我不想整天安慰哭哭啼啼抱怨的懦夫。再有三天就到突尼西亞了，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拿起槍和_圖_書到戰場上試試，不然上岸就滾吧！」

「進來。」

戰鬥持續了三個多小時，這一次安德烈沒能守住城池，在損失子七條船后遺憾地退出突尼西亞。

歡呼聲震耳欲聾，紅獅子的威望再次被證明。短短一個月內，海雷丁就奪回了奧斯曼土耳其在西地中海的控制權。

「是的。」安東尼擦了擦眼睛，「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實我只是個平庸的普通人。」

「船窗是制式的，尺寸和海妖號一樣。」

他聚精會神，從地中海熟悉的海岸線一路向外慢慢看過去，外面突然傳來了禮貌的敲門聲。

「不是長胖，是骨架長開了。」海雷丁把她拉到身前，溜著頭皮比劃身高。她曾經只是個小不點，現在已經從他胸口第三顆紐扣長到了第二顆了。人長高胯部也寬了，自然再也鑽不過那個小小的舷窗。

少年一愣，接著憤憤地撇嘴：「火槍？用那種東西，打敗敵人也不會有人贊一聲好！」

十字架上並沒有炮火留下的痕迹，乾乾淨淨，散發出溫和純潔的光芒。卡爾，那個外表和內心亦如天使般純粹的男子，至此再也沒有聽說他的任何音信。

西班牙內戰失敗了，支持女王的卡斯蒂利亞貴族從此在歷史上失去蹤影。王位沒有奪回，騎士生存的意義了沒有了。

安東尼像被迎面痛毆了一拳，又是羞愧又是憤怒，轉身跑掉了。激將法最適合這種容易衝動的少年，估計三天後船上就會多一個狙擊手，海雷丁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可惡的船廠，這窗戶肯定是造小了！」

另一封信指明了唯一收件人。它來自地中海西側的西班牙，淡黃色的皮質信封上只簡單寫了幾個字：阿爾及爾、白色城堡、尼克，字體莊重而嚴肅。

「那這是怎麼搞的？」她憋得滿臉通紅，活像只卡在洞口的老鼠。

安東尼喉頭滾動，嘴唇開合，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回答：「我的任務是假扮海妖，現在真海妖回來了，那麼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