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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醬油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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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殺之卷 第四章 鎖春(一)

鴉殺之卷

第四章 鎖春(一)

很亂,亂到洞口有一個人影閃過都沒被人發現。那條漆黑的影子孤零零在月下站了很久,靠在外面的石頭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白霧籠罩住他濕潤晶瑩的眼睛,將一切奧妙都掩蓋住。她的睫毛濕漉漉,分不出是汗水還是淚水。耶律情不自禁將她抱起來,低頭去吻她的睫毛。連衣閉上眼,抬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她抱著琵琶,試了試音,果然珠翠清麗。手指一撥,正是玉樓春的調子。
後來的事,連衣已經記不清楚了。
凄楚的調子頓時將她音中的剛烈味道壓下去一些,小蠻微微一頓,不由抬頭去看他。
果然如她自己所說,她地琵琶彈得並不是很好。雖然她生了一雙好耳朵,但自己彈卻不出眾,幾個音都是平平。好在這琵琶音質極脆,多了一些爽利。聽起來倒也有別緻的味道。
天權慢慢點頭,那人立即縱身一跳,躍上高樓,輕輕站在欄杆上。
彈、挑、掄、掃、抹、扣,那音在她手裡猶如漸漸沸騰的水,跳地令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安穩。天權終於再也坐不住,緩緩起身,抽出腰間的笛子,放在嘴邊幽幽吹了起來。
整個下闕奏完,他卻不停,返回去從頭開始繼續吹,小蠻只得也跟著回去。聽著那高音在琵琶中艱險緊繃,笛音卻能緊緊跟上,猶如延綿不絕的霧氣,越高越是繃緊,一刻是如履平地,另一刻卻惟恐蹦斷了摔落。
心口那裡變得很暖和,像是有人抱住她一樣。
那人道:「明白了,告辭。」
小蠻腦中猶如電光火石一般,迅速想起了李十三。他當日在醉月樓就是吹得這一闋玉樓春。李十三是誰?耶律文覺的兒子。耶律文覺是誰?要殺她地那個天剎十方。
天權眼睫微微一顫,輕道:「你如今怎麼變得這樣多嘴?」
天權把笛子遞給她:「這叫尺八,管長一尺八寸,因而得名。音質和普通笛子不一樣。」
天權眉毛輕輕一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握緊了自己的手。
她從未聽過這種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緩緩撕裂開一樣,帶著一種決然地味道。她被驚醒,推開覆在身上的皮毛。側耳仔細去聽,遠處果然有人在吹笛。有著羌笛的纏綿凄冷,不似普通竹笛地清越悠揚,像是天神在細細吟唱,又像龍在沉沉呼嘯。
風漸漸大了起來,天權反而將窗戶推開更大,撐在窗邊,靜靜站了很久。
乾草透過鋪在地上的衣服,扎在赤|裸的皮膚上,又痛又癢。火點是急促撥動的琴弦,上下跳躍,很急很快,在她身上每一處徘徊。
「那我彈了,其實我彈得並不是很好,別介意。」
一直到了下闕,那調子陡然拔高,緊跟著又落下,從此忽高忽低,越高越險,越低越細微,時而高山磅礴,時而鳳啼細細,她手指微微將弦一絞,音顫不發,竟有一絲剛烈倔強的味道流露出來。
沒辦法,她只好道謝接過來穿上。天權把手裡的琵琶遞給她。輕道:「只不知合不合你地手。」
那人一愣:「怎麼說?」
小蠻背上忽然打了個冷顫,手裡一亂,調子頓時彈不下去,琵琶也險些丟在地上。她手忙腳亂地一把抓住,抬頭匆匆一笑:「抱歉,沒抓穩。」
小蠻摸了摸,這是用紅木做的琵琶,鳳枕是象牙製成,似乎被人用過很多次,象牙有一種柔和的光澤。琴頭雕著如意鳳尾紋。嵌著一塊碧綠地翡翠,十分精緻,絕對不亞於李十三那把紫檀琵琶。
外面院子黑黝黝的,只見雪光瑩瑩。不遠處是天權的院落。他的小樓上燈火通明,隱約有人倚在欄前吹笛。
他手裡拿的卻不是普通的笛子,微微呈弧形,其色瑩白,居然是玉做的,每一個按孔上都雕著各類花紋,下面綴著松綠色的流蘇,十分華麗。
那人果然有些畏懼,拱手行禮,道:「既然如此,那我https://m•hetubook.com.com回去與其他人商量一下其餘對策。只是公子爺這樣的作法,難免任性。」
她果然吹了一下,尺八發出刺耳粗嘎地聲音,她登時被嚇了一跳,趕緊還給他:「難為你會吹。」
天權立即起身,走到內室,過一會拿了一件白色外衣並一把琵琶走了出來。
「請。」他好像根本沒聽到拒絕,直接對她做個請的手勢,一面推開了屋門。
再介紹一下,想知道尺八的音質,推薦京田誠一的專輯《宙》,相當不錯。
他點了點頭,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再不說話。
好古怪的問題。小蠻莫名其妙看著他:「整十六歲,虛十七。」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她嘆了一口氣。
小蠻低頭看看自己。她又不是沒穿衣服,身上的袍子連腳都能遮住,脖子也包的嚴嚴實實。他做什麼好像自己沒穿衣服闖進男人屋子裡的表情?
夜色暗沉,火光迷離,她只覺背後一陣冷一陣熱,心裏似是有一種不顧一切要把自己貢獻出去的力量。
「沒必要重複一遍,你耳朵沒壞。」
包裹住他,包裹。那光滑的肌膚,還有涔涔的汗水。
她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氈靴,這還是七福借給她地,好像踩進去很不好。可是她裏面又沒穿鞋,在男人面前光著腳,是很沒禮儀的事情。正在猶豫,天權早已走了進去,遞了一雙雪白的鞋子給她,好像是狐皮地,上面還綴著三顆小小的珍珠。
小蠻擺擺手:「明天再說吧,我也不是很擅長琵琶。」
那一片凄楚的笛聲,似乎送入了小蠻的睡夢裡。
遠處像是有一種被撕裂的笛聲,凄楚纏綿,好似一隻小手抓住了她的心臟。那是幸福到了痛楚,還是只因為是痛楚,她已經分不清。她被人捧在手裡,翻卷、摺疊、舒展,像一塊新布料到了經驗老道的裁縫手裡,熟練地裁剪對摺,做成一件美麗的衣服。
小蠻拿在手裡把玩一陣,放在嘴和*圖*書邊正要吹,突然想起這人有潔癖,趕緊又放下來,他卻道:「吹吹看,只是別被音質嚇一跳。」
笛子系列的,還有一個Roorb,龍笛這個專輯里有一首《東大寺》,意境很美。
小蠻摸摸自己,好像確實沒什麼不對勁的,稍稍放下心來。只聽他又道:「你的琵琶……太倔強,且十分冷厲。以後不可如此,對自己不好。」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公子爺不是原先計劃將那丫頭接來這裏,好生安撫,令她放下警惕,乖乖為你效命么?如今不歸山終於要有所行動,我們等得就是這刻,公子爺怎麼突然反悔了?莫非是那丫頭不肯聽從於你?」
外面冰天雪地,嚴寒徹骨,她心裏卻有春光明媚,勃勃生機。
像來的時候一樣,他躍下高樓,突然就消失了。
她打了個呵欠,安靜下來之後,果然就困了。她轉身要走,忽聽身後有一些動靜,不由回頭一看,卻見他不知何時從樓上跳了下來,站定在自己身後。
她暗暗心驚,也有些懷疑,猶豫半晌。終於大胆推開窗子去看。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天權淡道:「計劃改變了,事情與這個女孩無關,我不打算放她出去。」
她是在飛升還是在墮落,自己也不知道。
天權沒有阻攔,送她到門邊換氈靴,她光著一雙腳,腳趾潔白可愛,整張腳掌纖細端麗,只露出來一下子,就被塞進了氈靴里。天權低聲道:「你……今年多大?」
她將整個春天鎖在了心裏,幸福地沉沉睡去。
汗,吹個笛子而已,又不是殺人,難道還要耗內力在裏面嗎?
如果不是她倔強地用高音來纏鬥,死活不肯認輸,他也不會情不自禁用上內力。對一個絲毫不會武功地人來說,這種作法無異於以卵擊石。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又坐了一會,小蠻呵欠打個不斷,終於忍不住起身:「我去睡覺了,困死我。」
她穿好鞋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進去,天權關上門,走到后室,不一會便端了茶出來:「沒什麼好地可以招待,不要介意。」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端出來地茶具和茶點都十分精緻,小蠻剛好餓了,抓起一塊就吃,揭開蓋子咕咚喝了一口,忽見他定定看著自己,不由奇道:「怎麼了?」
小蠻把窗戶關上,懶得理會。可是那笛聲居然不停,幽幽地吹了很久很久,她聽得心煩意亂,怎麼也睡不著,只得光腳穿上大氈靴,披了一條貂皮披風,衝到樓下大叫:「夜很深了知不知道?你可以明天白天吹,吹一整天都沒事。…:」
她翻了個身,輕輕拍了拍心口,用手小心捂住,輕道:「澤秀你別生氣,我只是和他說說話而已。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再看啦。」
「給,穿上。」他把衣服遞給她,卻不看她。
天權淡淡撇開眼睛,道:「這是松枝上的雪水泡地顧渚紫筍茶。」
關於尺八,稍稍說兩句。這樂器是隋唐以來的宮廷樂器,宋代也有用,直到元代開始漢文化斷層才漸漸被簫和笛取代。所以尺八不是日本的東西,是咱們國家的好東西。
天權沒說話,半晌,才道:「回去告訴他們……事情與她無關,不要再找她的麻煩。」
天權好像也是準備睡覺卻睡不著的樣子,頭髮都披了下來,身上薄薄地一件夾袍,領口鬆開,耳釘在火光中閃閃發亮,看上去有一種異樣的嫵媚。小蠻對他的美色視而不見,坐了一會,吃了兩塊糕點,喝了一杯熱茶,屋子裡暖烘烘的,她身上披著狐皮披風,有點熱,乾脆脫了下來。
那曲調如此優美,小蠻不由自主趴在窗前仔細去聽。細細聽了一闋,只覺耳熟,正要繼續聽下去,笛聲忽然一轉,又繞回上一闋,從頭開始吹。
小蠻走了之後,天權獨自一人倚在窗邊,想了很久很久,都是一些忘不掉的久遠的事情,今晚不知為何,被勾了出來。
天權靜靜聽著。火光映在他面上,忽明忽滅m•hetubook.com•com。他雙目深邃,不知想些什麼。
小蠻實在沒辦法,要掉頭就走吧,好像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人家又救了她,不能太不給主人面子。她只得躑躅著走進屋子。她還是第一次進天權的院落,院前果然種了許多梅樹,屋子裡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地上鋪著一層雪白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放著火盆子,火光艷艷,溫暖如春。
小蠻跑回自己地院落,把冰冷的身體塞進溫暖的皮毛里,長長舒了一口氣,回想起他古怪的言行,只覺捉摸不透。
天權放下笛子,走到她身邊,突然握住她地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細細等了一會,才道:「是我抱歉,忘了收斂功力,只怕是用內力傷了你,好在沒什麼大礙。」
小蠻只覺這話耳熟,好像她以前也說過同樣的話給別人。她聳了聳肩膀,見他手裡那個笛子很古怪別緻,不由說道:「你地笛子能給我看看嗎?」
起風了,捲起他的長發。他微微一動,低頭望向樓下,那裡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黑色的身影,見他望過來,他便將手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聲口哨,三長兩短。
「不歸山已經準備放出真小主昭告天下,公子這裏準備的如何了?」那人低聲問著。
凄冷的月色透過洞口,傾瀉進來,灑在她妖嬈的長發上。發上多了一隻手,伸進去按住她雪白的頸項,然後另一層漆黑的長發鋪了上來,被她的手撥亂,連鋪在地上的乾草也亂了。
樓上那個白衣公子果然緩緩放下手裡的笛子,過一會,低聲道:「你來的正好,聽說你擅長琵琶,可願為我彈這一曲玉樓春?」
是……這樣嗎?她就覺得香醇一點,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而且茶好像就是用來解渴的,沒必要那麼講究吧……小蠻又喝了一大口,為自己的惡俗感到悲哀。
想不到天權公子居然有這種雅興。在沉寂的雪夜裡獨自吹笛,還吹得滿腔幽怨,笛聲凄楚。好像這種喜歡穿白衣,有潔癖,冰塊一樣地貴公子都愛玩這麼高雅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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