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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醬油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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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殺之卷 第十四章 鴉殺(二)

鴉殺之卷

第十四章 鴉殺(二)

話沒說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遊盪?!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給我說說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她沒說話,下一刻,一個黑影就從牆后鑽了出來,衝到了她面前。這人身材高大壯碩。低頭看了她一會,突然驚得跳起來!
前面站著一個布衣少女,披著一頭長發,被風吹得凌亂翻卷。她像個雕像,動也不動一下。
他將帕子上的流沙輕輕抖落,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你的東西。」
她抬腳要進去,回頭見天權騎在馬背上看著自己,便道:「謝謝你送我回來,你走吧,讓我家人看見,肯定有許多廢話。」
小蠻終於動了一下,低頭看著他手上兩張白綢,乾涸的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燒了吧,不要了。」
天權從她手裡接過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絹替她擦嘴,小蠻頭一偏:「別,我知道你有潔癖。」
鏟子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放開小蠻地手。摸了摸腦袋,笑道:「小蠻,我有點事,你在這裏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馬上就回來找你!」
天權慢慢走過去,有什麼東西被風吹得落在了他腳面上。他彎腰撿起,展開一看,卻是一幅綉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靈動,栩栩如生。綉圖旁還被人寫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她很乖地張開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權抽了兩下沒能抽出來,不由無奈。
小蠻眨了眨眼睛。淡道:「這裏離和-圖-書梧桐鎮不遠,我回家吧。」
入目是一頂水墨白綢的帳子,掛了一般在玉鉤上。天色蒙蒙亮,看不出是黃昏還是清晨,床邊的案上,鎏金小香爐里青煙裊裊,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小蠻被他扯著踉蹌了幾步,後面突然有個人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鏟子哥……」
屋子裡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天權不在房裡。她推開被子,四處看了看,然後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夾層。
小蠻放下碗,輕道:「你對我……很好。」
駿馬停在一座小小的二樓前。這是新建的一棟小樓,門前掛著兩盞半舊的紅燈籠,是個飯館。
天權展開披風,將她輕輕裹住,像一片濃厚的黑夜蓋住她。一切都陷入死寂。
這個房間她一點也不陌生,是天權的,原來她睡了這樣久,久到什麼時候被他帶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她終於能好好睡一會了。
小蠻走出了梧桐鎮。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她不想回家。她沒有精力再去做一場戲,成為眾人眼裡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
天權點了點頭,突然抬手將她抱了起來,往馬背上一放,自己也縱身而上:「我送你回去。」
天權將兩張帕子摺疊好。放進自己懷裡:「那就當送給我了。」
是鏟子,只有他才有這種誇張的腔調。小蠻淡淡看著他油汪汪長滿痘子的臉。低聲道:「我……」
上次她躲在夾層里,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畢生難忘。
小蠻靠在和-圖-書他懷裡。靜靜望著夜幕下一望無際的沙漠,沒有光芒,沒有聲音,這裏像是一個死亡的世界。很奇怪,上次她來地時候,明明覺得沙漠很美很壯觀,可是現在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天權低聲道:「你要去哪裡?」
小蠻在門口站了很久,每次抬手要去敲門,最後卻又放了下來。
天權坐在她身後,趁這個時機拿著梳子替她梳頭,鬆鬆綰了個髮髻:「等你身體好一點,覺得氣悶,我便帶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歡江南,還是雲南?」
這裏去梧桐鎮確實不遠,天亮之前就能趕到。玉門關還是老樣子,淡得幾乎看不見地月牙掛在上面。它濃黑沉默的像一隻睡著的怪獸。
小蠻定定看著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點懶洋洋,還有點剛睡醒的茫然,像是在問他:為什麼?
天權笑了笑:「我不在乎。」
她飄飄蕩蕩,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忽然聽見有人在說笑。抬頭一看,正是錢自來開的那個武館,武館大門緊閉著,有人靠著外圍的牆根說悄悄話,一邊說一邊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對偷情的鴛鴦。
夜是這樣安靜,路上沒有一個人,偶爾有隻流浪狗垂頭喪氣地經過,和她一樣,遊魂一樣,沒有地方可去。
「不要了嗎?」他低聲問著。
她沒動,好像沒聽見他,更沒有看見他。
她眼怔怔地望著遠方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眸子里像有火在燒,或許那是他的錯覺,那種絕望的光輝,只是夕陽落在她眼底而已。
所以她閉上了眼睛。
小蠻咬著勺子,抬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說道:「沒有……可是太燙了,不敢吃。」天權抽出勺子,有點尷尬。他這種貴公子,從來也沒伺候過人,粥是剛做好的,肯定燙地要命,他也不吹吹,直接朝人嘴裏送。
天權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嗎?」
她猛然轉身,慢慢離開了自家的飯館。
小蠻從他手裡接過碗,自己埋頭吃了起來。
她真的要回去嗎?就當之前這快一年地時間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以前那個貪財的小蠻?每天就過著無聊透頂,八面玲瓏地生活,誰也不得罪,誰都喜歡她?
她打開夾層,抱著被子縮了進去。
然後,小蠻告訴自己:你應當醒過來了。
她不想看到一點光亮,那種充滿希望的光明此刻讓她難堪。只要一點點黑暗,讓她靜靜地再躺一會,然後她就能睜開眼,看清自己了。
心底有個邪惡地聲音在和她耳語:回去吧,回去多好。梧桐鎮的單純日子最適合你,周圍都是蠢貨,你輕易就能將他們玩弄在股掌間。連衣?那是誰,她根本沒把你當作主子,她騙了你,靠近你是有目地的。耶律?那又是什麼東西,一個好色昏庸的孽障罷了,根本不值得掛心。天璣搖光?那些被迷倒的江湖豪傑們?都是路人甲,死不死與你有什麼關係?就這樣回去吧,回去吧……反正到最後你剩下的只有這裏,江湖不是你的地盤,沒人要你,你一心渴求的人頭也不回,根本也不在乎你。天權的關愛更是因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和_圖_書了么?這世上沒人會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們。從頭到底,一個人,多麼好?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些人,不是他們丟了她,而是她自己丟了自己她這樣回去了,連衣呢?耶律呢?天璣搖光呢?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掉?
天權騎馬緩緩朝綠洲行來,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淺淺的橘色。黃沙在馬蹄下簌簌流過,他四處緩緩張望著,似是在尋找什麼。
小蠻捏緊拳頭,牙齒深深咬進嘴唇里,嘗到了一絲腥味。
「到了。」他低聲說著,以為她睡著了,輕輕拍拍她。
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這一睡,睡過了黃沙滾滾,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鏟子出來再找的時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風呼嘯,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天權搖了搖頭,她低低一笑,轉身朝他走了兩步,眼前突然一黑,軟了下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只是笑,沒說話,端著碗走了。
是陳家姑娘的聲音,原來她和鏟子已經這樣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貼著牆根說悄悄話。
她低聲道:「你沒走?」
「小蠻?!小蠻!是你?!你怎麼一個人……」
小蠻垂頭走過去,忽聽裏面有人輕輕問了一聲:「誰?」
他把韁繩一拉,清脆的馬蹄聲踏著石板路,很快就去遠了。
小蠻沒說話,他轉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邊,柔聲道:「吃點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屋裡有了腳步聲,來人並沒有一點猶豫,走到床邊,很快就揭開了夾層,果然見到在裏面蜷縮一團的小蠻。她像一隻生病地小貓,和圖書抱著被子,兩眼無神地看著他。
突然,他勒住韁繩,翻身跳了下來。
他伸手將她連人帶被抱了出來,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時候我不聽話,怕父親打我,也經常躲在這裏。」
她似乎做了許多夢,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樂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後來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里。
小蠻答應一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抬頭看著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店面,對了,這應當是她家的飯館,她爹和二娘拿了一千兩銀子,重建了一番,和以前又小又破的模樣大為不同,只是他二人節省慣了,燈籠還捨不得換,留著舊地繼續用。
她腳邊還丟著一團白綢,天權彎腰再撿起來,這次上面繡的卻是少年時的澤秀。
他掉頭跑了回去,小蠻站了一會,轉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梧桐鎮也還是老樣子,矮矮的房屋。窄窄的街道。最繁華地大街也不過能讓四個人並肩行走,地上的石板舊的不成樣子。
天權點了點頭:「那……保重,告辭。」
小蠻沒說話,還是愣愣的,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安靜地令人害怕。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都沒去過。」
如火如荼的紅色。
「那先去江南,再去雲南。你喜歡哪裡,就在哪裡多待一些日子。」
「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他低聲說著。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輕輕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讓她能聽見。小蠻淡淡轉身,入目正是一襲白衫。對上了他漆黑深邃地雙眸。他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天色暗了下來,火燒雲的天空,將一切都映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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