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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小蠻輕輕叫了一聲：「澤秀……」

她使勁抹了一把臉，尖叫道：「被你嚇哭的！人頭拿開啊！」

他低低笑了一聲，拍拍她地腦袋。

六張機。雕花鋪錦半離披。蘭房別有留春計。爐添小篆，日長一線，相對綉工遲。

小蠻聽那兩句話就不像什麼好話，嚇得不敢問財運了，想了半天，只得說道：「還是請老師傅給一些建議吧，我沒有什麼特別要問的。」

澤秀說得沒錯，開封府的確熱鬧又繁華，比她見過地所有城市都要大，無邊無際寬廣地街道，穿紅著綠的行人，神態悠閑富足，梧桐鎮和這裏一比簡直就是個破窯子。

澤秀乾笑道：「女子一般都是問姻緣子息。」

小蠻果然來了興趣，抓過簽筒，望著裏面精緻的竹籤，笑吟吟地說道：「我求什麼呢？」

他笑了笑：「那我帶你去開封府，那是宋都京城，很熱鬧很繁華。」

小蠻突然有些心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大約是她臉色變得很難看，澤秀立即過來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我是開玩笑的，嗯，我溫柔些不好么？還是說你就喜歡野蠻大叔？」

「見我的一個老朋友，這個季節他應當留在開封府，很久沒見了，有些想念他。」

他沒說話，還在慢慢吹著簡單卻凄楚的調子。

找了旁邊的僧人解簽，還要交一兩銀www.hetubook.com.com子。那白眉毛老頭看了看簽文，念道：「抱薪救火皆大燃，燒遍三千亦復燃……嗯，這是一隻下籤。女施主是要問什麼？」

澤秀還在錯愕：「我？你怎麼了？」

澤秀領了賞金回到客棧，坐在椅子上慢慢擦劍，不時看她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憐憫和幸災樂禍：「下次還要跟我去嗎？」

她故作輕鬆地揮了揮手：「下籤，但是老爺子說了一堆，我全沒聽懂。」

她慢慢走過去，他濃密的睫毛立即揚了起來，桃花眼裡幽深似夜，對她溫柔一笑，道：「如何，是什麼簽？」

小蠻看得眼花繚亂，什麼憂鬱都丟到了腦後，要不是澤秀一直緊緊跟在她後面，估計十個小蠻也能跑丟了。

寺廟是神聖的地方，特別這裡是大相國寺，澤秀怕她左看右看衝撞了這裏的僧人，便拉著她的手，笑問：「要求籤么？」

他柔聲道：「好，都陪你。」

小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伸出一根手指：「去……大概……習慣就好了。」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他以前不會這樣顧忌小心，離她遠遠地。像是怕傷害到她一樣。

他取出一個布袋，把吳老七的人頭裝在裏面，掛在馬鞍上，抬手將她拉起來，知道她怕，也就不騎馬，牽著她m.hetubook.com.com的手走回了慶州。

「這裏就是傳說中地大相國寺？」小蠻瞪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廟宇，裏面遊人如織，香火旺盛，虔誠還原的，燒香的，求籤的，大把大把的抓。殿中如來大約真是用純金做成的身體，閃閃發亮，周圍帷幔綵帶簡直令人看花了眼，還有形態各異的羅漢金身，有的猙獰有的悠閑。

她終於感到了一絲放鬆，緊繃的身體也鬆懈下來，抬頭在他長滿鬍渣的下巴上啄了一下：「我喜歡你。」

他點了點頭，柔聲道：「好。」

小蠻被人抱了起來，澤秀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了，沒事了。我在這裏。」

忍不住跳下床，推開窗戶。果然見澤秀坐在他屋子地窗台上。將樹葉放在唇間，輕輕吹著。見她來了。他也不停，還在繼續吹。

他們以前都是同塌而眠的，他喜歡握住她的手，她喜歡把被子抱在懷裡揉成一團。有時候早上起來。他會在她臉上偷兩個香，或者環住她的腰說些有意思的話。

她慢慢抬起頭，剛才她的動作過猛，鼻子磕在他肩膀上，鮮血細細地流了出來。澤秀用袖子把血擦乾淨，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擰了一塊冷巾子敷在她鼻子上。

小蠻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在他手上一掐：「得了吧，你溫柔個鬼，誇你一句就當真了。」

她跟上去拽住他的和*圖*書袖子，連聲問：「什麼什麼地方？」

他嗤笑一聲：「沒用的小丫頭。」

小蠻瞪了他一眼：「我偏不，我就要問財運。」

七張機。春蠶吐盡一生絲。莫教容易裁羅綺。無端翦破，仙鸞彩鳳，分作兩般衣。

小蠻臉色慘白，明明怕的要死，還在犟：「總之……習慣就好。」

結果小蠻被嚇得一天都處於恍惚狀態，看到紅色就反胃，什麼都吃不下。

他揚起一抹笑：「沒有，方才有揚灰落在了眼裡。」

「那，我們去哪裡？」

「你這小鬼。」他笑了，「天快黑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再也忍不住，掉臉就跑，跑到隔壁，猛然打開他的房門，澤秀錯愕地看著她衝過來，一把抓住自己的領口。

她心中不知為何，突然隱隱作痛。

小蠻定定看著他：「你最近怪怪的，溫柔的讓人肉麻。你是怎麼了？」

小蠻輕聲道：「澤秀，你很累嗎？」

小蠻靜靜地用被子蒙住頭，失落得想哭。

她抱著他地脖子，低聲道：「以後也都陪我嗎？」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深深看著她，低聲道：「怪異的人是我嗎？」

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角，他已經很多天沒睡好了。

她靜靜聽著，只覺樹葉吹出來的雖然音質簡陋，卻凄楚婉轉。令人生痴。

她乖乖點頭，鼻子不流血了，她把巾子丟到一邊，小聲道：「澤秀，我不想www.hetubook.com.com一個人睡。」

澤秀面不改色地說道：「那好，下次讓你見識一下開膛破肚，這樣接受能力更強一些。」

澤秀沒說話，她又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呀，怎麼現在這麼怪異？」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我想去人多熱鬧的地方……」

她反手用盡所有的氣力抱住他，像是生怕被拋棄一樣。

澤秀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小蠻，我永遠不會走。說了我等你，我一直就在這裏。」

澤秀笑話了她幾句，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忽聽有人在隔壁窗台上用樹葉吹著凄迷的曲調。小蠻心中一動，細細聽了好一會，卻是他上次讓她唱地那個曲子，但好像又不是。

一雙靴子走到了她面前，小蠻怔怔抬頭，就見他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站在面前。她大吃一驚，在地上爬了好一段距離，大叫：「離我遠點遠點！」

小蠻閉著眼躺了一會，突然輕道：「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裏好不好？」

老僧說道：「女施主做事須得好好想清楚，俗話說凡事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做下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啊。這抱薪救火的意思，是說女施主大約是遇到了難題，然而解決的方法並不對，倘若繼續魯莽下去，只怕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還是儘早自省，及時抽身為上……」

小蠻一頭霧水地離開大相國寺，澤秀正牽馬和_圖_書在門口等候。他靠在牆上，腮上滿是青黑的鬍渣，眼底有濃濃的黑色，似乎無比疲憊，無比隱忍。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長，孤零零的，動也不動。

他果然脫了外衣上床，將她攬到胸前：「我陪你睡。」

他挑眉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突然道：「哭什麼？」

光彩照人，恣意奔放的澤秀應當不是這樣的。

她開始使勁搖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最後大概是累了，頹然鬆開手，蹲在地上抱住膝蓋縮成一團。她或許，只是，想找一些溫暖。迫切需要一些證明，她什麼也沒有變，天權死或者不死對她沒有半點影響，她還是從前那個她，他也還是從前地澤秀，只有兩個人，永遠一起，多幸福。

一切都單純如初。那樣多好。變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她，難道說，再也不回去了？

她覺得自己在一直往下掉，生與死的分量居然完全不同。那個人一死，她就像中了蠱惑一樣，怎麼都忘不掉。這簡直成了她的傷，碰一下就足以暈厥。她深深愛著面前這個男人，要與他同生共死，可是已經死去的人卻不同，他已經死了，什麼都回不來，都成了死灰。

「你到底要怎麼樣？」她手腕都在發抖，不知是恐懼還是什麼別的。

她搖了搖簽筒，噼里啪啦一陣子，好容易才從裏面掉出一根簽來，她瞪著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上面彎彎曲曲到底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