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舅媽，這兩天晚上我不在家過夜了。陸哥大學沒課，回他住的地方，我要抓緊機會請教他功課。」
他心不在焉地出了書房，就見到廚房的燈是亮的。
「姐，這兩天氣象預告會下大雨，你要吃什麼提前說一聲，我晚點去買……」
……早戀！我明白了！這叫早戀。小寶，你的春天要來了嗎？
自始至終，魏寶平滿面笑容，劉海下卻是幽幽的眼神直直盯著陳家大門口。
……男生變聲很正常的減，這表示你又朝男子漢前進一大步。
「怎麼不說了呢？快啊，小夥子，快展現你低沉的嗓音吧。」
「好吃就好。我就說，有烤箱，有材料，我也做得出來嘛。」舅媽拍了一下他又想拿的手。「待會吃不下飯！這當消夜去。」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在夜市買的丁恤跟七分褲……他咬咬唇，明明人好看，為什麼穿起來就是跟隔壁念大學的鄰居姐姐不太一樣呢？他總有一種他姐可以穿更好一點的感覺。
「小寶，你功課還好吧？」她問。
客廳有一台32寸電視，他姐正積極一台台輪流播著。
「真的嗎？乖孩子，你真厲害。如果我家那小子有你厲害就好。」
舅媽點點頭。「你說得對，先去探探口氣。小寶，你真乖，先去洗澡吧。」
「陳媽媽，今天我考一百分呢。」
地照三餐煮菜，也真有耐性。
「那就好。沒給補習費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過年過節還是送點禮好，畢竟你們是外人。你功課也沒落下，全是他這個家庭老師的功勞。對了，你上次也是班上第一嘛……」
「陸哥？」他內心暗叫慘。明天會下雨，他才趕過來的；今天陸哥來，他總不能趕主人出去吧！
魏寶平擺好碗筷，認真地想了下。「舅媽你們先別去，我去問問看吧，聽說他在大學任職幹部很忙，如果他沒空，你們強去拜訪好像不太好。」
「不是我厲害，是我的家庭老師厲害。」
其實，他只有一六二公分。
魏寶平連眼皮也不眨，笑咪|咪道：「不行耶，我星期天要去打工，謝謝你找我。」
「人家女大十八變，你一上國中也變了，變得這麼懂事……」她嘆氣。誰會想得到呢？和_圖_書是小孩本質本來就好吧，老魏以前真的打孩子打太覽了。
他馬上住口，拉下耳機，轉身一看，是鄰居陳媽媽。他笑得甜甜地：「陳媽媽好，我在唱歌。」
她笑呵呵地，從他身後抱住他，蹂躪他細軟的黑髮。「小寶，我想你了。」
天天灌，天天灌，灌到他都快吐了，怎麼一點增高的跡象都沒有？該不會他爸跟他媽的高度很平易近人，那他這輩子真的要絕望了。
長得也不高的魏寶平面不改色地笑笑：「一定會的。」
他湊近佛牌，輕聲說：
魏寶平沖他露出一個討人喜愛又撒嬌的笑容。
他年紀愈長，愈是明白這世界的法則。
魏寶平耳根微紅，有點狼狽地：「我有事，提前下站。」
「好吃！」他又多拿了好幾塊。
班上大家一樣年齡，同樣的國二生，身高也很一致，但，仔細看去，就這個魏寶平膚白眼大，笑起來眼眸彎彎的，長長的睫毛襯得眼睛很……可愛？這是班上女生說的。一遇寶平發母性，不發母性非女人，此乃班上流傳一年多的金玉良言。
「舅媽，我回來了！」
魏寶平臉都紅了，他聽得出來她在嘲笑他；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但他只要一想到他姐聽得見，他就是彆扭。還是以前的聲音好，跟姐撒嬌無壓力。
「哪有！」魏寶平也不知是在跟誰澄清，速度之快讓男同學吃了一驚。
魏寶平回過神，含糊道：「對，我想起來了。」
如果不是他保持名次，魏家二老根本不會讓他看電視，他姐真的會知道他的好，是吧？
他整張臉都紅了。他訥訥道：
他笑咪|咪地。「舅媽，表弟跟表妹都不愛吃甜點，這是替我做的吧，謝謝舅媽。」
舅媽笑笑。「是啊，那個……你陸哥啊，能不能再多教一個？我跟你舅舅不是要省補習費，是想補習班還沒有你陸哥教得好，不如讓阿勝也跟著你去，你替舅舅舅媽去說說看？還是我跟你舅舅親自過去拜訪一下？」
怎麼都看不膩？他滿足地想著。
陳媽媽笑逐顏開。「那就麻煩你了。都是擔心我家那小子，現在國中功課重，他需要營養，晚上、消夜都要吃，他爸和-圖-書爸一八幾，現在他才一五七，也太矮了點，聽說課業壓力重，書包重，都會讓人長不高，我琢磨琢磨幾分食譜，看他能不能長快點。」
「當然眼熟。隔壁班女生你忘了？很像BO洋娃娃，對吧？可惜家管嚴，上下學都有人接，不然我也想追呢。」男同學唉聲嘆氣。
他看魏寶平絲毫不上道，含蓄再道：
他眼兒一彎，安安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目光沒落在電視上，反而把握時間珍惜地覷著她。
他琢磨著他是不是該去研究一下女性流行雜誌？還是回頭算算存摺，再買好點的牌子？如果她能拍照片就好了，他就能想辦法搭一下。
「魏寶平，一起回家？」同班同學看見班上的小弟弟在校門前，不知在看什麼，一時好奇跟著探頭觀望。
「應該的。陳媽媽，到了。」他提著沉重的袋子到隔壁門口，笑著送陳媽媽進屋。
「說好的，你怎麼可以反悔！」他急聲道，不由得大聲了點。
「小寶，你在跟誰說話？」
「今天他要去補習呢。」
他一個轉身，直接進入魏家房子。他一進門，就喊：
陳媽媽喔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魏寶平一眼。
陸哥一般都是白天來，要不就是電話聯絡，沒有入夜來過……他一頭霧水，赤腳走進廚房，隨即呆了下。
兩人搭上公車后，男同學壓低聲音說道：
居然只有一六二，跟陳媽媽的兒子差在哪？在他眼裡，陳媽媽的兒子根本是矮冬瓜，那他不就是矮冬瓜的夥伴？思及此，他離開書房，要去冰箱拿牛奶。
他臉黑了，轉開話題，道：「姐，我考第一，說好的，我等你再幫我畫畫像喔。」他聲音略略低沉，邊說話邊清著喉嚨。
他打開蔚房的窗子，絲絲涼風襲面，還沒有開始下雨，街道上也是乾的，那他姐怎麼會出現？他眼裡抹過迷惑，他姐的事一超出原有的規則，他心裏就不安起來。
「小寶，坐下啊，一塊看。」她還是沒回頭，但總算記得他。
「愈來愈眼熟……」
「魏寶平，星期天有沒有空？要不要跟我一塊去吃飯？」魏寶平迷惑地看向他。
「姐，我也想你，一個春季都沒有看見和_圖_書你出現，我超級想的……要不是你還能跟我說說話，我都懷疑你不見了。姐，好奇怪，前兩次下大雨你沒出現，我很害怕……」他一回頭，麻木了。
「……」他麻木地接過遙控器，按下台數。
魏寶平替她先拿出碗筷。「舅媽，你想說什麼啊，又不是你們不給我去，是我在想既然認識一個功課好的前輩，為什麼不能省下這種開支呢？都教得一樣好啊，要是表弟也遇見這種前輩，我想他也會把握機會的。」
「是啊，唱歌可以舒解壓力，最近每節課都在考試，壓力很大的。陳媽
「哎，回來啦！」舅媽從廚房探頭出來。「小寶，舅媽做了餅乾，要不要試吃幾塊？」
「小寶，昨天那個小三、小四大亂門是哪一台？」她頭也不回地問。
「姐，吃泡麵。」他把筷子塞到她手裡后，直接回蔚房冰箱拿牛奶。反正現在他已經知道他姐心裏的順序，電視、食物、魏寶平，而且千萬不能三選二，裡頭絕不會有他。
魏寶平感到很煩惱，邊做著功課邊咬著筆。
正好公車停站，他匆匆跳下車，戴上耳機，狀似聽著音樂，薄唇微抿，有點不情願地開口：
「連假日也要打工啊，真辛苦……我不會死心的，反正你改變主意，一定要打給我。」
這些女生疼他疼得要命，非關男女喜歡。這點令他們男生很滿意，尤其要干架魏寶平會幫，要考試魏寶平會教，本來該是全班男生第一公敵的魏寶平，很順理成章地成為班上的寵兒。
……你搭衣服的眼光是有點糟。
……有照片你不拍，小寶，你也是個怪人。我懶，這次不想畫。
「後座那個女生不錯耶……喂，你在看哪裡？我是說那個穿制服的女生，不是旁邊那個女大學生，你一直看她做什麼？魏寶平，你有戀姐情結是不是？」
魏寶平一臉驚喜。他換了拖鞋，放下書包，直接進入廚房。
「……魏寶平，我聽得很清楚，你可以不用強調了，真的。嚇死我，我以為你在跟誰表白呢！」
……小寶，你這聲音不難聽，你幹嘛遮掩？你同學跟你聊天，萬不得已你不說長句子，你班上男生講話跟你一樣都變了，誰會笑你啊httｐs://m•heｔuｂoｏk•cｏm.ｃoｍ？
男同學順著魏寶平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隔壁班一個女同學坐進私家轎車裡。他正要打趣，就聽見魏寶平自言自語道：
這房子本來是陸爸讓陸哥上大學時搬出老家住的，但陸哥跑去跟幾個朋友合租房，於是這間房子是他厚顏無恥地說要專心讀書借來住，他跟陸哥都有鑰匙的。
「那個……當年沒讓你去補習，反而阿勝跟曉喬去補習……」
魏寶平笑道：「一定會的。我也很想去呢，好可惜。」
現在他跟舅媽是魏家的八點檔王，在魏盛勝為國中課業抓狂的時候，他正式成為魏家第二個八點檔忠實信徒，連舅舅都要靠邊站。
魏寶平一直含笑聽著，他洗完手，說道：
「我是看她搭配的衣服。別誤會，我才沒有戀姐情結，聽見了沒？」
男同學滿意地點點頭，隨便瞄了一眼公車裡的乘客，跟魏寶平小聲說：
舅媽聞言，臉色微微有了變化。她像沒事人的打開冰箱，拿出晚餐的菜色。「小寶啊，這樣麻煩小陸，我跟你舅舅也真是不好意思，上次送給他的禮物他還喜歡嗎？」
如果他姐這話不要帶著狂笑說更好，魏寶平嘴角微抽，但內心有點鬆了口氣。他超喜歡跟他姐說話，說一輩子也不生厭；不過他姐就不一樣了，聊得最多的還是電視劇，偶爾聽她口氣懶洋洋地他就擔心，深怕她有什麼意外而消失，明知自己對她的事容易杯弓蛇影，但……就是無法控制。
他姐細緻的五官真的很像洋娃娃，兩頰還有一點點的膨皮，像嬰兒肥，以前他還真沒注意，現在一比，電視里的女星個個臉形像削尖的鉛筆，好看是好看，可是張揚到有點尖銳的感覺，如果放在古老的黑白照片上，她們的五官未免太單薄，識別度太低，不像他姐，人人一定都會指著黑白照片讚美她韻味十足，復古的含蓄美非她莫屬。
他默默地在泡麵里加顆蛋，再丟把綠色蔬菜。他自己熬夜念書每次都隨便干吃泡麵了事，替他姐煮時就會想到顧一下營養，他這種好弟弟全世界沒有第二個了。
說好聽是家庭老師，但也不過是小寶認識的學長幫忙複習功課，一個大不了幾歲的男生，怎麼可能會和-圖-書教得比補習班還好？想到這裏，陳媽媽有點心軟與憐憫。這種撒嬌的口吻，應該是對爸媽才對啊。
思及此，魏寶平心一凜，暗叫自己打住，不要再胡思亂想，老是會失神地把她擺到已經不存在的年代里。
「姐，你別誤會，誰有戀姐情結啊，我真是看她衣服，你們女生衣服最難搭了。」
魏寶平笑眯眼。「是啊，陸哥功課一向好，要不是他教得好，我就要吊車尾了！」
「唱歌？」不像啊，好像在跟誰說話。
果然，盤上有著自製的雙色餅乾。他忙不迭地挑了一塊塞進嘴裏。
「阿勝呢，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陸哥很喜歡呢。」
「姐，我洗澡，別偷看啊。」他嘴角上揚，露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媽，我幫你提吧。」魏寶平順手接過陳媽媽的提袋。他膘了一眼，都是從黃昏市場買回來的菜跟豬肉。他就不懂，外食不是很好嗎？這些媽媽總是樂此不疲
當他回到客廳時，她正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專心地看著八點檔。
他緊緊抿著嘴，狠狠地丟給她一記白眼。
「姐！」他狂喜，但發出的聲音低沉，連忙閉上嘴。他又瞪大眼看著他姐正在燒水煮泡麵，他衝過去推開她。「走開，我來！你煮過嗎？萬一水燒光怎麼辦？萬一燒了廚房怎麼辦？萬一……」
「哪的話，我也愛做嘛。」能讓人知道自己的用心，她也窩心。「都有烤箱了，下次我試試做蛋糕吧。」見這外甥眼一亮，她笑道：「這烤箱是我跟你舅舅討價還價的，他喜歡買風水書，我就買食譜書。這年頭啊，自己做，健康。可惜你弟弟妹妹都愛外食，等我手藝再好點，看能不能讓他們回心轉意嘍。」
「三班女生周日要看電影，一起去吧。你放心，各付各的，女生的帳她們自己付，就是純看電影，再吃個飯，我們這邊要六個男生，你是我第一個請的，給點面子吧。」
他麻木地端著熱乎乎的泡麵來到客廳。
「那舅媽我先上去了。」他快步跑上樓，拿過餅乾的手往褲子上擦了擦，拿起水壺就往嘴巴里衝去，嘀嘀咕咕地：「我就說甜食只有女生愛吃嘛……」沖澡之前，他拿下佛牌，放在書桌上。
「小寶，先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