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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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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華夢驟裂 第十三章 魂魄(五)

第四卷 華夢驟裂

第十三章 魂魄(五)

妖!褚磊神色一變。璇璣用力抓住他的手,沉聲道:「爹!他是我朋友!」
褚磊長嘆一聲,終於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亭奴笑道:「後來我第一次開口說話,你很驚惶,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臉漲得通紅,我想你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吧。以為我什麼也不懂,所以什麼都說出來,結果我卻什麼都懂。」
璇璣第一件事就是找褚磊幫柳意歡除掉身上的冰咒。褚磊早就聽女兒說過天眼柳意歡的事迹,雖然這人年紀一把了,又胡鬧的緊,但確是個胸懷磊落的漢子,於是對他頗有相交之意,當即就答應為他驅除冰咒。
真的很出糗,那次。她得知他會說人話,慌得一塌糊塗,手裡的食物吧噠一下落在地上。那時那刻,她一點也不像叱吒風雲的戰神將軍,她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韶齡少女,因為心裏的事被陌生人知道了,而感到羞愧難當。
彼時剛好過了半年的期限,柳意歡身上的衣服一除,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原本盤亘在他右肩頭的一塊烏紫,已經蔓延到了肩胛下。褚磊神色凝重,用手輕叩那塊烏紫的皮膚,只覺觸手陰寒,難為他還能撐著強顏歡笑,想必半邊身子都是沒感覺了吧?
後來,一直是她說,他聽。她以為他聽不懂,他以為她不願意別人插口。直到有一天,他聽見其他人在天池旁討論和*圖*書她犯下的滔天大罪,說天帝要處罰她,令她神魂俱滅。他情急之下,才在她面前口吐人言,要她逃離天界。說真的,以她的本領,要安然逃離天界,沒有人敢阻攔的,天帝一向寵愛她,也不會與她為難。
禹司鳳見他們幾個留在這裏也沒什麼可以幫忙的,只得依依不捨地等在門外。璇璣蹲在亭奴身邊,半年多沒見,很是想念他,唧唧咕咕地和他說一些廢話。亭奴只是含笑聽著,時不時插兩句話。從剛認識他的時候開始,璇璣就覺得他很熟悉,很親切,好像很早以前就認識他一樣,直覺什麼廢話心裡話都可以和他傾訴,他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
紅鸞飛走送信,過了三天,就把人帶回來了。四人久別重逢,又是一番熱鬧。原來柳意歡和亭奴早就在首陽山附近逗留了,說是要在這裏等璇璣他們回來。結果陰差陽錯,互相沒碰到,若不是紅鸞送信,柳意歡幾乎就要動身去浮玉島。
璇璣說了好一會莫名其妙的廢話,這才低聲道:「亭奴,你們這半年是做什麼去了?我們去慶陽找過你們,沒找到。」
亭奴頓了一會,彷彿沉浸在回憶里,良久,才悠悠說道:「那時候……上界戰火不斷,你時常要披甲出戰,日子久了,便覺得身心疲憊,偶爾會來天池旁小憩。你以為m.hetubook.com.com我是不會說話沒有神識的,所以常常帶了食物來送我,說一些關於打仗的話。後來……」
褚磊定定站在原地,看他們走遠,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一生所學所聞,無一不是妖類造孽,須得剷除,更兼定海鐵索一事,被妖魔所迫,對妖物一直深惡痛絕。如今,找遍天下人,都沒有可以救回玲瓏的,偏偏要妖物出手相救。這番滋味,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的?
這種執念,好像熾熱的戀情,執著不休。只想彌補那天晚上他沒有說完的話,只想繼續聽她說話,月色下,黃金甲上面的穗子落在水裡,少女面上還帶著稚氣。所有的殺氣,陰冷,都消失不見。所謂的戰神,像個天真的孩子。
「褚掌門客氣。」亭奴對他的失態並不在意,回頭溫言道:「璇璣,帶我去看玲瓏吧。」
他還想勸說,她卻轉身走了,忽而停下,回頭對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再為我說話,你也會被牽扯進來的。」
亭奴微笑,柔聲道:「沒錯。沉溺於往事不是明智之舉。你說的很對。」
亭奴見她開口想問,便輕輕搖頭:「別人的隱私,不好過問。他若是願意說,終有一日會說的。他不想說,便是強人所難。」
「後來什麼?」璇璣好奇地問。
亭奴沒說話。她又道:「我也想過www.hetubook.com.com,就算真的想起前世的所有回憶,我也不是那個戰神將軍。我還是褚璇璣,這一世和前一世是完全不同的。過去的事情應該就過去,做人應當向前看。你說呢?」
亭奴想了想,才低聲道:「是的……不過,你是高高在上的戰神將軍,我只是剛剛得道,被養在天池裡的一尾鮫人罷了。好朋友……實在是談不上。」
很多年過去了,日子像流水一樣。她下界歷劫做人,他被革了神職,只能從頭繼續做一隻最普通的鮫人。他心中一直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等了那麼久,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再次與她重逢。雖然她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但那句話,他無論如何,也要說給她聽。
他也是從那一刻知道,就算外表再厲害,再風光的人,內心也不是一樣的強大。他們的相識,起源於那個瞬間,也截止於那個瞬間。
亭奴淡淡揭開鋪在腿上的毯子,露出魚尾,輕道:「在下鮫人亭奴,見過褚掌門。」
褚磊早聽說她認識一個高人可以將玲瓏的魂魄嵌合回去,卻不知是誰,當下驚道:「現在就可以?不過柳先生剛剛才睡著……」
很奇怪,明明是陌生人,根本也沒有什麼大交情,但她就是覺得他可以信賴。亭奴彷彿也覺得她這種信賴很正常,完全沒有一絲突兀。
不是戀慕,非關傾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他只為了她那一刻的驚惶,感到怦然心動,不願讓回憶變成流沙,從指縫間溜走。
「亭奴,你怎麼不說了?」璇璣聽到一半,等得心慌,只好又問。
可是,她聽到他說的話,第一反應不是吃驚或者憤怒。而是……
「好像有點印象,每次發火或者激動的時候,有些片段就會閃現,但過後就忘了。我現在知道自己是什麼戰神將軍,崩玉不叫崩玉,叫定坤。好像是前世犯了什麼大罪,所以被罰下界的。」
亭奴笑了笑:「是柳先生有事,我奉陪而已。他去了一趟少室山,那裡好像有他一位故人的墓地,我們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
也許,他真的老了。
和妖類怎麼做朋友?!褚磊嘴唇微微一動,似是要說什麼,最後只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低聲道:「他……罷了。那勞煩尊駕,能救回小女,少陽派上下感激不盡。」
墓地?璇璣看了禹司鳳一眼,他也是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誰。
褚磊拍了拍她的腦袋,溫言道:「沒事了。讓你的朋友們也去休息吧,不早了。」
褚磊一眼就看出他絕非凡人,更是驚疑,低聲道:「尊駕……」
「那你說說啊,以前的事情。我想聽。」
她苦笑道:「雖然知道,不過還是覺得不像我。和我這輩子好像沒什麼聯繫……」
他似是有些愕然,然而還是頷首hetubook•com.com,輕道:「怎麼,是想起了一些什麼?」
柳意歡身上的冰咒很快就被消除了,只需要靜養兩天,就可以完全恢復。
這些事從她嘴裏說出來,像是說別人的故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
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地撥了撥頭髮,目光猶如冰雪碾碎一般。半晌,才低聲道:「我不會逃。有任何懲罰,一力承擔便是。」
璇璣笑著把亭奴推過去,獻寶一樣,道:「不是柳大哥,是這位哦!他叫亭奴,一路上幫了我們好多忙呢!」
璇璣見褚磊出來的時候,滿頭是汗,顯然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上前拉住他的手,低低叫了一聲:「爹爹……」
璇璣得到他的贊同,不由喜形於色,笑道:「亭奴,我前世也認識你,對不對?我們以前也是好朋友,對不對?」
「璇璣,司鳳,你們兩個出去。我替柳先生驅除冰咒,途中不可以打擾。」
璇璣搖頭:「不,柳大哥的傷好了我才放心。現在就去救玲瓏。」
※※※
他呵呵輕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輕道:「你知道嗎?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以後……也願意聽。」
後來事發,她被捉進了天牢,他也被人揭露與她有「密謀」,因為很多人都看到那天晚上她去了天池,和他說話。
璇璣點了點頭,半晌,才道:「亭奴,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嗯,我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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