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六節
侯小東嘿嘿笑著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寫意，我疼。」他說。
「阿衍，你不要我了。」她哭得泣不成聲地說。
夏天是寫意最愛買衣服的季節。她一個月的生活費，只得幾百塊，蘇媽媽雖然溫和卻在金錢上很固執，絕對不許她隨便用沈志宏的錢。
「沒有。」
「我不想走。」其實是怕這一走他就去德國了。
不說別人，就連見識過她小時候醜態的侯小東一見她的腿，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小寫意你放心啦。你死皮賴臉追了他這麼多年都沒到手，其他女的更不可能功力比你還深厚。」
他哭笑不得，「怎麼突然就……」
「是啊，他這樣真丟人。」
「不是腿。」他說。
厲擇良無事的時候就愛在屋子裡寫小楷。她也跟著臨摹他的字。他倒沒有管她，由著她去，曉得她不出三天多半就會換新興趣。
翻到第二頁又寫了幾個字，「我們出去逛街好不好。」
結果，還來不及等他回來，她就到了德國。
侯小東代人受過，樂呵呵一笑。
她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哭腔，把一大段語無倫次的告白用撒嬌的方式說完。他聽了以後沒有回答她，卻隱約覺得心裏潮乎乎的。
厲擇良深夜無眠，看著旁邊的睡臉。她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可是睡覺時喜歡微微張著嘴的習慣卻是一點兒沒變。
回B城時，侯小東同來送寫意。她坐不慣飛機，只好替她買火車票。
見他接了電話進來，她迅速地抽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疊白紙上來將那幾個惡作劇的字給壓在最底下。
「可是……」她辭窮。
厲擇良聽得無趣地橫掃了她一眼，禁止她再說下去。
「阿衍——」兩個字剛一出口，寫意就眼睛就紅紅地落下淚來。後來越哭越無法收拾，就只聽見嚶嚶地喊著他的名字。
「沒有。」
他撐起身體，睡意去了大半，坐起來，「你怎麼折回來了？」
「破車？這車四十多萬一台，你旁邊這位姓厲的同學不吃不喝掙幾年的話，也不知道買不買得起。」這花花大少聽說過寫意和管理系一個姓厲的男生的事情，他便誤會侯小東就是傳說中的厲擇良，於是故意挑釁道。
「寫意。」他叫她，「寫意。」
「你信不信他一直當你是小屁孩兒。」
「有沒有送過花和禮物給你，或者講過甜言蜜語？」
就連寒假，寫意也去A城纏了他好些日子。但是在沈志宏的強調下，寫意沒有住到他家去，而睡在酒店裡。
「蘇寫意，上來我載你兜風。」那天，寫意侯小東恰好走在路上，男生突然剎車停在他們面前，有些輕蔑地看著侯小東，對著寫意說了這麼一句話。
「阿衍，買這個。」
這樣一個探索內心根源的問題別指望他能回答。
「我說的是你。」他黑下臉。
「那你倆一天到晚在一起都幹什麼了？」
真不知道沈志宏半生英明，怎麼生了個這種女兒。
「那是哪裡？https://m.hetubook.com.com」她有些急。
「沒有。」
他只要發現，就會冷冷地對侯小東說，「你往哪兒瞄？」
寫意對這位花花少爺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倒讓他覺得有傷自尊。
之後，她傻傻地問：「為什麼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脾氣和跟他們一起不一樣？」
「阿衍，我要買那個。」
「我哪有死皮賴臉的，我們是兩情相悅，好不好。」
他以前奇怪她怎麼那麼愛哭，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只是他一個人的特權。她只在他前面哭。
「你家閨女兒不錯啊，要熟了。」
可是一周換一個女友，這樣的行為讓將自己視作女性保護神的寫意很氣憤，哪還會對他有好感。
寫意想了想，得出一個慘淡的結論，「學習。」
她在海德堡見到他，說：「阿衍，這世界上，原來只有你才是我一個人的。」雖然她面帶笑容，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卻帶著淚花。
這樣的生活讓他的開支直線飆升。
倆人送了寫意上車，從月台出來，他問：「你跟她說什麼了？」
果然才過了兩天寫意就說：「不寫了，學得我想把毛筆給折成兩截。」
這時厲擇良拿著飲料回來，問：「什麼學習？」
寫意連忙坐起來，焦急地說：「怎麼辦？腿哪裡疼，我幫你揉揉。」
她已經哭累了睡在他的懷裡，什麼也沒有聽到。他輕輕了吻了一下她的額角，「小寫意，等我回來吧。」
「什麼破玩意兒，送我都不要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種壞人，到處糟蹋姑娘就算了，還敢跟阿衍比。要是比學習和樣貌，他就跟我們阿衍提鞋都不配。可他偏偏還要覺得他很有錢，我們阿衍一根手指頭就能……」
他睡眼惺忪地翻過身，卻不想一個東西三五步跑進來，扔下行李就趴在他身上，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還有我們的呢？」侯小東眼巴巴地問，「你只買了一杯？」
寫意班裡有個男生家裡小富，在班上很拽，每回來上學都開著一輛日本跑車很拉風的樣子。很多女生像采蜂蜜的蜜蜂似的繞著他轉悠。
侯小東當場打擊她。
可是僅僅是愛花錢還不夠，她還愛顯擺。
「自己買去。」寫意得意洋洋地瞧了侯小東一眼。
如今過了多少年，他們又重新躺在這張床上。
隨即還高傲地扭過頭去說，「猴子，我們走！」
「丟人。」他說。
「切——」寫意瞥了他一眼，「這種破車我才不稀罕。」
「他有沒有說過喜歡你？」
屋外淅淅瀝瀝地嚇著細雨，打在窗戶的玻璃上。
寫意麵色如常地走了進來，將奶茶熱氣騰騰的放在桌子上。「阿衍，你要喝的。」然後又出去看書。
「沒有。」
他一個人回到住處，突然覺得屋子異常安靜，看了會兒德語教程，總覺得有些累，便倒在床上睡著了。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門突然被鑰匙打開。
「真的。」他微微一笑，「真的很疼。」話音一落就將她拉到胸前。
久久之後，他才說：「你還hetubook.com.com小。」
「你們有沒有牽過手？」
他看了看她的額頭，喃喃自語地說，「那一次親的這裏，這次我就從這裏開始。」隨即，就落下綿密纏綿的吻。
哪知，寫意卻說：「我們阿衍家才沒有你這種奇形怪狀的破車，人家坐車都只坐一個天使裏面有一個字母B的那種，不知道你不吃不喝掙一輩子買不買得起。」她不認識什麼車，就只能這樣亂七八糟地形容一下，再將那句話回敬去過。
第四頁，「我好無聊。」
第三頁，「不寫了好不好？」
「恩？」她漸漸醒了。
其實他平時一個人的時候挺節儉的，除了必需品從不亂花錢。她的到來幾乎將他三年內存下來的獎學金一掃而空。
她不敢吵鬧，只好趴在旁邊看。後來趁他出書房去沒注意，她隨手拿了支筆在裁好的雪白熟宣上，歪歪斜斜地寫：「阿衍啊阿衍。」
當然，同來混吃混喝的還有侯小東。
暑假到了，他八月就去德國，卻還要在學校處理些事情，就先送寫意回家去。
「你見過有你們這樣『兩情相悅』的？」
他挑挑眉，繼續寫他的，也不管她。
「學校放假了，你留在這裏還不是閑逛。」他說。
「阿衍，我們今天去吃大餐好不好？」
「我要是不在旁邊，他會不會被別人搶走。」趁著厲擇良去買東西，她問了侯小東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
「也許有啊。」
那男生留在原地，「腦子有毛病吧，什麼一個天使裏面有個B，自己裝的自行車還……」他說到這裏
和圖書頓住，「一個天使里有個B，賓利？」如今一到外地就成了脫韁野馬。每每不到十來天，全月生活費就揮霍光了。
「猴子說你不會喜歡我。可是阿衍，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能不要我。阿衍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無論你當我是小屁孩兒，還是當我是拖油瓶，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去德國之前是我的，去了德國還是我的。阿衍這輩子只能為我夾丸子，只能跟我講題，只能替我去買衣服，只能帶我去看牙，只能給我做飯，只能對我說甜言蜜語，只能牽我的手，只能吻我，只能和我兩情相悅，只能說喜歡我。永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
「這裏。」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這裏疼。」
侯小東笑得東倒西歪地將這番情景描述給厲擇良聽。
「你這話，敷衍敷衍我或者騙騙你自己還行，你敢在你的阿衍哥哥面前說說？」侯小東故意翻白眼。
侯小東連忙拍了拍寫意的肩膀，呵呵一笑，「我在教你家小朋友從小要立大志做大事，還要好好學習。」
二十歲的寫意和現在的模樣已經差不多，個子高挑，臉蛋卻有些嬰兒肥。純黑的直發留得長長的，總是紮成簡單的馬尾，一副利索的樣子。她怕熱，喜歡穿著極短的牛仔褲，將一雙長腿露出來。
寫意皺起眉毛，「你居然捉弄我。」
「這樣好了，我舉個例子，你們有沒有……」他本想問得徹底一點，但是怕嚇著小姑娘改了口，「有沒有接吻？」
所幸，她一直傍著個大款，窮得只剩下錢的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