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一節
「回去做什麼？」他停下動作。
他沒有說話，放水淘米。
「其實只要有阿衍，什麼都不重要。我們要是每一分鐘都在一起就好了。」
老譚感嘆：「難怪今天他這麼高興。」
「我不去哪兒。」她起身單腿跳了幾步才將拖鞋穿上，而那惡貓還不服氣地沖她叫。
「怎麼了？」
「可是我的心會疼，」她頓了頓，又說，「回去吧，我陪你回去。」
他的手並不比她暖和多少，但是當皮膚和皮膚挨在一起以後，卻格外溫暖。
「怎麼了？」他問。
他抽動著眉角，無奈地瞥了下前排的司機，還好司機危襟直坐目不斜視，就算看見了也裝著完全沒看見。寫意這才發現開車的不是季英松，他果真是出差去了。她有些不安地瞅了瞅厲擇良，看樣子季英松也沒有給他說她問過車禍的事情。
下班時間，他的車低調地停在公司斜對面的路邊。寫意匆匆跑下樓，躥到車裡面去。外面很冷，她搓了搓冰冷的手，然後突然貼在他的臉頰上，冰了他一個激靈。
寫意和那個司機不熟，也就不好放肆，只得規矩地坐著。沒想到過了會兒，他卻伸了右手過來輕輕抓住她的左手。寫意心跳地斜著瞅了他一眼，發現他正裝著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
他睜開眼睛：「你去哪兒？」
寫意走去從後面環住他的腰：「阿衍，https://m.hetubook.com.com要是你疼怎麼辦？」
她忍不住挪了挪位置，努力將那隻手定住不動，用另一隻手繞過他去扒那遙控器。好不容易拿到手，將電視機搞定，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坐下來，卻又見厲擇良養的那隻惡貓興高采烈地進了卧室，然後輕輕一躍就跳到了他的被子上。
回到公寓，厲擇良首先給老譚去了個電話，告訴他不回老宅住。他從小家教很嚴，也養成習慣去哪兒都會給人打招呼，免得人家做飯等他。
厲擇良一覺睡到凌晨三四點，醒來發現空蕩蕩的床只有他一個人，猛地就坐起來，然後掀開被子下床，卻一不小心摔到地上。他藉著床沿爬起來，摸索到床邊擱的手杖，費力地出門，尋到客房。直到看見客房床上躺著的寫意，他的心才稍稍安穩下來。
他啞然失笑。
「我不疼。」他的表情緩和下來，輕輕說。
那一刻她才發現，他不回老宅也許是因為她，他怕她不肯去厲家。想到這裏，她將抱住他的雙臂緊了緊。
一會兒，她想起這事來，又問他：「在哪兒吃？」
「聽說寧靜路有家義大利餐廳味道不錯。」
「阿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眨了眨眼睛說：「留個美女單獨在這裏將你的腿摸來摸去的，我可不放心。」
他莞爾：「你還記得？」和圖書
瞧著厲擇良的表情，寫意頑皮地哈哈直笑。
他低語緩緩道：「怕你不見了。」
「當然了，你的那些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寫意繼續說，「還有那次，考四級之前你替我複習英文單詞，但是侯小東他們擠到我們那裡看足球，球賽半夜才來，他們就一直講鬼故事消磨時間。結果我聽了以後，好幾天不敢一個人在屋子睡覺，就在你房間打了地鋪……」
「譚叔說，你吃過飯應該回老宅去。」
寫意本來坐在床邊陪他看電視，見他眼皮開始下沉，準備將電視調小聲。環視了一圈卻發現遙控器在另一頭的枕頭邊上。可是，他從剛才起就握著她的手。現在他還睡得淺，若是自己動一下估計都會弄醒他。
「我……我勸它去冬眠，結果它不聽，就替你教育了下它。」
「你見過貓要冬眠？」
電視進入廣告時段，聲音又變大了些。
「不，我要看。」她堅定地拒絕。
「他的腿最近腫得厲害，每晚都要按摩，不然第二天更難受。」
掛了電話，她回到廚房。厲擇良問：「誰的電話。」
他害怕昨日的一切會是一個夢，這種虛幻的夢他做過很多次，每次醒過來才發現不過是自己的一場空歡喜。他放下手杖，睡到她床上，從後面擁住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寫意看著屏幕上的字揚起嘴角https://m.hetubook.com.com。他接她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去買菜。回家做飯，這種點滴間平凡的幸福是她夢寐以求的。即使姍姍來遲，終究還是沒有錯過。
寫意皺著眉頭做了個讓它趕緊下去的手勢，可是那惡貓卻一點也不識時務，反倒氣定神閑地在被子上多踩了幾腳，最後居然還趾高氣揚地朝寫意喵了兩聲。
下午，正好謝銘皓來接寫晴回B城。天很冷，任姨為寫晴戴了個帽子，衣領卻沒弄好，定意伸手去為姐姐理了下領子，引得寫晴回頭看她。寫晴一臉純凈，眼睛又黑又明亮，很像嬰兒。謝銘皓將她照顧得很好，臉蛋圓圓的，完全是個紅蘋果。寫意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也不反抗，就衝著寫意笑。
吃過葯以後，他早早就開始犯困。
聽見這短短的一句話，寫意似乎感覺到有種溢滿香味的溫暖在胃裡緩緩蔓延直至心窩。她忽然想起一句愛情名言：對於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某個人而言，你是整個世界。
他們吃了飯回到老宅，一干人已經等在那裡。
如果她說她喜歡這種樣子的寫晴，任姨會不會生氣？
她送走了他們以後，在路上突然收到厲擇良的簡訊。
「有那麼明顯嗎？」寫意笑。
這個「聽說」是厲澤良剛剛問的小林。他這人很注意這些。之前有女伴都是別人挖空心思討他歡心，他從不和-圖-書留意，如今還只得用他的薄臉皮向人打聽。
「好的。」她這樣回復了他，末尾還加了一個笑臉。
「一起吃飯。」
「嗯。」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間，繼而吻了下她的臉頰。
「好，下班我來接你。」
這時電話又響了，寫意擦了擦手擦手去接。
「我還說勸厲先生回家，或者是叫護理過去的，看來今天就算了。」
「真的？」他有些彆扭地問。
「你的腿……」她怕他是過來做壞事的。
「沈……小姐。」還是老譚，而且他還是有些意外。
卧室里，厲擇良卸假肢的時候擰緊了眉頭，面色有些發青。那殘缺的右腿又一次赤|裸裸地出現在她眼前，卻跟以前的感受完全成度不同。如果不是為了她，他又怎麼會這樣？一股熱流從她四肢百骸彙集湧上她的眼眶，幾乎流出淚來。
「那好。」他說。
寫意氣急，提起腳就將它踹下去。她這麼一激動，不小心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來，腳上的棉拖鞋也掉了，這下卻是真正弄醒了他。
寫意問：「你前幾天都是回老宅？」
「我試試吧。」
「你怎麼它了？」他問。
就是那一瞬間，他模模糊糊地說了句：「寫意，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連說了好幾遍，聲音卻一次比一次輕，到最後漸漸微不可聞，也不知道是他的夢話，還是真的對她說的。待她仔細再看，又確實睡著了。
「嗯。譚叔，是我。」
「你的腿要治療。」
「我就是抱抱你。」他有些依戀地貼緊她。
厲擇良點頭。
「寫意，你先出去。」他察覺了她的異樣，而且他也十分不願意她知道他的腿在惡化。
因為藥效的作用，他還沒聽她講完，就睡著了。寫意從來沒有照顧過他，第一次她覺得厲擇良也有軟弱的時候，寫意微笑著看了看他的睡臉，替他掖上被子。
她迷迷糊糊間觸到一雙熟悉的手，清醒了些，轉過身來：「阿衍？」
寫意知道他不喜歡提這個事情，特別怕他突然發作。
「我勸他回去。」
「我跟他說了我沒事，改天回去。」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背影有點僵硬。
「沒見過，但聽某人說過。」寫意像是逮住什麼人的尾巴，得意極了。
「怎麼了？」
廚房裡的空氣果然瞬間凝固起來。
「算了，沈小姐，你知道他的脾氣，他不願意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動。」老譚搖頭，而且他怕他倆又不小心鬧僵。
寫意站在那裡默默地看了他許久，一時想起白天在計程車上聽到的那句歌詞：「我想親你倔犟到極限的心。」她俯下身非常輕地吻了一下他，然後關了燈，轉身回到隔壁的客房。
待那漂亮的護理出去取東西的間隔，他又柔聲道：「你先出去吧。」
「那為什麼每次都在這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