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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魂殿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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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她說,從來沒喜歡過他,只是他的誤會。
鳳儀笑嘻嘻地在胡砂臉上抹了一把,將她用力丟出去,笑道:「接好了,可別摔壞,我還要來取的!」
金甲神人將胡砂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後反身跪倒在芳准面前,低聲道:「是我的錯,因守了大半日,見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時犯了酒癮,便化作你的模樣下山買酒。倘若能早些回去,小姑娘也不會弄得這般慘。你儘管責罰我吧。」
她說得十分決絕,好像那樣就可以無視心底的一絲絲恐慌。她真的沒有喜歡過他?哪怕是一丁點兒?那大約只有天知道了。
一號丫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五色澗就是元洲的五色澗,傳說中天神造水琉琴的地方。每年只有幾天澗水放出神光,可以起死回生。那個水琉琴,不是最後一根弦總長不出來么?芳准就去找語幽元君請教,得知你身上的活人生氣雖然足夠,但水琉琴畢竟是神器,還需要沾點五色澗的仙氣才能完全複原,所以他先過來探路。本來嘛,打算直接取了五色澗的水回去,誰想到二號那傢伙假公濟私,沒看好你,讓你傷得差點死掉,他沒本事治,只得把你帶來元洲找芳准。事情就是這樣啦。」
胡砂靜靜合眼躺在床上,上衣被他脫得只剩抹胸,肌膚異常瑩白,像白瓷一樣沒有任何瑕疵。
胡砂渾身寒毛倒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滿頭滿臉的火焰,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明武將拂塵一收,回頭冷冷看他一眼,森然道:「是你。你殺了明文,我本該立即取你狗命,奈何今日要事在身,暫且容你多活幾日。你最好乖乖的,別亂動,否則後果自負。」
芳准摸了摸她的頭頂:「乖,再忍忍。馬上就好。」
她為什麼不哭?
「胡砂,你惹怒我了。」他森然說道,「道歉。」
胡砂按住劇痛無比的胳膊,毫不畏懼地瞪回去:「該道歉的是你!你早在五年前就將我惹怒了!」
他心中直念冤孽,暗暗埋怨芳准五年前不該心軟,將這個禍害放走,如今攪得不得安生。倘若他來遲一步,小姑娘就要落入魔道手中了。
他背後被劃了一道,血花四濺,眼看那金甲神人又是一刀劈來,要將他劈成兩截,他突然將胡砂舉起朝刀鋒迎了上去,金甲神人只得將刀硬生生一拖,讓過胡砂。
她神情中那一絲痛楚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鉤起的嘴角,臉頰還浮現出紅暈來,睫毛長長的,嘴唇俏皮又豐潤。
胡砂被它哭得無可奈何,只得抬手摸摸它的腦袋:「小乖,我還沒死,你別這樣哭。對了,這是什麼地方?」
她心中一凜,屋頂的十八鶯立即找到了鳳儀,掉頭朝下飛來,不防他突然伸手緊緊抱住她。十八鶯要刺傷他,必然也會把她自己刺傷。
喉嚨里發出一個類似呻|吟的嘆息,她猛然驚醒似的,轉身一把抱住衣架上掛著的那件衣服,像是要尋求某種力量與安慰。她還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某個遙不可及的奢望,突然為她握在手中。
門口傳來一號丫頭老氣橫秋的聲音:「你別亂動,昨天花了一晚上給你療傷呢,剛把魔血洗凈都是這樣,要過三天才能恢復。快躺回去。」
她抱住小乖的脖子,輕道:「小乖,咱們去找師父吧。給二號先生求情,好不好?」
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胡砂驚得一把丟了芳準的衣服,無地自容地回頭,卻見門邊倚著一人,眉目如畫,長發像火焰一樣,正是鳳儀。
胡砂正要抬手召回,忽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按,鳳儀的聲音貼著耳朵響起:「真是無情,打算把我殺掉滅口嗎?」
可是他卻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心底有一絲悲傷。
她不說還好,一說胡砂腦海里就浮現出一些片段,她記得心底那個誘惑自己的聲音,也記得那种放縱慾望、不受任何物事牽制的快|感。
胡砂躺在地上,驚恐地看他擦了擦手,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掉頭朝自己走過來。
她臉上全無一絲血色,額發被汗水弄得粘膩不堪,神情中還帶著一絲痛楚。
胡砂疼得臉色發青,滿頭冷汗涔涔,卻倔犟地瞪圓了眼睛,用眼神拒絕他。
芳准屏住呼吸,坐在床邊,抬手抓住被褥,不知是要拉下來,還是遮回去。
鳳儀心知不好,腦子裡一瞬間也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沒一個計謀能讓他帶著胡砂全身而退。他索性停下來,將胡砂摟得更緊一些,笑吟吟地說道:「師父……」
「我早說過,不會把水琉琴給你的。」胡砂渾身僵硬,像石頭一樣被他抱著,冷冰冰地說著。
她以為自己會死,一路昏昏沉沉,被肋間的傷折磨得死去活來,只覺得有人抱著自己,有風吹在臉上。
哪怕這一刻讓她立即去死,她都不會有任何遺憾。
天剛和圖書亮,胡砂就醒了,入目卻是陌生的房間帳頂。
他順著她肩膀摸下去,一直摸到傷處,又是狠狠一按。胡砂痛得眼前金星亂蹦,幾欲暈厥,在地上縮成一團。
一定很疼,她的呼吸那麼急促,像快要喘不過氣一樣。頭上的汗水比黃豆還大,一顆顆滾下來,像是眼淚,可其實並不是。
胡砂用儘力氣一把掙脫開來,回頭直直看著他的眼睛。
鳳儀嘆了一口氣:「本來我不打算插手,但你畫蛇添足對我擺上一道,不還給你,豈不顯得我小氣?不如我來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御火。」
她一言不發,將水琉琴抱在懷中,袖子一甩,十八鶯立即呼嘯著朝他飛躥而去。
她忍不住便要照做,可腦子裡突然有一絲清明瞬間掠過,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施法將她面上的擦傷治好,再檢查一遍,確定她身上不再有其他的傷,這才下床,將手上的血跡洗乾淨。
快站起來!她在心底對自己狂喊,可是肋間劇痛無比,她連動一動脖子都不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面前,蹲下來看著自己。
送了半日,忽覺她體內有一股古怪的力量在排斥他,芳准不由一愣,慢慢將手收了回來,低頭仔細打量她。
明武背部僵直,聲音也僵硬:「大胆!你要做什麼?」
胡砂疼得臉色發白,袖中的十八鶯頓時開始呼嘯,立時便要破布而出。鳳儀一把將她拋開,冷冷看著她踉蹌幾步,扶住門站直身體。
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他立即曲起手指在她喉間一點,胡砂頓時發不出半點聲音,無論如何努力也不行。
師父,師父……她在心裏念了幾萬遍,把臉深深埋在衣服里,彷彿他就這樣抱著她。
他的表情是如此可怕,胡砂不由抖了一下,緊跟著卻把心一橫,大聲道:「你把我整個人都震碎,我也不會道歉!」
斷了三根肋骨,沒傷到內臟簡直是萬幸。
金甲神人知道他向來內斂,若是當場大發雷霆,還不會太嚴重,倘若這般淡淡的神態,倒是動了真怒。他自知理虧,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立即鑽進影子里,再也不出來了。
那他一定就是明武了。
他輕輕柔柔地摸著她的臉頰,她的肌膚冰冷而且濕潤,嘴唇因為疼痛變得蒼白。
因著下面還要放出更多仙力,他緊緊壓制住她,只覺手掌按的地方柔軟嬌嫩,他不由微微分神,低頭去看。
可他的心思此刻卻全然不在那裡。
五色澗,他此行的目的,終於等到神光放出的日子了。
再低頭看看,她早就因為疼痛而暈過去了,半點反應也沒有。
他將粘在她額上的一綹亂髮撥開,正要騰雲飛起,忽聽前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定睛一看,正是芳准。
「唉,胡砂……」他嘆了一口氣,在她冰冷顫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覺得不夠,忍不住再吻一下。
他實在拿捏不住,只得輕輕拋出,讓琴落在胡砂身上。
胡砂怔怔地看著茅屋被燒成了灰燼,那一疊粉色羅帕,只怕也化成了灰。鳳儀……鳳儀他也還在裏面沒出來。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肋間頓時痛得她滿頭冷汗。
芳准輕輕推開她,鍥而不捨地在她臉上撫摸,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鳳儀的手指跳過水琉琴,繼續往下,按在她手上,分開她纖細的手指,與她五指交握。
鳳儀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窩上,眼睜睜地看著十八鶯在兩人身周猶豫不決地飛舞,最後被她咬牙硬是收回了袖子里,歡快的鳴聲頓時停止,屋子裡又陷入了寂靜。
她半邊臉冷絲絲的,另半邊臉卻燙得不行,像燒起來了一般,這種灼熱令她感到暈眩。慢慢地,身體好像變得輕飄飄的,先前折磨人的痛楚也減輕了不少,心底不知為什麼,居然有一種十分放肆的愉悅鑽了出來,像是忍不住要脫去衣裳,或者馬上醒來,飛奔下山,殺幾個人才能緩解。
她頓了一下:「我沒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
鳳儀突然想起什麼,笑道:「我忘了,你被那個道童用了法術,不能說話。」
鳳儀如同不聞,笑道:「你怎麼變成他的模樣,是想出其不意將我殺了么?可惜沒成功。」
小乖大約也覺得自己做錯了,垂著耳朵低頭默默流眼淚。
「還不向我道歉么?」他露出很奇怪的神情,像是可惜,像是憐憫,「向我道歉,求我帶你走,為你療傷。不然你這斷骨戳進內臟里,可是會死人的。」
彼時月上中天,四下里亮若白晝。門前不遠有潺潺流水聲,溪水內五色神光璀璨斑斕,在夜色中閃爍。
她雙眼像要噴出火來似的,雖然喉嚨被法術封住了不能說話,但白痴也能看出她眼神的不屑。
胡砂不敢再看下去,抖著雙手勉強將紙張和綢帕放回原位,整個人像是被人狠狠拋向空中,神和-圖-書魂飛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回頭再看,胡砂已經累極,沉沉睡死過去,半截晶瑩的肩膀露在外面,墳起的可愛胸脯也能看得清晰。
芳准緊緊按住她,毫不留情地將仙力送入她額頭裡,只覺她在掌下不停地扭曲蠕動,兩手亂抓,帳子都被她撕爛了。
後來,那種恨卻慢慢變了味道,變成了一種新的,十分另類的恥辱。
他將胡砂的傷勢粗粗看了一遍,搖了搖頭,受傷太重,只怕他治不好,還得去找芳准。他將胡砂一抱,掉頭就要下山,忽聽杏花林中傳來一陣陣嗚咽的聲音,緊跟著一個雪白的身影爬了出來,卻是嚇軟了的小乖。
「胡砂。」他那種溫柔又帶著祈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想知道,對我很重要。」
胡砂慢慢睜開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張開,雙眸泛出暗紅色的光芒,五官像是突然長開了似的,變得極嬌媚。
鳳儀笑吟吟地抱著胳膊看他滾,最後在他背上踢了一腳,明武奄奄一息地被他踢下了山崖,只怕是活不成了。
鳳儀大抵也想不到她說動手就動手,先愣了一下,跟著身影忽閃,化作一道紅煙。十八鶯從其中一穿而過,發現找不到可以圍剿的對象,只得在屋頂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發出高昂的鳴聲。
「胡砂,回答我。」
「你太絕情了,胡砂。」他搖了搖頭,像是回憶起什麼一樣,輕道,「你真讓我驚訝。從你把水琉琴砸碎開始,我就覺得自己一直看錯了你。我本以為你是個笨蛋。」
鳳儀慢條斯理地掐著他的脖子,輕聲道:「那麼一點小小的火,用來燒菜都不夠,還想燒人?」
鳳儀從後面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邊來回摩挲,半晌,低聲道:「胡砂,你真的喜歡芳准?其實,我曾以為,你或許也會喜歡我,不是么?」
鳳儀陰森森地瞪著她,半晌都不說話,最後反而慢慢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來。因為不合時宜,那笑容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說完,她轉身便走了。
他把胳膊一抱,索性靠坐在芳準的床上,倚在床頭,淡道:「也罷,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了。今日我本是好心來替你解圍的,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便自食其果吧。」
「……罷了。」金甲神人嘆了一口氣,「走吧,去找芳准,小姑娘的傷只有他能治。」
他渾身一僵,緊跟著脖子被人從後面輕輕捏住了,五根熾熱的手指,用的力氣明明不大,他卻覺得動也不能動。
胡砂的胳膊忽然纏了上來,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臉上,近乎赤|裸的身體像小鹿一樣顫抖著。她張口輕輕咬住他的耳朵,舌尖細密地舔舐他。
是入魔,有人在她傷口處灑了魔道之人的血,所幸入魔不深,她心地又澄澈,還來得及驅除。
耳邊有個溫柔誘惑的聲音在對她說話:去啊,去啊,順著你的慾望,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有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
起初,他覺著她活在世上是一種恥辱,看她天真無邪的模樣,便想到曾經愚蠢的自己,她走的每一步都和自己相同。
因著半邊臉被他手掌蓋住,他只能見到她不停開合的嘴唇,像是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真的一點也沒有喜歡過嗎?
月亮攀上了枝頭,將屋內照得雪亮,胡砂先前一番劇烈掙扎,將抹胸的帶子也掙斷了,花朵般的胸脯就這樣呈現在他眼前。肌膚像珍珠一樣,在月光下看來令人忍不住要摸一摸,親一親。
胡砂本能地低頭朝自己身上看去,果然只穿著抹胸,還是皺巴巴的。肩膀上指印分明,正是療傷的時候,怕她亂動,被芳准捏出來的。
她只覺疼,說不出哪裡疼,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五臟六腑都被放在鐵板上炙烤,翻來覆去,偏又死不掉。
手掌突然蓋上她的額頭,芳准用力一推,將她按倒在床上。掌心仙力吞吐,從她額上輸了進去,耳邊頓時聽見她痛苦的抽氣聲。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是水琉琴的養護人?」
他用手指在傷處兜圈,卻不再按了,只怕再按一下她便要暈過去,沒意思得很。
芳准似乎猶豫了一下,慢慢抬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像是馬上要將她揉進懷裡。
無奈何,他揚起的拂塵中途改道,呼地一下砸向前面的杏花林,勁風霎時吹斷了無數棵靠得比較近的杏花樹。隱約還傳來小乖的哀嚎。原來,它早早發現鳳儀上山,嚇得縮在杏花林里不敢動彈,結果被明武的拂塵給掃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更不敢出來了。
鳳儀忍不住捧住她的臉,仔細打量,從眉毛到嘴巴,每一處都不放過。
芳准撐起身體,看著她半邊臉突然湧出大片的鮮血,顏色紅中帶黑。他急忙伸手一抹,將那魔血盡數吸在掌心,再去看胡砂,才發現她那半和-圖-書邊臉上有些許擦傷,可能是摔倒的時候弄的,鳳儀將自己的血抹在上面,誘她入魔。
胡砂道:「你就是把水琉琴搶走也沒用,早告訴你了,它還沒複原。」
最後一張帕子上畫的卻是她倚在樹下酣睡,雙頰嫣紅,眉梢含春,嘴角噙笑。畫下題了一行小字: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於是也不再說話,手掌慢慢往下滑,順著她的肩膀,眼看便要摸到水琉琴。
還記得嘴唇上那種熾熱又新奇的感覺,為了不讓她尖叫,所以……吻她了?
她用眼神告訴他:有本事就自己把水琉琴帶走。
胡砂渾身都因為痛楚而蜷縮起來,忽然尖聲大叫,沒命地叫。
小乖使勁搖頭,就是不肯說話。記得他們剛搬出去那年,某個夏天的夜晚,她清楚地聽見小乖叫師父和大師兄,可惜後來就再也不肯開口,連芳准去逗它也不行。
他抬手,在唇上輕輕抹了一下,像是還眷戀著某種溫軟粉|嫩的滋味。
芳准立即用法術替她治療,力量緩緩吐送,只怕用得太急她受不得。
「我可以讓你一隻腳踏進鬼門關,再把你拉回來。反正只要留著你這條命,能繼續養著水琉琴就行。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一隻手緊緊捏住她的下頜,令她不能咬合,緊跟著有什麼東西鑽進了口中,滑膩靈活地捲住她的舌頭,細細摩挲,最後張口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咬,發出類似嘆息的聲音:「胡砂……」
小乖淚眼汪汪地走過去,用嘴咬住他的衣服,委屈得一個勁嘰嘰。
二號先生冷道:「把小姑娘放下。」
胡砂心頭猛然大震,諸般幻象也在瞬間潮水般退去,她又感到徹骨的痛楚,委實撐不住,暈死過去。
大抵是經過一番殘酷的天「神」交戰,他終於選擇將被子掖緊,整理好帳子,將她好生罩住,這才踱步到門外。
胡砂只覺初時渾身上下劇痛無比,連呼吸都讓她痛楚不堪。
話未說完,只聽耳旁有熾熱的風刮過,緊跟著「砰」的一聲巨響,茅屋的門為他硬生生用法術震碎,碎片飛了一地。鳳儀在額角上揉了兩下,露出一抹冰冷的笑來:「我昨天說過,遲早會殺了你。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須得給你一個教訓,好好認清自己的身份。胡砂,給我道歉,否則馬上碎的就是你的胳膊。」
他突然將明武的脖子鬆開,明武反手便揮出拂塵,卻擊了個空,不由一愣,忽覺臉上被什麼東西灼燒著,劇痛無比,他不由大吼一聲,拂塵撲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什麼意思?她警戒地盯著他。
五六張綢帕,每一張上面都是她的小像,或綰髮,或靜坐,或含笑凝視,筆致風流婉轉,極為生動。
「骨頭斷了?」鳳儀一面柔聲問她,一面用手在她傷處用力按著,彷彿見到胡砂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他便很歡喜。
他想把這個人抹殺掉,最好別在自己面前晃,不然他每天都要面對曾經恥辱的自己,活得一點也不光彩。
明武臉色鐵青地出門,一直走到胡砂身邊。她被方才那一下打得極重,還躺著不能動,肋間劇痛無比,也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手指稍稍動一下,都覺得快要窒息似的。
芳准搖了搖頭,淡道:「你先下去,明日再說。」
芳准長長吸了一口氣,坐在床邊低頭看胡砂。
話音未落,忽見芳准箭步上前,一道寒光劈頭而至,鳳儀不由大駭,急急閃過,只聽「當」的一聲巨響,寒光劈在岩石上,竟將堅硬無比的岩石劈成了兩半。
她像是被包裹在一團漆黑的暖水裡,從頭到腳說不出的舒暢服帖,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剛要放進袖中,那琴居然感覺到此番靠近的人不是胡砂,它雖然尚未完全修復,但也已有了四根弦,當下立即射出寒光。明武躲閃不及,一條胳膊霎時變得鮮血淋漓,也不知被刺了多少個窟窿。
她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恨不得馬上鑽到床底下,永遠別出來,別見到他。
他恍然大悟:「……你不是師父,你到底是誰?」
她真把芳准叫來,才叫乖乖不得了。胡砂沒命地拉住她:「我沒事!沒事!你別打擾他!師父……昨晚幫我療傷,眼下還早,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鳳儀靜靜看著她,像是不認識她,又或者是剛剛才認識。良久,他不由「哧」地一笑。
他的手突然被一隻柔膩的小手按住了。
金甲神人眉頭一皺:「你好歹是靈獸狻猊,遇到強人來襲,怎麼能躲在林中看別人送死?」
金甲神人眉頭皺得更深:「你應當早就能說話了,做什麼還學貓叫?也不知芳准怎麼把你養成這種德性!」
他真是恨她,自己都不知道幹嗎那麼恨,真想馬上把她殺掉。
胡砂低聲道:「你以為我是笨蛋,所以刻意對我好,在我離開清遠的時候趕來誘惑我,好教我喜歡你,和_圖_書任你擺布?倘若我是笨蛋,你就是天底下最卑劣的人。可惜我不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所以你不是最卑劣的,只是自以為聰明的混賬罷了。」
她心中不由大駭,本能地護住頭臉,誰知那拂塵是柔軟之物,在她面前虛晃一招,忽而往下,准准擊中她腰腹之間,將她打得倒飛出去,摔在門外,半天也爬不起來。
「小胡砂。」他笑吟吟地歪頭看著她青紅交錯的臉,「背後偷偷做這種事可不好,否則像現在這樣被我撞破了,你該多尷尬。」
胡砂臉色從白到紅,從紅到青,最後又變成了慘白慘白的。
鳳儀抱著胡砂,緩緩回頭,定定看著對面的「芳准」,他渾身上下有金光纏繞,面無表情,與平日里的芳准大異。
明武彎腰打算把胡砂與水琉琴一起抱走,突然歪頭想了想,將手放在唇邊念了幾聲訣,只聽「轟」的一聲,芳准所住的茅屋頓時烈烈焚燒起來,那火是如此兇猛,前所未見,幾乎是一瞬間,小茅屋就被燒得支離破碎,吱吱呀呀地倒塌下來。
胡砂努力從被子里把腦袋探出來,奇道:「魔血?什麼魔血?」
明武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背過身子,面朝東方作揖三下,道:「師弟,做哥哥的為你報了仇,你九泉之下得知,可以欣慰矣。可惜此人成魔,死後灰飛煙滅,不入輪迴,否則你二人同在地府,每日折辱他,必是一大快慰!」
她冷道:「我不想和你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是哭,沒有聲音地哭,眼淚沁在他的掌心,濕淋淋的,睫毛擦刮在上面,癢得令人發麻。
「而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誤會了。」
胡砂正要說話,忽覺他揚起手中的拂塵,朝自己當頭打來。
她甜甜地對他笑,突然歪頭,在他手指上輕輕咬了一口。
床頭傳來嗚嗚的哭聲,她吃力地轉頭,就見小乖趴在床前,眼裡全是豆大的淚水,凄凄慘慘地看著自己,好像她馬上就要死掉似的。
可是這恨和以前的不同。
胡砂欲要掙扎,卻覺他雙臂抱得極緊,越掙扎兩人的身體越是擰在一起,感覺十分異樣。她只得停住,心中一陣羞憤,一陣懊惱,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由皺眉暗咒一聲,急忙將胡砂小心放在地上,仔細檢查她的傷勢,忽見她半邊臉上全是血,他大吃一驚,趕緊扯了袖子去擦,一擦之下才發現並不是她的血,只怕是方才鳳儀用手抹上去的。
單是聽了這一句,他就恨不得將她揉碎在面前。
他低下頭,似是要替她解開法術,忽又停下,湊近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兩人定定互望了良久。他慢慢抬手,替她把額角的汗溫柔擦去,輕道:「還是別替你解開法術了,你的嘴只怕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嗯,你仗著我想要水琉琴,不能殺你,所以故意惹我發怒,果然不聽話得很。」
暈眩中覺得有人將她緊緊抱住,跟著兩片溫潤的嘴唇用力吻在她唇上,輾轉反覆,生澀卻又熾熱,尖叫聲一下子就斷開了。她張口便去咬,只覺咬住什麼東西才行,否則她會痛得發瘋。
說著,她就衝進來,粗魯地把胡砂推倒在床上,用被子把她牢牢蓋住。
胡砂卻再也坐不住。
她在他手底下動也不動,還在哭,隔了半晌,才哽咽道:「師父……師父,您把我殺了吧!我疼得受不了了……」
天旋地轉,痛楚的感覺漸漸消失,她臉上有水汩汩而出,帶著腥氣。
明武還真沒本事獨自帶走水琉琴,再說,神器尚未修復,他帶走了也沒用。他脾氣比起明文來還要暴躁,怒極之下揚起拂塵又要敲她一下子,突然又想起她還只是個凡人,再來一下子只怕就要一命嗚呼,水琉琴失去養護人才是大大的不妙。
鳳儀再靠近她一些,鼻尖甚至都要與她相碰,像是要把她殺了那樣緊緊看著她。
她痛苦地喘息著,倔犟地不肯屈服,瞪圓了眼睛毫不示弱地看著他,張口要念訣,喚出袖中的十八鶯。
他忍不住用手將亂髮撥開,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頰,緊跟著將她衣帶解開,露出牙白抹胸。他將手輕輕平放在她腰腹間,略一試探便知道傷在何處。
這長刀,他曾見過。
「他根本沒睡,在五色澗那邊靜坐了一晚上。」一號丫頭老氣橫秋地嘆了一聲,「搞得大家都沒休息好,他向來自私。」
是血。
胡砂只得自己坐起,渾身上下像虛脫了一般,半點力氣都使不出。
他心裏有一種慾望,想就這樣把她凌虐,最好弄成一片一片的,再燒成灰,於是所有的恥辱都沒了。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那道寒光根本不是什麼光,而是一把巨大無比的長刀。
明武面無表情地用拂塵一鉤,將摔在地上的水琉琴鉤起。
明武抬腳在她肩上踢了一下:「道爺在和_圖_書山下守了幾個月,好歹等到芳准老賊出門的日子。識相的,快帶著水琉琴跟道爺走,將來真君大功告成,或許還能饒你個不死。」
鳳儀沒說話,他抱著胳膊靠在床頭,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竟真的不打算起來了。
「是的,我喜歡他。不,我愛他,全天下我只愛他。從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動心了。」
「你都不記得啦?」一號丫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那個入了魔道的人用自己的血來玷污你,芳准花了一晚上幫你洗凈,你叫得和殺豬似的,怎麼才過幾個時辰就忘了。」
這樣可愛的臉蛋,還掛著笑,是非常令人陶醉的,芳准卻皺起了眉頭,手撫上她的臉頰,細細摸索,不知在找什麼。
金甲神人見胡砂直直朝自己飛來,不得不丟了大刀,抬手將她抱個滿懷,這時再看,鳳儀早已化作一道紅煙,裊裊消失了。
小乖繼續搖頭,因著它先前膽小,躲在杏花林里,眼睜睜看胡砂送死,所以這次被芳准狠狠說了一頓。他還是第一次沖它發脾氣,說得它又羞又愧,哪裡還敢再去觸霉頭?
正是恍惚的時候,忽然聽見芳準的聲音,道:「怎會變成這樣,不是讓你守在山上么?」
他替她解開法術,貼著耳朵低聲道:「胡砂,能聽見我的聲音嗎?對我說話,隨便說點什麼。」
芳准在她喉嚨上一摸,立即瞭然:有人對她下了禁言咒,十二個時辰之內說不了話。
「二號先生?」胡砂想了半天,才想起白紙小人二號是那個金甲神人,「可我沒見到二號先生啊。」
「芳准」一把提起大刀,再轉頭時,面容、身段已然不同,赫然是那個金甲神人,胡砂口中的白紙小人二號。
「你一次一次來,其實就是為了水琉琴。如今你之所以能讓我對你無計可施,並不是你有什麼手段折服了我。」她吸了一口氣,又淡道,「而是因為我心中還顧念著曾經的情分,不忍心放下。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逼得我將那一點情分都忘了,那你就是把我殺了,也別想從我嘴裏問到一個字。」
話剛說完,她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抓住,整個人似乎要被他提起來似的,骨頭在他手中吱吱作響,像是馬上要裂開一樣的疼。
明武彎腰來抱她,忽聽身後一人淡道:「你報了什麼仇?」
二號先生再不說話,沉重的長刀在他手裡猶如游龍走鳳一般,輕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時而上挑、時而橫砍、時而豎劈、時而斜鋸,鳳儀就算不帶著胡砂也招架不過來,更何況他還抱著她。
胡砂吃了一驚,急忙回頭,卻見半空浮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她在桃源山見過一次,彼時,他一直跟在青靈真君身邊沒過來。當初與她說話,趕到石山舊殿的是另一個叫明文的道童,已被鳳儀殺了。
「五色澗?」胡砂立即抓住了主要詞彙,忽然又想起什麼,一時顧不得害羞,連聲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是山上?誰把我帶到師父身邊的?」
可為什麼這句話讓他聽著那麼不舒服,像是自尊受損了一樣?
芳准心中禁不住怦然而動,急忙扯了被褥將她的身體罩住,不敢多看。
胡砂只得起身披衣穿鞋:「那我一個人去。」
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分神。他一手捧住她的腦袋,一手將最後的仙力輸送進她顱中。
胡砂順著他的臉頰吻下去,一直吻到喉結那裡,跟著便去解他的衣帶。他一手撐著她的後頸項,另一手在她面上輕輕撫摸,像是鼓勵她的動作一般,任由她將外衣解開,雙手摸索著探進中衣,抵上他溫熱的胸膛。
一號丫頭露出個諷刺的笑容來:「他犯了錯,自然是要受罰。縱然他身份與我們完全不同,亦不能避免。你倒不用擔心,只要芳准不死,我們是死不掉的,最多受點皮肉苦,沒兩天就好了。」
他只是利用她而已,只是計謀失敗了而已,軟的不行就用硬的,總有一招可以讓她屈服。
一號丫頭奇怪地看著她滿臉飛霞:「你臉怎麼那麼紅?不舒服么?你等等,我去叫芳准。」
只是……她好像還引誘了芳准?
像醉了一樣。
看他臉上的表情,大約是在納悶尚未複原的水琉琴也有殺傷力,惹得鳳儀連連發笑。
胡砂聽他話語里充滿了陰毒之意,心中不由發寒。此次被他擄走,還不知要怎麼被折磨。
明明知道他是裝的,從來都是他把她耍得團團轉,從來也沒聽過他任何一句真心話,胡砂還是沉默了。
鳳儀笑著搖了搖頭:「別轉移話題,方才我看到的小胡砂可不是這樣的。」
一直吻了十幾下,他終於一把將她抱起來:「跟我走吧。這下你再也說不出不肯把水琉琴給我的話了。」
鳳儀忍不住笑了一聲,心裏不知怎的,有些雀躍,不光是因為得到了水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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