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再一瞧，落地之處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藍衫女子，光著一雙晶瑩剔透、潔白如雪的小腳，勝玉冰潤，贏緞纖柔。足形纖長，曲線優美。腳踝微鼓，肉色透明。十個腳趾都呈淡淡紅色，如花瓣輕落，簡直是世間再無可比擬的一雙絕美之足。

腦海中卻出現了那魔女的樣貌，心中萬念俱灰，暗道：「休休休，萬事皆休！人生在世，悲喜無常，福禍難料。我先走一步，你自求多福罷！」

說著，心中冷笑一聲：「不過，雁過拔毛，風過留痕，不收點好處，留些印記，只怕往後你又要將我們之間的因果忘去了。」

他心知此遭大難臨頭，再無任何躲避的可能。

不二立時痛到極處，忍不住要悶哼一聲，連忙又止住了，心中暗道：「今日將死，何必再做個沒骨氣的？」

更加鬱悶的是，那禿驢倒是瀟洒之極，自懂化解之道，事了拂衣去，因果不沾身……

此刻，周遭一切雜響寂滅，萬籟具靜，落絲可聞。

怪了，這女子分明未泄露半點威勢，竟然逼得不二連句整話也說不出口。

連忙収神探去，便瞧見識海中央飄著兩卷帛書，一卷微微泛黃，一卷正面白色反面黑色，皆是用極其古怪的文字書寫而成。

忽然瞧見魏不二一副求死不求活的模樣，心道：「我此番能探到她的下落，全憑這人族小輩的機緣。這便與糾纏我多年的宿命和自家大道修為扯上了干係，若是就這樣離去，不施半點好處，往後結下天大的因果，只怕和圖書又是一遭麻煩事。」

她心中不免長嘆一聲。

便從洞中探出腦袋，往那藍衫女子處一望，一陣極寒的冷意盪來，登時覺得自己快要被凍住了。

「前輩……」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透明的碎片一通狂射，散了滿天滿地，便好似有千萬弓箭手射出了千萬箭矢，匯成了密密麻麻、氣勢如虹的箭洪箭雨。

便在此時，整個身子忽然不受控制地輕輕飄了起來，徑直飛到那藍衫女子面前。

想自己忙乎了半天，好不辛苦，心中大不平衡：「豈有我一個人給好處的道理？你們兩個在這裏躲清靜？」

她才收起了微微帶寒的笑容，接著傳音道：「我曉得你不想見我，但咱們兩個因果未解，遲早還是要作個了斷。也罷，你現今落了難，我也無意落井下石。今日相見，只當我跟你約下一面，有朝一日再行履約罷。」

只擔心這虛無縹緲，又真真實實的因果論，與大道，于宿命，揪揪扯扯，牽牽絆絆，理不清，剪還亂。

這隻冰鳳的修為只怕比人族那些悟道境的老怪物還要厲害，化作人形自是輕而易舉。

當即平和心情，面色復還清凈，一副我欲駕鶴乘風踏雲西去、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那冰鳳轉瞬間便沖入了光罩之中……

說著，不二內海中那冰針忽地一盪，復又化作一道冰涼氣息，在畢蜚和那人面蛇身的鎮海獸身上輕輕撫過一圈。

但倘若因果牽絆這般簡單粗暴便可了去，這些年自己又何和-圖-書苦揪扯不清？

可一旦沾上了、知道了，那敢憑那麼巧，便會在某些大事圖謀的千鈞一髮，某些經營許久的關鍵時刻，某些突破瓶頸的緊要關口，等等諸如此類，給你當頭一棒或是輕輕一撩，讓你百般辛苦、萬千努力付之一炬，甚至危及性命也是便宜之事。

她輕笑一聲，向那人面蛇身的鎮海獸秘法傳音過去：「果然是你，竟然投了這般實在的一道分身？」

「況且，我強奪了畢蜚少許的化身和道果，雖于長遠無礙，但待這人族小輩突破下個境界之時，畢蜚難免因虛弱陷入深度沉睡，這又與我今後修行掛上了一大因果……」

什麼生死因果、善惡因果、貧富因果、美醜因果、情恨因果，她通通不怕。

忽然想起那年，那地，那和尚，暗自恨道：「也怪我當年年輕氣盛，跟那醜臉的禿驢叫什麼勁？從此風雪沾身，甘露濕衣，往後便是亂七八糟，反反覆復的因果報應招惹。」

「咦，事了拂衣去，因果不沾身。」

巨大的身軀便在藍光閃動間，恍然消失不見，天地之間衝天的威勢也瞬時盪去，散得一空。

那藍衫女子探識一觀，可見二者皆是面色嚴肅，如臨大敵。

在內海之中，那冰針一戳，便可見兩道虛影一晃，那人面蛇身的鎮海獸和畢蜚的身影又再次出現了。

那女子冷哼一聲，伸出玉手，輕輕摁在了不二的頭頂上。

下一刻，一道冰涼氣息霸氣橫貫全身，轉瞬又聚在內海之門，凝成一道極和_圖_書細的冰針，對準猛地一戳。

連忙鑽回洞里，猜測這藍衫女子就是那巨大冰鳳所化。只因宏然界的萬山妖族若是修到了一定修為，就可以幻化人形。

因果這玄之又玄的東西，若是徹頭徹尾不知曉，不相信，不入門，天下之大便無不可去處，萬事諸多便無不敢為之。

不二正在稀里糊塗之中，忽然被這聲冷哼轟了過來，只覺得肉軀乃至神魂為之一震，差點趴到了地上。

不二躲在地洞內，清清楚楚聽見有人緩緩走過來的腳步聲，納悶那巨大的冰鳳怎麼沒了動靜，駭人的威勢也蕩然無存。

翅膀輕輕一揮，氣勢駭人、刮骨削肉的凜冽罡風大作，但不二所在之處，卻無絲毫風動。

但神情卻是一副臘月寒冬之色，可謂冷到深處，凍到極點，讓人根本不堪與之對視，甚至連她的衣角，她雙足所過之處，都不敢瞥去一眼。

其二大抵意為：「遙不可及身可及，瞬息而至。」

稍作尋思，忽然想到什麼，神色微動間，那道冰涼之氣再次湧入不二體內，徑直尋到了內海之中，在畢蜚額頭上輕輕一點，那微小的冰鳳紋身忽然輕盈挪動，鳳頭上一雙眼睛的位置幽幽藍芒一閃，忽然凝起一對深藍色的晶瑩寶石，寶石之上又紋了幾個古怪的圖案，顯得殊為神秘。

反正她與這二位的因果早就揪扯不清，也不差多一道少一道，日後再算總賬罷。

索性閉上雙目，坦然受死。

她反覆默默念著這句話，當即低頭去看那人族男子，ｍ.he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尋思要是殺了能了事，真想給他一個痛快。

想著，那冰涼氣息回身一盪，又從那兩個鎮海獸身上盪過一圈，刮下兩道微芒，在內海中急速轉動半晌，忽然化作薄紙一般的物事，順著內海之門而出，在冰涼氣息的捲動下，扶搖直上，抵達識海之內。

更加古怪的是，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讀懂了這古怪文字的意思。

那冰鳳行事完畢，正要轉身離去。

緊跟著，藍色耀眼華芒一陣疾閃。

忽然聽到嗡嗡喃喃的聲音自識海而來。

每一卷中又似乎蘊含著諸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蘊意，隨著冰涼氣息的自在游弋，在他識海中瘋狂轉動，頃刻間融在一片神魂之內……

其一大抵意為：「福禍難料心可料，禍至心靈。」

那冰鳳欣喜之下，原本的怒氣一掃而光，身子忽然停了下來。

當真是越推敲，越覺得麻煩之極。

不二全程可見那冰鳳之舉，只是不曉得她所意為何，正納悶著，忽然腦袋嗡得一聲，整個人瞬間渾渾噩噩，似挨了當頭一棒。

她施術既罷，正要收回冰涼氣息，忽然瞧見內海之中，端端坐著的兩個鎮海獸，此刻因方才自己抽離化身之舉，再次陷入了安詳的沉睡之中。

只聽「咚」的一聲重響，她收翅落地，震得大地一陣顫慄。

仰頭看了看天空的顏色，一片灰濛濛的，彷彿此刻的心情。回首去看綠色光罩，一個黑洞扎眼的露在當中，就像被一柄巨劍捅過一般，亦是死氣沉沉的絕望之感。

不二試著調動法力，m.hetubook.com.com但內海之中竟如一潭死水；試著運轉圓明劍訣，內力也不聽使喚。

緊接著，聽到一句冷冰冰的人族語丟了過來：「小子，畢蜚額頭上的冰鳳紋身，乃是索命利器。三十年內，你若是不能突破通靈境，就等著被這紋身索命，永世不入輪迴罷！」

再一瞧，那兩個的鎮海獸體型似乎瘦消了些許，額頭各自出現一個與這冰鳳一般的，栩栩如生的微小紋身。

直納悶自己怎麼惹到了這等可怕的存在，苦苦琢磨如何渡過此劫。

那如山似海的巨大身軀猛地像綠色光罩上的黑片直撞而去。

便瞧見人面蛇身的鎮海獸眉頭微蹙，並不理會自己。

不二經此一遭，立時覺得一陣極度厲害的虛弱感襲來，似神魂的一部分被剝離出去，整個身子搖搖欲墜，直以為中了抽魂煉魄之術，心中苦道：「怎麼這般大人物，也用得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順著玉足往上看，身段自是秀美難言，面龐更是花顏至頂，清梅點雪；容色麗極，美貌絕倫。

「完了，完了。」

說罷，一臉冰寒地轉身凌空，一聲貫絕四域的清鳴過後，耀眼的藍芒幾通狂閃，整個身子猛地漲大千萬倍，又變成了遮天蔽日的大冰鳳。

……

那冰鳳自覺了卻因果，心境復歸平靜，正要拂衣洒然而去，可終究還是有些不大放心，當即冷哼了一聲。

他心頭狂跳，連連張口，盡了百分努力，做了千般嘗試，卻還是連半點聲音發不出來。

下一瞬，竟然又恢復了清明，腦袋裡思維活躍得難以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