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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叫我出來了，還由得你囂張么？」

接著，一聲冷哼。

好一個迫不得已，好一個沒有遺憾。

這猩紅霧氣詭異之極，卻又說不出來齊在哪裡。

可惜出城之時，沒有將古有生帶出來。若不然叫他一眼認出此人，也有的應對。

「怎麼是你？」她遲疑了一下——來人竟然是魏不二。

她往法柱瞧去。

他臉色立時變得鐵青，未戰心不齊，實乃兵家大忌。

若是她未得脫困，所有赤角皆被困於霧中，不必等靈石飛舟到來，喀則城也要完蛋。想著真是冷汗連連。

她知道魏不二步入修士界是受了雲隱宗一位地橋境修士的大恩，但卻不知道他有沒有拜這位地橋境修士為師。也不知這地橋境修士是不是就是眼前之人。

「殿下，」一個赤角問道：「現今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他說：「你喜歡那個臭小子，但你們兩個不合適啊……」

她忽然想起古有生便是出自雲隱宗，往前也跟自己提起過幾個雲隱宗的地橋境修士。若是知道此人名頭，說不定能從中推測出什麼。

假如她真的殺了不二的師傅，不二會如何待她？

蠻斯怒怒吼連連，反擊不止，卻抵不過渾身是傷，人已搖搖欲墜。

「我現在不想走了。」

四周腥紅霧氣仍在。

她卻猛地往前一衝。

中年男子正浮於血潭之上，臉色發白地控制紅霧流轉。

她一馬當先沖向中年男子……

她心中冷笑一聲，將周身罡氣聚于胸口。

歲月笑道：「你這邪門歪道的法門來和_圖_書路不正，貴族那些老怪物怎麼容得你活到今日的？」

她冷哼一聲，一袖將殘粉碎末揮得散去。

「幻像么？」

明知故問最可恨。

此時，降世營、大威營諸多地橋境修士早已趕到此處。

「你找我做什麼。」她說。

「我和魏不二的事情不知被他曉得多少——不管多少，為了不二安危，也絕不能留他性命。」

「要不是我神針未成，不能與穢霧同舞，你們通通都得死。」

他張開雙臂。

她稍作思量，一躍而起，瞬間竄出百丈之高。紅色霧氣卻依舊籠罩四周。

「你叫什麼名字？」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像在說謊。

歲月心中一凜。

「妖女魅惑人心，」中年男子朗聲說道：「意在毀我法柱，我們豈能如她心愿？」

好在中年男子練這套邪門功法似乎並不是很久，運法之時不大流暢，叫她瞧出了一處破綻。若是等他邪功大成，可沒這麼容易脫困。

「轟！」

眾修士法寶盡起，卻是講殺機鎖向一眾赤角。

怎麼可能有這麼高？

掌心一時間滾燙之極，一道赤色掌印脫手而出。在半空中飛速脹大，很快將整個血霧罩住。

緊跟著，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

石頭驟然發亮，耀眼奪目。

「我的法門是邪門還是歪道，豈由得你等異族妖人毀謗？」他說道，「我有個徒兒愛上了異族妖女。這等滔天的罪孽，那才叫個該死。」

魏不二走近她，「我們一起走，我帶你離開，我們遠離戰爭，遠離仇恨，遠離紛紛擾擾，去和*圖*書過無憂無慮地生活。」

他見她從血龍中口中一簇而出，立時抬頭瞧來，看神情似乎吃了一驚。

不過，她與魏不二相處之時，魏不二很少談及師門之事。

霧中隱有數個人影舞動，舉止有些癲狂。

歲月看著一眾人族修士，「你們跟這『邪魔外道』並肩作戰，不怕宗盟責罰么？回頭他趁著亂戰逃走，你們個個都要倒霉！」

往回撤？

先前視野清晰之時，尚難防得那道細針，此刻豈不是更加危險。

看他穿得一身雲隱宗的衣裳，沒想到竟然是魏不二的師傅。

「還在生氣？」

已經晚了，這麼些地橋境修士圍著呢。

歲月見情勢不對，立時揮出一掌。

正遲疑著，從霧的邊緣衝出來一個人影。

眼前的世界一片猩紅，可見不過一丈。

（二）

一掌拍下，如鍋蓋重叩，衝擊波驟起，猩紅霧氣一鬨而散。

「靈石呢？」

「我也是迫不得已。」魏不二說：「但現在好了，飛舟毀了，靈石運不過來，我盡了自己的全力，你也為喀則城拼盡了全力。我們兩個誰都沒有遺憾……」

便猜是中年男子作祟。

「你這徒兒倒是很有眼光，」她輕笑一聲，「比其師爭氣多了。」

又回思方才打鬥時候的情形——雖然面對中年男子時感覺束手束腳，時時刻刻都有性命之危。

神經高度緊繃，手心也出了汗，這是多少年不曾有過的事。

猶如實體的掌印打在霧氣上，卻被軟綿綿地一吸而入，未起絲毫波瀾。

「異族妖女也配知道老夫的名號？」

不和_圖_書過，宏然道門尊師重道，她卻是知道的。

她心中暗道：「這些人影看身形正是本族諸位赤角，但都好端端活著，看來那中年男子的尖針細線和這猩紅霧氣不能同時使的。」

她回思方才霧中情形，心想這中年男子幻象手段厲害，將魏不二造的如此逼真，神態、相貌、舉止、語氣無不如真人親至，甚至連自己和魏不二之間發生的事情也挖了出來，只怕是血霧有魅惑人心的本領。

但這當下，誰都知道魔女才是大敵，李青雲修鍊邪功的事大可以戰後清算。

「你們的飛舟已經來了？」

「我不是說好了么？一起離開這裏。」

歲月臉一紅，當即拍去一掌，將他扇的原地翻了幾個跟頭，瞬間清醒過來。

倒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舉拿下陣盤法柱。

歲月聽得一驚。心想他果然知道了自己和魏不二的事情。

翻掌從袖中取出一塊兒赤色石頭，握在手中。

李青雲陰笑幾聲，旋即有大片的猩紅霧氣從地底直往上竄，頃刻間叫這一帶瀰漫在猩霧紅海之中。

但那細線尖針卻再未出現。

霧氣卻愈加洶湧，直向一眾赤角撲了過來，很快將所有人吞沒。

一道紅色霧氣隨著自己方才的縱躍而上，仿若血龍離潭，飛于高天。

「也沒運過來。」

不少修士遠遠指著血霧之上的中年修士，嘴裏嘀咕著什麼。

但因方才詭異的血霧，也不敢貿然衝進來。只是將一眾赤角圍起來，斷了所有退路。

中年男子擋在她和法柱之間，陰沉沉地看了過來。和*圖*書

還是中年男子在等待自己放鬆警惕？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會兒總是疑神疑鬼。

「魏不二才不會這麼肉麻。」

「沒有，」魏不二苦笑道：「在傳送的時候出了點岔子——船身被毀了。」

中年男子經她點醒，似乎才從方才大展身手的威風中冷靜下來。

她仔細看了看魏不二，熟悉的氣息和感覺，絕無可能是假冒的。

再看身後，降世營的地橋境修士面色或多或少有些異樣，許是信了魔女蠱惑之言。

旋即隔空翻掌，血龍便張大口，衝著她一口吞來。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身周的霧氣卻忽然像四方退散，很快空出不大不小的一塊兒地。

「好。」

只見下方一大片皆是猩紅大霧，仿若血潭一般。

魏不二原本滿臉擔憂的神色，在看到她好端端之後，一瞬間鬆了口氣，「我知道你回了喀則城，心裏擔心的要命，一路不停追了過來。」

她身形一閃，從口子一鑽而出，眼前豁然一片。

光線一亮，看到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面龐。

她說著，走向魏不二，要撲入他懷中。

她心頭忽然一沉，這豈不是意味著——

唯有蟒蚺跪在地上，抱著一具屍首，眼淚嘩嘩。

霧散天晴之後，才瞧見一眾赤角各自散開，對空獨打，仿若中了魔障。

他的面色稍有還轉，看來方才反噬受得已無大礙。他身後，則是大威營的諸多地橋境修士，排成一列，布位巧妙。

歲月當然也曉得僅憑三言兩語就能分化敵人實屬痴心妄想，她只要眾修士作戰之時稍稍有些分心就足和_圖_書夠了。

這仗有的打！

這讓她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大戰方行到如火如荼的時候。

倒是李雲憬越殺越勇，猶如殺神下凡。

「是我。」聽到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殺！」

但致命的威脅卻是來自對方奇詭的速度，而非絕對的力量。他的修為也未必很高。

喝一聲，「祛邪！」

歲月上竄數丈，輕巧地避開血龍。

他望著她，眼睛里全是憧憬和希冀。

（三）

是不是尖針和細線的使用有嚴格的限制？

為了爭分奪秒，她們沖的太猛，與身後出城反擊的大軍已經遠遠分割開來。

下一瞬被拍碎成粉末，瀰漫在空氣中。

「不要鬧性子了好么。」

下一瞬，中年男子臉色煞白，噴出一口血霧，似乎受了反噬。

「我來找你。」

她心頭一跳，正要抬掌。

「擔心我做什麼？」她說，「兩族不共戴天，咱們正該拼個你死我活。」

早就屏住呼吸，不敢吸入半口。

這男子若是真的打算將魏不二說出去，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她倒是稍稍安心，猜他頂多是以此為挾持，攪得自己無法全力應戰。

歲月舉目四望，四周皆是虎視眈眈，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的敵人。

罡氣接著這一聲炸出，瞬時將猩紅霧氣沖開一個口子。

而在北方，幾位紫角地尊與天人境修士之間的戰鬥，似乎還是難解難分。

像是在打鬥，但卻和凡人揮舞拳腳沒什麼區別，每個人影對面都不見半個對手。

他滿臉不可思議。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她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