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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望著嚴肅的姐姐，不明白她為何說起了這個大題目。

承玄皇帝搖頭道：「不，朕已經對不起那孩子的母親，又怎麼忍心害他。」他說到這裏咳嗽一聲：「朕苦心等到今日，就為了那七月十五盂蘭盆會，可嘆朝恩他們太急了，太急著為那孩子鋪路了，朕告誡他們七月十五之前對道玄不管不問，他們就是不聽，也怪不得朕狠心啊。」

莫相思緩了一口氣，低聲道：「陛下您想多了，就是朝恩先生也是想錯了，道玄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絕無奪嫡之心，就算這龍座擺在他前面，他也不會坐的。」

莫相思在屋中目送皇帝走了，還在低頭苦思著，忽聽樑上一陣索索聲，一個藍衣太監跳了下來，臉上血跡斑斑，撲上來低聲道：「姐姐。」

承玄皇帝便揮手道：「便說給你也無妨的，畢竟你是那孩子親近的人兒，朕是為了盂蘭盆會上借仙人的手段，將道玄體內的冥魔血脈化掉，到那時便還了他應得的名分。」

莫相思嘆息道：「五胡十六國終是魔道，不久便被仙道五宗聯手定住了天下大勢，隋帝一統六合，那魔道不甘覆滅，寄身魔王煬帝再亂蒼生，仙道五大國師便出山輔助咱們高祖得了這天下。」

李道玄聽到這裏，立刻想起了在大峽谷中，那拓拔野望所說的話，那驚心動魄的十六年前事，洗劍池邊黑狗魔神的話語在腦海中激蕩起來。

承玄皇帝走動幾步，點頭道：「不錯，朕收回了他的北司之權，並默許袁天罡出手懲罰……」

她說到這裏忽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繼續道：「大唐開國后，仙道五宗聯手擊破魔門，那魔門勢落，化為了魔門八宗。他們自然不和-圖-書甘心。當年魔王煬帝便在長安布下九天十魔大陣法。」

莫相思臉色黯淡下來，將他拉到身旁坐下，忽然輕聲道：「道玄，有些事是容不得你選擇的，今夜正趁著這個機會，姐姐將十六年前，那位魔神所說的事都告訴你。」

李道玄跳下橫樑，見莫相思睜大了眼睛，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臉：「姐姐，是我啊，道玄！」

屋門再次被關上。

莫相思面對天子之怒卻毫無所懼，只說道：「那位神仙只教了相思一些掩藏聖子蹤跡的法子，並沒有說什麼其他話兒。」

承玄皇帝站在燈前，忽然嘆了一口氣：「莫相思，你該明白魚朝恩為何要害太子。」

那人龍行虎步，邁了進來，燈光之中只見他留著八字須，頭戴金珠袞冕，身著明黃龍袍。

莫相思抓住了他的手，嚴厲道：「玄弟，就算姐姐跟你出去，也逃不出這長安城，你聽我說。」

承玄皇帝俯身盯著莫相思冷聲道：「若不是你這膽大包天的女子以那魔道手法掩藏住了朕兒子的蹤跡，朝恩又怎麼查了六年才找到樂都的杏花館，六年之間，事情已變得太多。」

莫相思苦笑一聲：「此皆為魔神所訴，但姐姐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莫相思一愣，搖頭道：「這個姐姐也不知道，魔神只說就在長安地下。」

莫相思反望著天子：「若不是相思藏了玄兒六年，陛下又怎有時間壓住仙道五宗的勢力。若沒有這六年時間，仙魔兩道怕是早就殺到了那樂都城裡了。」

李道玄打斷她的話：「不要說了，道玄沒有當王子的命，也沒有做皇子的心，咱們出去，便回到樂都，實在不行，就逃到邏些和_圖_書那邊去，世間總有容咱們姐弟的地方兒。」

她抓著李道玄的手握緊了，緩了一口氣：「玄弟，十六年前姐姐還小，但那魔神所說的話兒一直記在心中，他說的了很多，但姐姐記得最清楚的卻是一件關乎世間仙魔修士的大事。」

李道玄見屋外天色已漸漸有些發亮，著急道：「姐姐，咱們出去再說。」

李道玄在房梁之上看到這般場景，立時便想到了很久前在那西海水下，小島中初遇陰九幽的時候，心中暗道，這不是黃泉宗的六道輪迴鬼影么。

他說罷便走出了屋子，行走之時，卻有兩道暗影跟在腳下，出了院門便聽到撲哧之聲響起，兩個粗壯的婆子自門口跌倒在地上，喉間鮮血噴涌不停。

承玄皇帝看了一眼，便對著暗處說道：「請袁國師到含元殿去看一看。」

莫相思此時望著承玄皇帝，呵了一口氣：「十六年了，陛下這才想到為自己的兒子做點事情，太晚了吧。」

承玄皇帝低頭道：「你既心裏清楚，為何這些日子來從未說過。」

莫相思顫聲問道：「陛下，您要殺了玄兒么。」

果然莫相思繼續說道：「煬帝布下這九天十魔陣法后，遷都東都洛陽，只因那陣法發動尚需多年以後。但隋煬魔帝萬沒想到李唐興起，奪了他的江山，那九天十魔陣法便被忘在了這長安地下。」

但承玄皇帝卻冷聲道：「婦人之見！真是婦人之見！」

李道玄握著她的手笑道：「來這一趟可真值了，終於見到姐姐你了。」

莫相思被掐得兩眼翻白，樑上的李道玄看得心驚，立時便要撲下去。

那男子雙眼一掃之下，崔貴妃哎喲一聲，一翻白眼竟暈了過去。

莫相思繼續和_圖_書道：「玄弟，這世間修士分為仙魔兩道，仙道與魔道自遠古開始便有那萬年之爭，他們爭來爭去，受苦的卻是蒼生。昔年晉王朝覆滅，群魔興盛，五胡亂華，十六國崩亂大地，蒼生無幸。」

承玄陛下聞言鬆開了手，咳嗽一聲說道：「你先進來，把崔妃送回去，朕這就出去。」

李道玄在樑上聽得分明，已到了這個時候，他再也不能迴避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迴避那梁下站著的父親，但不知為何，他卻不想承認，承認自己那應得的名分。

李道玄被莫相思深沉的語氣所震，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道玄雙眸一閃，奮力站起，沉聲道：「我不要聽了。」

她也站了起來：「葉傾城自冥界而來是錯不了的，要不然為何玄兒你身上會有冥界的血脈。」

莫相思激動起來，截口道：「陛下想了十六年，為何突然放棄了，您真的不顧道玄的死活么？」

莫相思伸手摸著他的臉，忽然緊張起來：「玄弟，你怎麼來了，這，這可是禁宮啊。」

莫相思直直望著他，搖頭道：「你不該來的，當日我去望仙閣見你，已是冒險了，你竟到這裏來了。」

他說罷搖頭繼續道：「小葉子給道玄留下的東西太多了，已經多到朕都害怕了。太子是不成了，還有魏王，吳王，朕就是立那軟弱無能的晉王，也不會把大唐的江山交給一個魔種的！」

承玄皇帝冷聲道：「朕是想了十六年，也忍了十六年，但朕要的是一個承歡膝下的好兒子，不是一頭回來奪嫡爭位的白眼狼！朝恩一念之差，毀了他自己，也毀了朕的一片慈心。」

李道玄忍不住說道：「莫不是在那崔園地牢里？」

院外的馬車聲響起，漸漸遠和*圖*書去，那飛舞在含元殿之上的佛珠之光猛射出一道，卻有一粒佛珠飛向了這長秋監的冷香院來。

李道玄努力伸手想去拉姐姐，但眼前已失去了莫相思的蹤影，只見一顆佛光高耀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之中，瞬時便將李道玄吸入到了那佛珠之孔里。

莫相思閉上了眼：「就算民女不說，陛下還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我聽說魚公公已出事了。」

就在此時，那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聲音急聲稟道：「陛下，含元殿有異象出現，陛下不宜多留。」

承玄皇帝走出了屋子，看著那鬼影捉著崔貴妃，又提起那昏迷在門前的醜奴兒，倏忽間便出了小院子。

他便望著含元殿的方向，只見那含元翔鸞閣位置上，此刻正飛舞著點點明光，細看過去卻似那散亂佛珠在空中飛舞著，佛珠發出的明光照耀了半個大明宮。

李道玄嘆了一口氣：「這陣法既然已經被人忘了，那何須再提起。」

莫相思抽出了手，摸著他的臉兒苦澀道：「玄弟，你不怪姐姐這些年很多事都瞞著你吧，我實在是……」

樑上的李道玄心頭一熱，百感交集。

她說著便攬住了李道玄的肩膀，壓低了聲音：「玄弟啊，那九天十魔陣果然孕育出了一位冥界之神，正是，正是你的母親葉傾城！」

這聲音尖銳有聲，樑上潛著的李道玄心神震撼中，差點摔了下來。

她話說道這裏，就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梵聲吟唱，那聲音轟然入耳，一道金光發自屋外，將屋中兩人籠罩在金光之中。

李道玄沉聲道：「姐姐，此次我來，原本是想來探探情況，如今看來，姐姐在這裏太危險了，道玄一定要帶你走。」

莫相思也不行禮，淡淡說道：和-圖-書「他是為了道玄，只有陛下廢了太子，玄弟才有問鼎登龍的機會。」

莫相思只木然望著天子。

佛珠吸進了李道玄，便衝破屋子，直奔西方凈土寺的方向而去。

承玄皇帝身子已經壓到了莫相思的頭上，厲聲道：「朕已沒有耐心，十六年前白耳山下，洗劍池邊，那冥界的畜生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那聲音剛落，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一個人來。

李道玄望著莫相思，後退一步，咬牙道：「姐姐既然相信這些，為何還要把我這魔種養大？不怕我禍亂蒼生么？」

莫相思身子一顫，忽然仰頭沉聲道：「玄弟，你聽我說完，姐姐將你養大，是因為那葉傾城雖然是自冥界而來，卻並不是仙道口中的魔頭，她與闖入九天十魔陣里的陛下傾心相愛，才有了你這個聖子呀，你，你是要擔負著……」

大唐天子承玄帝面帶疲倦之色，望了一眼地上的崔貴妃，轉頭對那發獃的醜奴兒說道：「你先出去吧，朕要和莫姑娘單獨說話。」

門兒輕輕開了，但並無人影進來，在燈火之中便看到一道詭異的影子自地上閃動，不多時影子來到了那昏迷的崔貴妃身前，便看到崔貴妃身子輕浮起來，似乎被一道鬼影提著一般，不多時那影子提著崔貴妃消失在門前。

承玄皇帝怒笑起來，伸手掐住了莫相思的脖子，獰聲道：「信不信朕現在就親手廢了你這妖女。」

他說完再看了一眼，便走回屋子對那莫相思說道：「朕還會再來，花朝節前你須給朕一個交代。」

李道玄聽到這裏，心中自然就想到了那崔園下的地牢。

莫相思望著他，搖頭道：「魔神說那陣法的用處乃是召喚冥界之神，孕育天魔出地，以此禍亂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