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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的問題讓張然想起了一個有名的故事。當初，勞倫斯奧利弗和達斯汀霍夫曼合作《馬拉松人》的時候，霍夫曼的角色有一場戲是幾天都不睡覺，霍夫曼便決定開始熬夜，以便更好的表達角色在長時間不睡覺之後的頹廢面貌，奧利弗看了之後嗤之以鼻，對霍夫曼說，你直接演不就行了嗎？

「火龍駒和我是同一道命令從延安派到東北組建航校的。入關的路上，敵人圍追堵截，要不是火龍駒帶著我衝出火海，我早就死掉了。火龍駒救過我的命，要說和它的感情我比你深！」說到這裏，張然眼淚根本控制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他雙手捧著臉，撕心裂肺的哀嚎道，「沒辦法啊！沒辦法啊！」

橫店，《少年天子》劇組所在的賓館里，張婧初和霍思雁坐在電視機前看小品大賽的直播。聽到張然的話，霍思雁忍不住叫道：「這個張然簡直就是瘋子，完全瘋了！」

張然笑著解釋道：「一個餓了三天的人，跟正常人的狀態是不同的。觀眾不注意可能看不出來，不過仔細觀察，還是能感覺到的。我們希望演出那種真實覺來，不過那種狀態是從身體里散發出來的，單純靠演很難演出來，只能來真的。我們開始打算餓三天，不過我嘗試了一下，餓了兩天，發現那種狀態下撐不了一場戲，所以只餓了一天。」

另一位主持人朱訊開始報分：「去掉一個最高分98分，去掉一個最低分95分，《火龍駒》最後得分96.80分。」

王思維見狀，ｍ•heｔｕboｏk•cｏｍ.ｃｏｍ衝過來抱住張然的腰。高航搶走手槍，藏在背後，他跪在張然面前，哭喊道：「不能殺啊，隊長，我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張然的手在顫抖，心在顫抖，眼眶也有些紅了，但他還是堅決地道：「它那是疼的，讓它硬挺著不活受罪嗎？」張然的右手按住高航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勸道：「小馬倌，你聽我說啊，我們就是沒有火龍駒，人背肩扛也能把這些材料運到航校去，可是咱們要是沒有吃的，這幾十號人全都要餓死凍死在這雪原上！你是要人呀，還是要馬呀？」

「隊長，火龍駒，它不是一匹普普通通的馬，它除了不會說話它啥都懂呀！」高航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帶著哭腔道，「組建航校搜集航材，它從深山老林里拉出來的飛機零件能堆起座小山。它有靈性！從通化出發到現在，三天了，一口草料都沒有吃，它還拚命地拉車駕轅，它不比咱們笨吶！」

王思維道：「我沒婆婆媽媽的。」

高航不好意思地道：「感覺特別餓！」

王思維和高航說不出話拉，默默的將張然攙扶起來，讓他坐在雪橇上。

悲壯氛圍縈繞了整個演播廳，就連坐在前排的評委都禁不住抹了抹濕潤的眼眶，他們都被小品感動到流淚。

說到這裏，高航走到王思維面前，將手槍塞到他手裡：「開槍吧，司務長，你要是下得去手就開槍吧！」

評委們都詫異地看向張然他們三個，此時，評委們終於知道張然他們和*圖*書那種狀態是怎麼演出來的了！

一聲槍響，緊接著馬的嘶鳴響徹雲霄。

見張然他們往後台走，董青低聲提醒道：「後面還有一輪比賽，你們趕緊去找點吃的吧！」

張然他們一起點頭：「真的！」

「好！你們不開，我開！」張然連滾帶爬的向手槍走去，準備撿王思維掉在地上的手槍。

忽然，高航沖了過去，從地上撿起手槍，對著火龍駒就是一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大家都很不甘心，如果黃振宇給的分高一些，就算得分趕不上《接受》，但不會相差太遠。現在差了0.14分，第二輪觀察人物練習總分只有2分，想要追上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

北電的食堂里，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太棒了，張老師他們演得太精彩了！」

張然命令道：「把槍撿起來，司務長！」

張然用力的推開他們，沖他們大喊道：「去，去，去，開槍，開槍啊！」

董青把話筒遞向了高航，問道：「你們是大二的學生，第一次跟老師來參加小品大賽，有什麼感覺？」

「現在要爭取的是時間，再這樣拖下去，飛行員們的生命全都要報銷了呀！」張然情緒爆發開來，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我是隊長，我要為他們負責！」

高航沒有絲毫地猶豫：「俺要人。」

張然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不管現場，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全都被震住了。難怪演得那麼真實，原來他們真的餓著！

「我求求你們了！你們以為我就忍心下手嗎？和*圖*書你們以為我的心是冰疙瘩鑿啊？」張然將所有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喊道。他的用拍打著地面，一下又一下，幾乎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拍得手發木，拍得地面啪啪作響。

小品到此結束。

說到這裏，高航走到張然面前，哭著道：「你說俺咋能忍心殺了它？俺咋能忍心下手殺了它呀？」

「我下不去手啊，隊長！」王思維走到張然面前，看著他，用發顫的聲音道，「你說火龍駒跟咱們槍林彈雨地征戰，它跟咱們是戰友啊，它就算真的犧牲了，咱是不是該把它埋了啊？」

最初只是稀稀落落掌聲，不過正是因為這零落的掌聲，讓所有人都回過神來，頓時，掌聲轟鳴，好似接連不斷的雷聲，直衝雲霄。

「隊長，隊長！」高航和王思維趕緊過來，想要扶他起來。

高航緊接著道：「還要馬！」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驚。

「對，是第二，要不是黃振宇打了個最低分，張老師他們的分數還要高一些！」

張然拿起手在高航頭上一戳，怒道：「你這娃子，怎麼這麼倔呢！」

張然有些無法面對王思維的目光，但語氣依然堅定：「別婆婆媽媽的！」

張然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解釋道：「我想拍一部關於飛行的電影，一直在收集資料，這個故事是在收集故事的過程中無意看到了。後來我們班上的學生要參加小品大賽，我就這個故事寫成了小品。」

張然鬆了口氣，他實在害怕小馬倌繼續糾纏下heｔuｂｏoｋ•ｃom•ｃｏｍ去：「這就對嘛！」

只是，這話剛一說完，張然身子一軟，又倒在地上。

「我得讓同志們吃飯！」王思維拉開槍栓，對準了火龍駒。但他內心掙扎得厲害，終究還是無法開槍，手垂了下去，槍「咔噠」一聲落在了地上。

李心悅見學生們開罵了，趕緊安撫學生們的情緒：「這個成績已經很好了，只要接下來的觀察人物練習正常發揮，就能拿到第二名，這已經是咱們北電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了！」

「張老師太強了，真的太強了！」

沉默了幾秒鐘，張然站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不殺了它，我們就沒有吃的，沒有吃的，我們就不能擺脫絕境，就走不出這雪原，如果我們不能把這些寶貴的飛機部件運到航校組裝起來，我們拿什麼飛上天吶，我們拿什麼飛上天吶！」

董青也忍俊不禁：「怎麼，難道是我們央視的盒飯不合你們的胃口？」

張然看著王思維，大聲道：「那就執行命令！」

高航和王思維還是下不去手，對視一眼，像兩隻鴕鳥，走到一邊蹲下了。

燈光暗了下去，三人定格，一動不動。陳道名的聲音再次響起：「火龍駒倒下了，一群雄鷹飛起來了，他們是人民空軍的第一批雄鷹。」

高航撓撓頭道：「不是，為了演出那種人物饑寒交迫的狀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吃東西，就喝了一點水。現在真的特別餓！」

張婧初看著張然微笑的臉龐，認真地道：「他不是瘋子，他是演員，這才是真正的演員！」

勞倫斯奧和-圖-書利弗是表現派的大宗師，而達斯汀霍夫曼方法派的代表人物，因此這個故事經常被表現派拿來嘲諷方法派。不過，這正是體驗派、以及方法派的特點，追求真實的體驗，讓自己盡量靠近人物，而不是單純的去演。

董青詫異地道：「你們真的餓了一天？」

「96.8分，這個分數應該僅次於《接受》，排在第二吧？！」

董青走上舞台，笑著說道：「三位好！你們三位是師生，這個作品是北電錶演系的老師創作的，隊長的扮演者是老師，司務長和小馬倌是他的學生。」她看著張然問道：「你們怎麼會編這樣一個小品？」

董青有些不理解：「直接演不行嗎？你們是不是真餓，餓了幾天，觀眾應該看不出來吧？」

「你們真是了不起的演員。」董青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她見銀幕上分數顯示出來，趕緊道，「來，看一下你們的得分。」

觀眾聽到高航的這個回答，「轟」的笑開了，這小夥子太可愛了，不會是緊張到飯都吃不下了吧？

高航站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掉眼淚：「隊長，這些道理俺都懂，俺就是不忍心，俺就是剛才看見它在雪地裡頭渾身是血，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像是在對俺說，千萬不要把俺留下，一定要帶著俺走，俺還得幫大傢伙兒拉飛機零件呢！」

「就是，這王八蛋太過分了！」

現場觀眾無不動容，淚水從眼眶流出，但大家卻彷彿未覺一般，只是愣愣的瞅著張然他們的表演，整個人完全被代入了故事之中。

王思維低頭道：「我不執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