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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國內的解放天性訓練很多時候是在蠻幹，是很傷演員的，特別是對那些心理脆弱型的學生，會是嚴重的傷害，導致不管是補習班還是大學出現越學越恐懼表演的學生。

馮遠怔在批解放天性時只是說有誤導性，會誤導演員，張然直接說應該扔進垃圾桶。國內大部分影視專業第一課就是解放天性，他這下子可謂是捅了馬蜂窩。

不只是白凡平這種年輕教師，很多權威人士，老教授都站了出來，公開對張然的言論進行批評，矛頭齊指張然。

馮遠怔他們爭論的東西本來是技術層面的問題，但現在張然的話卻把這個問題引向了更深入的方向。表演教育的目的是什麼？文化理念與教學實際是否很好的結合了起來？我們應該保留什麼？變革什麼？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與網友的熱議相反，專家教授和馮遠怔他們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任何一個人發言。

郭珍很委屈：「你本來就這麼說的。」

第二天，報紙上全是「張然炮轟中國表演教育」的相關新聞，有些報紙甚至打出了「張然認為中國表演教育早該扔進歷史的垃圾桶」這種極端的標題。

「支持張然。前幾天我去看了避免班學生的話劇《三個傻瓜》，特別的羡慕。現在的教育讓學生只對分數感興趣，只對分數帶來的功利性後果感興趣，並不是真的愛學習！」

搞笑的是反斯坦尼體系的人，對美國方法派推崇備至。80年代，報紙介紹演員總有一條最欣賞的演員，絕大部分中國演員的答案中國外永遠都是四個名字：馬龍-白蘭度、羅伯特-德尼羅，梅里爾-斯特里普https://www.hetubook.com.com、達斯汀-霍夫曼。

「馮遠怔老師，你說的是對的，解放天性課老師讓我外面的大街上裝傻子，我到外面裝傻子之後感覺焦慮了，失眠了好長一段時間，差點退學。」

張然無語地道：「那我不成了殺害中國表演教育的兇手？」

「難怪現在娛樂圈潛規則盛行。天天解放天性，能不亂嘛！」

網路中，雙方的沉默持續到了第三天，這種沉默讓很多人感到不安，大家都有一種預感，暴風雨就要來了。

我認為教育的目的應該是提高年輕人的學習興趣，為謀求終身快樂而進行心智的訓練，不是簡單的專業技能的掌握，或是為了日後謀求直接的商業利益。大學教育應該是一種精神設計，是一種終生教育，為謀求終身快樂而進行的學習！表演教育應該培養藝術精英，而不是會表演技巧的匠人。我們表演教育的目的是什麼？人文知識課程應不應該保留？畢業后是走專業發展道路還是普及化教育之路？」

不過八十年代的那場爭論只限於表演系統內部，普通民眾對此並不了解，也沒法參与其中。而2005年已經是互聯網時代，雙方論戰又是在網路上展開，網友們都跑來湊熱鬧，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張然覺得話是沒錯，但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有些觀念已經根深蒂固，要改變非常困難。

張婧初的例子就不說了，我看過李亞鵬的採訪，他進中戲後上解放天性課去鑽別人的褲襠，裝傻子，他做不了，覺得屈辱，都被逼哭了。這種訓練方法就會對學生的內心造成傷害，和圖書會讓演員對表演產生畏懼。現在李亞鵬很紅，但對他來說演戲只是謀生的手段。等他有了足夠的資金，有了其他選擇，他還會繼續演戲嗎？我敢說不會，因為在他身上我看不到對表演的熱情。我們從事表演教育能夠培養學生對表演的熱愛，而不是扼殺他們的熱情，現在我們培養出來的學生正在熱愛表演的有幾個？我們表演教育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教出來的學生不愛表演，對表演缺乏真正的熱情。如果一個演員對表演沒有熱情，又怎麼能演好角色呢？

馮遠怔一陣大笑，隨即認真地道：「這些年國內請進了一些外國劇團，我們看完覺得太好了。真正到了歐洲多看看話劇，來中國的舞台形式在歐洲是常見的形式，但我們已經覺得非常好了，因為我們自己已經很落後了。就像現在給你一個大哥大，誰還用？表演也一樣，應該不斷探討更新，不斷尋找新的方式方法，而中國的表演還是大哥大呢！不捅他們一刀，是不會醒的！」

「我覺得劉教授的天性正圓說很有道理啊，我們從小玩的時候，你扮爸爸，我扮媽媽，能夠很好的扮演角色，但長大了就不行。就是天性被束縛了，我覺得解放天性是對的！」

剛一出片場，就有幾個記者圍了過來，讓他談談看法對這事的看法。

方法派是斯坦尼體系的分支，如果把斯坦尼看成一個門派的話，方法派就是斯坦尼在美國的分舵。一邊否定斯坦尼體系，一邊又對方法派推崇備至，是特別奇葩，特別搞笑的一件事。

教育的問題是這幾年非常熱門的話題，張然的言論一出，立即引起了網友們的hetubook.com.com熱議。

張然這些天拍戲很忙，但也在關注這場爭論。不過他沒有發言，在他看來中國電影、電視劇、戲劇都存在著不小的問題，表演教育所服務的這幾個最終平台的問題影響著表演教育本身。這些問題並非幾個人就能夠扭轉，即使表演教育解決了現有的問題，如果平台的問題不解決，那表演教育中就還會產生新的問題。

張然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上車打電話把郭珍罵了一頓：「小迷糊，你這不是給我找事嘛！」

當然，張然覺得這場爭論是好事，像解放天性這種有問題的概念就應該清除掉，這玩意誤導性太大了。

在中國戲劇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幾次關於斯坦尼體系的討論，最近一次是八十年代，當時各種現代藝術觀念撲面而來，拿來主義盛行，過去舊的東西統統被認為是落後的，斯坦尼體系成了以現代戲劇先鋒自居者的攻擊對象，斯坦尼過時了的喊聲不絕於耳。為此，雙方展開了長達數年之久的爭論。

下午，張然完成了全天的拍攝，笑容滿面的宣布收工。

晚上十一點，張然跟張婧初通了個電話后，就坐在電腦前沉思。好一陣，他坐直身體，噼噼啪啪的敲起來鍵盤來。

不過馮遠怔還是給張然打個電話，他在電話里興奮地道：「張然，你這一刀捅在了中國表演教育的心臟上。」

「支持馮遠怔老師，中國教育現在太成問題了，表演也是這樣。現在的年輕演員有演技在線的嗎？」

張然本來懶得參与這事，現在所有矛頭指向自己，如果不進行回應顯得自己好像理虧似的。其實隨著這場爭議的深入，他也在反思自wｗw•ｈｅｔuｂooｋ•ｃｏｍ•ｃoｍ己這幾年的教育，他還是有話可說的。

在演出結束后，記者對01表本的學生進行了採訪，自然也問到了這場爭論的問題。這場演出的女主角郭珍有點激動，將張然過去的話一股腦全說出來：「張老師說過，美國沒有解放天性一說，歐洲也沒有。北電招表演系的學生進來是為了來學解放天性么？這需要學么？去山上當野孩子就可以了。解放天性的訓練法本來是西方戲劇教育前的熱身遊戲，在國內被嚴重曲解了。這個錯誤觀念已經存在二十年，國內院校還在教？這從一個側面說明我們在表演理論方面的缺失，否則這種錯誤的觀念早該扔進歷史的垃圾桶了！」

表演教學應該培養學生的個性和特徵，不應該所有人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但我們現在的教育就在做這樣的事。很多前輩都在說現在的年輕演員缺乏個性，從前的演員，陳道名、姜紋、葛優他們都是非常有個性的演員，有自己的特質，現在這樣的演員越來越少。問題在哪裡？我們的表演教育在抹殺學生個性和特徵。真正的教育不應該是這樣的。

將文章敲完，張然登上張婧初的博客，發表了文章：「我是張然，沒有博客，用張婧初的博客談談我對最近這場爭論的看法。中國的表演教育有很大問題，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有很多，有外部的，也有教育本身的。我們的表演教育缺少嚴謹的理想範本，過於迷信西方老師，還常常以訛傳訛。國內的老師學生喜歡說解放天性，說西方學表演都那樣，要解脫社會套上的枷鎖，讓人把與生俱來的天性釋放出來。這純粹是胡說八道，我在美國讀表www.hetubook.com.com演的時候接觸過很多表演流派，從來沒有解放天性之說。歐美戲劇表演課上很多幫人消除緊張的辦法，最有效的就是戴上面具，讓演員抹去怕人看的自我意識。但那不是為了讓他按天性為所欲為，恰恰是要他按理想範本去扮本來不好意思扮的角色，做本來不好意思做的動作。這種訓練其實就是讓演員清除雜念，變成中性的空容器，以便放進劇本和導演所給的內容。

「現在中國教育問題很大，不光是表演教育這樣，其他的都是這樣。教育的最重要是先教人如何做人，否則，一切的知識灌輸和技能培訓都將失去根基，彷彿將高樓建築在沙堆上！」

其次，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有自己的特徵。如果嬌羞的林黛玉變成了潑辣的王熙鳳，這是解放天性嗎？這是在扼殺天性，抹殺了林黛玉本身的特點。所謂的解放天性不過是在人內心外面套上了一層堅韌的殼，把害羞、內向這些特質包裹起來，這哪裡是解放天性，分明是束縛天性。

就像十年後，那些毫無演技，根本就沒有學過表演的小鮮肉佔據大銀幕、佔據電視機屏幕，誰還肯踏踏實實的學表演？所以張然希望聯合電視台、媒體、影視公司建立起一個培養體系，能夠給內地優秀的年輕演員機會。

「說得好，學習本是人們的本性之一，人生來就有求知慾，滿足這種慾望應該是很快樂的事情，現在的教育被應試折磨的不成樣子，學生失去了學習的興趣。」

5月15號，01表本的學生在廣州演出，引發了轟動。演出過程像是一次集體狂歡，整個劇場的人都笑得很high。當演員返場謝幕時，全場掌聲雷動。